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章推官假借密令 韋景程憂憤赴死

第十六章 章推官假借密令 韋景程憂憤赴死

看着章燦的馬車駛離自己府門前,漸漸遠去,緋衣人微微路出自得的神情,淺淺一笑,他心裏明白,自己明日所見,恐怕將不止是韋景程一人的屍……

拾級而上,緋衣人輕叩朱漆大門,片刻之後,自門內有一人探出頭來,見是緋衣人,忙道:“老爺,您可回來了。I.com”

“那人來了嗎?”緋衣人邁步入內,邊走邊問。

“早就到了,在內堂等着呢。”那家人答道。

“嗯,甚好。快關門。”緋衣人吩咐道。隨即,朝內堂走去。

……

送走了緋衣人,章燦調轉車馬,然而卻沒有還家,而是前往自己的官署,到府獄之內,去見副使韋景程。一路之上,道路顛簸,車身不住搖晃,卻絲毫沒有擾亂章燦已經沉浸其中的思慮:

劉將軍方才所說,與我先前揣度絲毫不差,已經能夠互為印證,看來,這殺子之仇,韋令公今日是必報了。……唉,怎麼偏偏選中我章某人了呢?要我去將韋副使密殺於府獄之內,這,於情於理,都讓我着實難辦!想我章燦身為推官,專司刑獄,卻要行此殺人害命之舉,若真是做得天衣無縫,還則罷了,萬一出了點紕漏,走漏了些風聲,將來受治下獄的,還不是我自家嗎?遠的不提,就是今夜這劉將軍……誰知道他是在幫我,還是要害我?平日裏,少言寡語、老成持重,怎的今夜如此坦誠直陳?多多怪哉!再者,還是那句話,今夜韋令公並沒有言明讓我殺掉副使,若是我章燦曲解其意,明火執仗,入獄殺人……萬一,大人他沒這意思,我章燦還有命可活嗎?定然沒有。是,絕對不能明着來,既然節度使大人傳令隱晦,那我也就依樣畫葫蘆,暗示副使作自我了斷。

如此盤算着,不知不覺地馬車便到達了自己的官署,章燦頗為費力地從車內躬身而出,繼而下車,走進門內……

“韋副使還在吵嚷嗎?”章燦隨口問身邊的執事。

“喊得不如剛才那麼頻繁了,許是累了,但罵的甚是難聽。”那執事答道。

“副使可曾用過晚飯?”章燦停下片刻,又接着問道。

“已經送去了,但是,副使硬是不吃。不過,話說回來,沒吃飯嗓門還這麼大,倘若真是吃了,那喊聲恐怕連節度使大人都要聽見了。”手下執事受了一晚上的謾罵與吵鬧,此刻,他也沒有什麼顧忌,大肆在推官面前着牢騷。

“休得胡言!”章燦說道,“如此沒有規矩,那副使大人可是你隨隨便便,想奚落就能奚落的么?去,吩咐廚下,做些好的吃食,再溫上一壺劍南燒春。”(註:劍南燒春,為唐代名酒之一,玄宗時曾為御酒特供國宴)

“是,大人。屬下即刻去辦。”執事應道,轉而下去準備了。

只是一刻工夫,酒食皆俱,章燦率手下執事,提着食盒,來到了府獄之內。

“大人!”當值的守衛見到章燦,立即拱手施禮道。

“嗯。”章燦敷衍地應着,隨即迅行至單獨關押副使韋景程的監押房。

這府獄之中潮濕霉的氣味甚是嚴重,惹得人喘不過起來,章燦忙用衣袖掩住口鼻,同時,加快了些腳步,“難怪這韋景程不停地叫嚷,換做是我,也絕不會想在這裏做多停留。唉,更不用說是死於此處了……”心中雖然如此想着,章燦卻未曾有些許猶豫,他清楚得很,韋令公交與的差事,倘若不能盡辦妥,麻煩可就大了,務必在今夜解決,明日也好回稟節度使大人。

通道的盡頭再向右轉,便是單獨關押重犯的監房,副使韋景程正是被拘禁在此處。

“韋副使,卑職來遲。此處陰暗潮濕,守衛多有怠慢,還望副使海涵!”章燦行至韋景程面前,命隨從執事提着食盒侍立一旁,自己隔着牢門向韋景程深深一揖。

“哼!別在這跟我裝模作樣,以為我不知道你章燦是何許人嗎?少廢話,你去節度使府了嗎?韋大人何時問案,聽我申訴?”韋景程滿臉的不屑神色,盤坐在地上向章燦問,眼睛卻看着別處。

“副使息怒。莫非副使忘了嗎?節度使大人已經將本案交由卑職審理,何來韋令公親自問案一說啊?”章燦陪笑答道,繼而,又接著說道:“方才卑職替副使去了節度使府,將副使願與韋令公面談之事予以稟報。”

