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駱鋮賣葯回來后，就從路上順便給駱顯買的一些糕點裏挑了兩樣，連着兩斤肉提着直奔了村長家。
“你要買宅基地？還要建房？”村長知道他的來意后，驚訝道：“鋮小子，宅基地和建房可都不便宜啊！”
這孩子知道宅基地和建房要多少錢么就想買？
“嗯，小子知道。”駱鋮淡然一笑，“小子今天賣了一些藥材，應該夠了。”
“那你要買多少？買哪的？”村長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
“就我家附近，買十畝。”駱鋮回道。
“十畝？”村長驚訝，“你家附近就算因為大都是荒地，一畝只賣一兩銀子，可十畝也要十兩哪，那可不是小數目你知道嗎？”
村長苦口婆心，覺得自己就像個碎嘴的老媽子似的，狠狠的拍了兩下桌子：
“農家人，一年下來能攢個三五兩都是不錯的人家了，更何況你才賣了多少藥材？能有幾個錢啊。”
村裡又不是沒有人去賣過藥材，葯堂大半都不收，收的也要扣除雜草、采壞了的，能賣幾個錢？
還買宅基地，還建房，這不是胡鬧么？
駱鋮看着眼前真心替他着急的村長，笑了。
“你還笑？”村長怒目圓睜——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氣人？
“元德叔莫氣。”駱鋮起身，給他又續了一杯水，才緩緩解釋道：
“今天挖的藥材里，有一株品相還算不錯的人蔘，賣了個好價錢。所以，無論是宅基地還是建房，都是夠了的，元德叔放心。”
村長名喚魯元德，原身小時候也是叫他元德叔的。但自從稍微大一點后，嫌棄這些泥腿子出生的村裡人，便也就不這麼叫他了。
“……當真？”村長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雖然很想問一下你一株人蔘能賣幾個錢？但卻也知道，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就算既是長輩又是村長，也是不當問的。
“當真。”駱鋮點頭。
“……好、好。”村長看着他清朗穩健的模樣，好半晌后才感慨的點了點頭，連聲道好。
“村裏的地不用買賣的人去府衙登記，你只需等我去給你丈量過後，將銀錢交予我，再由我去府衙登記就好。”
村長會這樣說，是因為他不光是北山村的村長，同時也是這裏的里正。
所以如這類買賣土地、房屋，人口登記等的事情，都是歸里正管，也就是歸他管的。
“好。不知元德叔何時方便？”
“你若無事，我們現在就過去。”
“甚好。”
於是兩人當即就去丈量了土地，一式三份的把協議簽訂了——駱鋮一份，村長一份，還有負責管理土地登記造冊的府衙管事處一份。
村長拿了銀子后，第二天就帶着要上交的那份協議去了管事處，回來后便將地契交給了駱鋮。
之後駱鋮又花了兩天的時間，將駱顯之前種的三塊地都給翻了。
本來他還打算將那幾塊地里的雜草除一下，再將剩餘沒種的幾塊地都種成應季蔬菜的。
但養身體這些天下來，別說再種其他幾塊地了，就是已經種了的地都連澆水都沒有澆過。
駱顯倒是之前提過他過去澆，但現在的駱鋮怎麼可能再讓這麼小的孩子去干那麼重的活的。
別說他們家的地離河堤不近，就算近，他也不會再讓駱顯去做這些了。
要做也是他做。
但現在，他也做不了了，因為要先蓋房了。
馬上就要進入五月，六月份開始，這個地方的雨季也就慢慢到來了，他家房子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能撐得過今年雨季的樣子。
所以，他先去找了村裡唯一的木匠師傅，也就是之前誤會他打駱顯的王貴，讓他幫忙打造一些傢具。
大部分都依舊用了古代傢具的樣子，唯有實用性高的幾件東西，選擇的是現代的款式。
