第十九章 真相遲韋皋遺恨 暫闕疑薛濤赴邊

第十九章 真相遲韋皋遺恨 暫闕疑薛濤赴邊

韋皋撐着沉重疲憊的病體,掙扎着坐起來,本欲招呼韋盎,卻驚異地現一緋袍人面色陰沉,執環刀,站立堂中!這一次不是夢,因為這一次韋皋頭腦清醒,細看之下,緋衣人的面容竟是這般真切!

“原來是你!”韋皋怒指着來人。.

“沒錯!這一切都是屬下的手筆,令公還算滿意吧?”緋衣人笑對韋皋,神色異常輕鬆。

“你這居心險惡的小人!”韋皋怒斥緋衣人,一時氣息不勻,猛烈咳嗽起來。

“令公不要動怒嘛。說我是小人,難道令公忘了?當年令公命人打制九曲鴛鴦壺,可是僅供玩味欣賞之用?多少令公的政敵曾在酒宴之後就糊裏糊塗地一命歸西,究竟是誰更加陰鷙?是誰更加險惡?!”

“你——”面對來人的詰問,韋皋一時間無言以對。

“既然都是為了這點權利,你我坦誠相見便是,何須時刻披着你那自恃正義的外衣?韋令公,劉某自從軍便跟隨於你,說實話,劉某對你甚為欽佩,但是,誰都有老的時候,你行將遲暮,竟然還不告老還鄉,將節度使之位盡讓賢,真是貪得無厭!”

“這等無恥之言,虧你說的出口!我韋皋縱使年老體弱,也決然代天戍邊,不敢絲毫懈怠,而你呢?你心裏想的是什麼?實言相告,就算老夫決意讓賢,也絕不會舉薦你來坐這個節度使的位子!別以為我韋皋真的不知,這些年來你剋扣軍餉,聚搜錢糧,邀買人心,這些不算,竟然還聯絡外邦!念你曾在戰場上替老夫擋過一箭,救過老夫性命,我一直隱忍不言,誰曾想你竟然行此卑劣之舉!你說,奪鎮之後,你莫非真的要聯合外邦倒反朝廷,自立稱王?”韋皋喘着粗氣,厲聲詰問緋衣人。

“韋令公,自己的命尚且不保,還管得了什麼邦國大事?”緋衣人笑了,對於韋皋的問題他算是默認。

“令公,其實,當日如果我不救你,你早就長眠地下,今夜,我只不過是順了天意,將你欠下的十幾年歲月索回!有冤的話,你只能找閻王喊去了。”緋衣人說話間,將環刀收於鞘內,他快步行至韋皋身後,一手攏過韋皋雙臂,一手變掌捂住韋皋口鼻……

節度使府內,唯有一靜,掩護兇犯、宣告死亡之靜,也是湮沒真相、匿藏亡魂之靜……

……

七月下旬,劍南西川又找回了往日的靜,只不過少了些向來之人。節度使韋皋驟然病卒,有繼任之資格的其子嗣韋肅及副使韋景程卻又先於韋皋離世。朝中還不知此事,等到皇帝敕命新任節度使恐怕得有些時日,節鎮一切事務還需及時處置,日常軍政還不能就此荒疏,掌書記錢文昌循例代行節度使之職處置民政,行軍司馬劉廷琛則全權負責戍鎮軍務。支使、推官、判官、押衙、兵馬使等文官武將依舊各司其職。

節度使府內各衙各曹文吏武官都在進行一輪新的人員調配,卸任離職者有之,失職清退者有之,加官提拔者也有之。作為此次西川連環命案的軔之處,弘文坊自然成了深受各級官吏詰責的眾矢之的:掌院學士李序酒宴散后的當晚便被人殺死在弘文坊正堂,正字祁玉又於當天夜裏在自己巷子內被神秘滅口。弘文坊,定然是隱藏機密的所在,或者……坊中官員定有奸佞!撤銷弘文坊,遣散在編吏員,有嫌疑的問案,其餘的調離!這是掌書記錢文昌與行軍司馬劉廷琛、支使劉辟等人商議后的決定。