“如何?”韋景程對章燦雖然鄙視,卻難耐心中急迫,追問道。

“可誰料想,韋令公卻說……”章燦聲音越低沉,幾乎無聲,此時,他直起身來,朝身後的看守衛士說道,“把門打開。”守衛上前照辦。

“鑰匙交給我便是,你們到外面等候。”章燦又吩咐道。章燦從執事手中接過食盒,走進監押房中,不緊不慢地將食盒打開,又從中將各色菜肴、酒杯碗筷一一拿出,置於桌案之上,竟然還有一壺尚溫的劍南燒春!這是韋景程生平最愛之酒。

韋景程看到章燦這一連串怪異的舉動,冷峻沉重的命令之聲,還有它所帶來了的珍饈酒食,似乎也感覺到了一種大廈將傾之危。

“我大哥他,現在還不願見我?”韋景程盯着章燦試探着問道。

“副使是內明之人,倘若節度使大人真的想聽您說,又何必打卑職前來,更不用準備這些酒菜了。其實,韋令公這麼做也有他自己的苦衷,你二人是兄弟,明正典刑,確實有些讓人為難。”章燦依舊神色冷峻,靜靜地答道。

“唉,該還的總歸是要還的,該報的遲早會報。既然大哥這麼做,我韋景程也無話可說。”韋景程心中頓時明白了,韋皋還是不相信自己,依舊認定自己居心叵測,欲殺他父子而自領西川,他苦笑着搖了搖頭。大哥!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自從今日被關押於此,景程就一直拚命回憶今日田獵的整個過程,卻是甚為蹊蹺!我射出的那一箭明明是朝着更遠的方向去的,怎麼偏偏那一伍甲士就這麼肯定地去搜尋道旁的那片草叢,就如同事先知道在那裏定然有所現一般!太不合情理了。大哥!你要是能來多好!或是讓這章燦派人押解我去見你也行。今日此話若不出口,怕是再沒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章燦,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韋景程停住思緒,抬頭問在一旁侍立的章燦。

“嗯,……副使大人,您別怪我,其實……卑職也是奉命行事,沒有辦法啊!”章燦裝無辜的技法甚是精到,這一句算是證實了韋皋密令章燦將韋景程在府獄之內處決之事。

“休得啰嗦,我是問你還有沒有其他要說。”韋景程素來看不慣章燦的唯唯諾諾。

章燦搖搖頭,言道:“沒有了。”

“荒唐!既無利刃,又無白綾,你讓我韋景程作何死法?難不成這劍南燒春里已經下了毒了?當真如此,可惜了這好酒,喝不了個痛快便要做鬼了!哈哈——”韋景程直言不諱,硬生生地揭去了章燦的偽裝,聽着韋景程的陣陣大笑,章燦直覺得頭皮麻,渾身汗毛豎起。然而,既然已經開場,這戲就必須繼續演下去,於是,他怯生生地對韋景程說道:

“副使莫怪,卑職自節度使府並未領到任何利刃、白綾、鴆毒等物,這確是事實。卑職……”

“算了,不難為你了。那,你是現在知趣地自己離開呢?還是非要看到老夫咽氣再走?”韋景程又是笑問章燦,言語中滿含譏諷。

“哦,副使慢用,卑職這就告退,這就告退。”章燦灰溜溜地從監房中出來,卻沒有忘記將門鎖重重落下。

“可算是走了,讓老夫清靜清靜。劍南燒春,好酒,好酒啊!”韋景程拿起酒壺,給自己滿斟一杯。

一滴淚水落入杯中,激起一陣漣漪,卻盪不盡韋景程此刻心中的冤屈與悲憤……

端起酒杯欲飲,怎奈左肩的刀傷作怪,甚是疼痛,韋景程放下杯子,用手使勁按住傷口。刀劍之厲,僅傷在皮肉,只要身手敏捷,便可疾閃避;而奸人之心,卻藏於暗處,就算你武功再高,也難逃被其陷害致死。大哥!如今我和肅兒都先你而去了,往後你可要自己多加小心才行了。

男兒本自重橫行,想不到我韋景程征戰一生,到最後……卻死在這監牢之內。真是笑話!環顧四壁,韋景程天面一聲長嘆:唉,罷了!多說無益!

再沒有做絲毫遲疑,韋景程將青瓷酒壺猛地擲於地上,而後撿起其中一個最尖銳的碎片,以往昔戰場殺敵之力道,刺向自己的咽喉……

推官章燦在外面聽得真切,先是瓷器碎裂之聲,而後便是有人重重倒地之音。沒錯,看來,自己明早可以交差了,他輕捋鬍鬚,微微頷。

然而,就在章燦自鳴得意之時,緋衣人仍舊在不知滿足地算計着、謀划著,此刻,他便向內堂那等待自己多時之人,傳授着明日入節度使府報事之機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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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驚變永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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