第一個就是衣櫃，因為古人都是用一個柜子或箱子，把衣服在裏邊一層層的疊放，所以取用起來極不方便，不如現代可以掛取的衣櫃那樣人性化。
因此駱鋮在衣櫃的選擇上果斷的選擇了現代的款式。
除此之外，又定製的幾個讓在尾部的下邊都留了一個洞的浴桶，上面做上活塞。
還有就是必不能少的馬桶了。
馬桶他選了兩種樣式：
一種是與後世馬桶相似，但下邊沒底的。
另一種卻是有底，並且裏邊的桶可以拿出來，桶上邊還額外有個小蓋子的那種款式（其實也就是後世里，用來讓行動不方便的病人用的那種）。
沒底的馬桶他打算放在茅廁的蹲坑上，這樣上廁所時間長一點時，也不怕蹲到腿麻而難受。
有底的則是放在每個卧室後邊洗澡房裏的，用以晚上起夜方便。
王貴是個已經四十齣頭的漢子，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衣櫃和馬桶。
開始還想駱鋮這不是亂來么？
這柜子裏那長長的一根杆子不礙事啊？那沒底的馬桶又怎麼能用？唯有那個帶小桶的馬桶，他算是看出了點門道。
但在駱鋮給他畫了一個衣架樣式，並告訴他沒底的那種馬桶適合放在蹲坑上方后，他便立馬意識到了這幾件東西的商機。
於是和駱鋮兩下合計，最終決定以十兩銀子的價錢，買下了衣櫃和衣架的設計圖。
同時還答應駱鋮，幫他所定的傢具全都免費上漆。
他家算是村裏的富戶，多的錢沒有，十兩還是可以拿的出的。
駱鋮現在雖說不缺這十兩銀子，但一碼歸一碼。
如果是村人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只要不違反原則又能做到的，他都願意幫。
可這不是他應該給別人“反正他不缺，所以可以佔便宜”的想法的印象。
之後，他又去了一趟府城，找季劭聰給介紹了個好點的工匠師傅，以及質量好價錢公道的賣磚瓦的地方。
“阿鋮打算建個什麼樣的房子？”季劭聰捻了一塊糕點邊吃邊問道。
“這是圖紙。”駱鋮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自己親手畫好的房屋圖紙遞了過去。
季劭聰拿過看了一會兒后，眼放金光：
“阿鋮這屋子設計的妙啊！”他稱讚道：“看起來像是個普通的二進院，可好多細節之處卻做的又無比用心和獨特。”
駱鋮想：那是當然了，先不說別的，首先茅廁就要改變啊！
他穿到這裏后，其他的都還算適應良好，唯有每次洗澡和如廁這兩件事，都着實是感到痛苦萬分的。
所以，他要建的房子，首先就是要方便好用。
季劭聰沒管駱鋮，繼續看着圖紙。
只見上面畫著的屋子大門進來先是一個影壁，然後是抄手游廊連接左右，直通東西廂房，再到正屋，形成了一個完全的‘口’字。雨雪天時無論要去那邊的屋子，都不怕在沾濕鞋子了。
而靠大門這邊游廊的兩邊拐角處還各有兩間耳房，都是一間卧室一間書房和一間洗澡房的格局。
正房分三間，正中是會客主屋，左邊是書房，右邊則是卧室，卧室後邊也都連着一間洗澡房。
兩邊廂房也是一樣，全都是一間卧室一間書房，卧室后再連着洗澡房的格局，只是整體面積比耳房大一些罷了。
而且駱鋮設計的這每間洗澡房，又都在靠外牆的那個拐角處做了一個小隔間。打算放那個有底的，裏邊小桶可以拿出的馬桶，用來晚上起夜方便用。
小隔間後邊的牆上方還留有一個窄窄的小窗戶，用來通風。
每間洗澡房也都在地上留有一個可以放水的洞，下邊用青磚做了一條長長的甬道，直通外邊十幾米遠的地方。
那是用來放那個底部有洞的浴桶的，方便洗完澡放水。
正房與東廂房連接的拐角處是廚房，廚房右邊是柴房，柴房下邊是地窖；而與西廂房連接的拐角處則是一個雜物房。
雜物房旁邊就是進入後院的地方，剛進去不遠處就是三間相隔五米的茅房，分了男、女和麟兒的。
駱鋮尤其主要設計了茅坑。
在他的設計下，茅坑不再是簡單的挖一個坑，事後還要人再挑出去倒糞的那種。
而是整個茅房的地都用磚鋪出來，坑底還用一塊塊又長又光滑的石板，一路以一個坡面向下的角度，直通外牆后十幾米處挖的那個又大又深的糞池裏。