這一日,弘文坊內,官吏悉數到齊,卻無往日談笑之聲,都只是默默整理卷宗文案,收拾個人的案頭之物,略微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哼!只顧自家心中暢快,這幫狗官,哪管平常人家是死是活!”弘文坊正字趙信突然將手中的一摞信札猛地摔向書案,兀自大吼道。

“彭”的一聲,堂中之人均抬頭看了趙信一眼,卻又立時換做一副漠然的神情,繼續自顧自地收拾着手中的物什,他們心中各自清若池水:弘文坊文吏在節鎮大員們的眼中,不過是浮遊塵埃一般,可生可死,亦可有可無,怨憤謾罵只能深藏於心底,叫嚷得太過激烈,反而會給自己惹來事端。學士李序深得韋令公器重,不也是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在提刑司那裏都沒有立案。祁玉倒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好靠山,可最終還是難逃慘死的下場。唉!世事暗昧,人心叵測!上層權貴在爭權奪勢之中尚且不能全身而退,我等草芥之人若想龍門一躍,實現年少時“外定關河內安民”的宏圖大志,豈非是比登天?

“趙信兄,可有難事?”趙信正在將書冊、竹簡摔得“噼啪”作響,忽聽面前來人說話之聲,抬眼一看,正是本院校書郎薛濤。

“哦,薛校書,信心中確實煩悶,唉,算了,即便說了也於事無補,何苦來的?方才言辭激烈,只不過是意氣使然,隨便牢騷罷了,頂個鳥用!……薛校書好意,趙信心領了。”趙信這俗一句雅一句的回答,倒是令在場眾人忍俊不禁。

“趙信兄不說,怎麼知道沒用呢?那……薛濤妄自揣度,恕濤直言,在編吏員之中,當屬趙兄你文散官階最低,難不成……是薪資俸祿問題,令趙兄難以奉養雙親?”見薛濤如此坦誠相待,趙信覺得再客套下去也快與這幫作偽虛妄的迂闊腐儒一般了,便也就不再避諱,就實言道:

“薛校書方才所說,雖不中亦不遠。不是我趙信嫌怨俸祿微薄,實話說,這一點我早就習慣了。而是,此次將我遣作渝州戍鎮隨軍書記,簡直是形同配一般!唉,我趙信賤命一條,吃點苦不算什麼,只是,尚有雙親於堂上,我這一去,二老膝下無人照料……唉!”面前的這種離愁,令趙信這個素來雷厲風行、快意人生的北地士子竟然也叢生此種哀怨之氣。

“趙兄莫急,薛濤此番調任提刑司錄事,尚在治所供職。如蒙不棄,濤可立即稟明上官,我二人交換職事,如何?”薛濤聽罷趙信所言苦悶,隨即建言道。

“好是好,可是,對我趙信來說,是喜訊一樁,可是對薛校書你……”趙信猶豫着,不願行此損人利己之舉。

“哦,無妨。渝州乃我劍南西川防衛重鎮,能到此等軍事要塞之所去做隨軍書記,對濤來說,也是一種歷練。更何況,巴渝之地,山水環繞,鍾靈毓秀,正是我等遊學士子觀山河、出長策的形勝所在!故此,趙兄你儘管放心,薛濤自會欣然赴任。”薛濤笑對正字趙信,寬慰道。

“這……既然薛校書帶我一片赤誠,那我趙信在此保證,薛校書赴任后,趙信隔日即到府探望令堂,薛夫人的日常起居就交由我趙信好了,薛校書儘管放心。”趙信拱手說道,神情極為認真。

“不勞趙兄,家母前月因病辭世……”薛濤神色稍顯黯淡,略作遲疑后,接着笑言道,“呵,若非薛濤現在已經孑然一身,了無牽挂,又怎會辭親遠遊、自請赴邊?怕是趙兄高看薛濤了,濤,凡夫俗子一個,遠沒有趙兄所想的這般高義啊。”

“不是,薛校書,你誤會了。渝州條件惡劣,軍中更是艱苦……”趙信感激之情未及言明,反倒聞聽薛濤如此自輕自賤,心裏也是過意不去,連忙言道。

“休再與我客氣,濤意決絕。”薛濤以掌按住趙信已成作揖狀的雙手,示意趙信不要再推辭,然則,說話之間,眼眶微潤,淚水晶瑩閃爍其間,幾欲奪眶而出。

趙信看着薛濤的神情,深知薛濤是堅毅內斂之人,心中悲痛愁苦從不輕易示人,她不願說,可是我趙信卻不能拾便宜、裝糊塗啊,於是言道:“信深感薛校書任俠行義之心,然則,讓你於三年丁憂之期離鄉赴任,我趙信實在是……”

薛濤本已轉身將欲離開弘文坊,見趙信如此責己,便又迴轉,她扶起趙信,微笑言道:“既是心有先人,有何必拘泥於丁憂之期?自家父仙逝,濤便離鄉謀生供養家用,也未嘗顧及丁憂之事。濤篤信,追思在心不在形,濤也不願做那形狀皆備而心不在焉之輩。還望趙兄成全。……啊,巴山蜀水,正可舉目懷親,快哉快哉!”

薛濤放聲出門而去,趙信望其背影也沒了話語,其實,仰面放歌,除卻直抒胸中塊壘的豪放之外,也有生怕淚落潸然的倔強蘊藏其中……而這一點,又有誰人知悉?

……

當日下午,薛濤正於自己屋中收拾行裝,書案之上放着已經寫好、準備呈予上官的赴邊申請函。

“成都府,不日將離開你了,再次歸來恐遙遙無期。”薛濤呢喃自語。早年喪父,離開眉州,而今喪母,離開成都,真是命運**!難道說,我離開渝州之日,便是自己的歸命之期?薛濤想着,自嘲地笑了笑,便繼續整理隨行之物。

這方竹制笏板……旬月以來,薛濤每每拿起此物,腦中便疑竇叢生:王世伯來到西川欲殺韋令公未果。繼而,弘文坊學士李序被殺,當時,自己根據這竹制笏板推斷,兇手應為本院正字祁玉,可是就在自己被韋令公問話回來,半路遇到祁玉打聽此案虛實的那天夜裏,祁玉也被害命。恐是副使韋景程?可據傳副使是被推官章燦逼死在府獄之中,而後,章燦又被盛怒之下的令公一刀斬。直至韋令公猝然病逝,似乎所有與西川疑案之人都已斃命……薛濤閉上雙眼,思慮着這一樁又一樁的命案,血淋淋一大片,冤魂四起,緋魅浮生!究竟是何人?王叔文?還是當日酒宴之上另有他人為王叔文的西川內應?可又會是誰呢?

唉,世伯,而今韋令公已死,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可是你是否想過,期間有多少無辜之人成為刀下冤魂?而現在劍南三鎮頓失其主,又有多少暗流勢力蠢蠢欲動,伺機作亂?到那時,又將是一場血雨腥風,生靈塗炭!變法革新本為庶民,可是庶民為何得益無份,遭難流血卻是當其沖?誰能解釋這是何故?

薛濤心中義憤難平,卻怎奈控訴無門!良久,她長舒一口氣,癱坐於門前石階之上……

薛濤親歷親知,是各方暗流洶湧齊匯劍南,薛濤不知,王叔文的信任被緋衣人利用,大肆鋪開自己的篡奪西川、倒反稱王的陰謀。就在劍南驚變的這半月之中,長安也並非旁人眼中的繁榮寧靜、平和安詳,一場驚風落雨的廟堂爭鬥在七月之初已經展開,最終等待二王劉柳等人是權宦與藩鎮聯合編排的一場亂劫……

……

作者的話:至此,本書第一卷緋魅劍南已經完結,一部分謎底將在第二章長安亂劫之中揭曉,敬請期待……

行風初次嘗試寫小說,深知筆力不夠,因此,行風不求喝彩,只求各位人過留聲,隨便說些什麼都好。獨行孤絕之境,如果沒有旁人的指點和敦促,很容易失去進退的尺度,這一點,希望大家能夠理解。多謝各位捧場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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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驚變永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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