所以，每次上完只需用水一衝即可，根本不需要再花多餘的人力，又方便又衛生。
也因如此，所以他才會在三間茅房的中間地帶，以及廚房的門前，都各挖了一口井。
畢竟做飯和沖廁所這兩件事情，還都是很廢水的。
尤其廚房的那口井，以後還方便他偷偷的把靈水灌進去，也省了每天都還要裝模作樣的出去挑水這件事了。
當然，還有少不了的地龍。
這個地方的冬天可是有‘雪肆’這個說法的，所以地龍這個東西，就實在必不可少。
不過，雖然算起來好像駱鋮設計的這個屋子挺大的，可其實，除了三間書房和正房主屋之外，其他的卧室、洗澡房、廚房和雜物房之類的，都是大小剛適用而已。
雖然他有信心自己以後會有更大的功名和更多的錢，遲早是要離開這裏，出去到更加便捷一點的城市生活的。
但這裏畢竟是古代。
這個朝代現如今的皇帝還算不錯，既有仁慈之心、又有利刃手腕，即位后攘外夷平內亂，發佈了一系列針對民生髮展的好的政令，算是個難得的明君。
可，下一任呢？
如今的皇帝畢竟已經在位三十一年，六十齣頭了。
要知道在古代，人們的平均壽命都普遍偏低，所以六十多歲已經可以算作是高壽的了。
這也就意味着過不了多久，那個位置上，是要換一個人來做的了。
所以誰又能知道，下一任的皇帝，會成為個什麼樣子的君王呢？
萬一是個昏君，那麼他就算科舉順利一路入仕了，也是要早做退路的。
而這裏，這個馬上就要建起來的雖不豪華，但也還算不錯的小家，就是他狡兔三窟中的第一窟了。
當然，如果他此生的際遇還算不錯的話，那麼會再回到這個地方生活的可能性，就也估計到晚年葉落歸根時了。
因此，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在明明有錢可以建個更大更好的，或直接去府城買房都完全沒問題的情況下，依舊要在這裏建這麼一個既方便、又不算太惹眼的家的原因了。
不過，因為他的宅基地買的大，所以還是打算要把院子建大一點的。
尤其是後院，分了好幾塊地，種菜種果樹都不成問題。
而且除了種菜種樹的地方之外，其他所有地方也都跟前院一樣，全部用青磚鋪出來，包括地埂，免得雨雪天都泥濘的沒法走人。
而且後院的外牆還用石頭多做了兩層，內里也用石頭做了個半牆的斜坡，用來撐牆。
畢竟他們是住在山腳下不遠的地方，萬一什麼時候來個山體滑坡之類的天災，也不至於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季劭聰看着圖紙，又聽駱鋮給他把自己沒看明白的地方都解釋了之後，羨慕的直錘胸口：
“阿鋮，你還缺鄰居不？有錢有閑還是結拜大哥的那種？”
駱鋮：……
你的臉呢？
“大哥若真的喜歡這設計，可以把現在住的屋子，稍作整改就好。”駱鋮淡淡的抿了口茶，不為所動。
“那阿鋮你還缺銀子不？”季劭聰一點不覺得自己不要臉，還反而猛地將上半身趴在了桌子上，晶亮亮的眼睛直盯着完全沒有情緒波動的駱鋮。
駱鋮：……
拿着茶盞不着痕迹的向後退了退，眼觀鼻鼻觀心的說道：
“前日我在‘德濟堂’賣了些藥材，錢夠了。”
“阿鋮你還會認藥材啊？”
“嗯。”
“那你會看病嗎？”
“會一些。”
“阿鋮你好優秀啊！”
“大哥也是。”
“所以你真的不缺銀子了嗎？”
“是。”
“那麼我搬過去和你做鄰居吧！”
“否。”
季劭聰：……
說這麼快都還不能忽悠進圈套里，果然這個弟弟不好玩。
於是他改變策略，極為做作的顫抖着咬住下唇，委屈的眉目凄涼眼泛水光：
“阿鋮你為何對我如此狠心？”
駱鋮：……
他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每次見這位大哥，就總是忍不住的想扶額嘆氣？
唉~
“圖紙我可以再給你畫一張。”他說。
季劭聰不說話，眼淚汪汪。
“茅廁設計圖可以給你單獨畫出來。”
眼淚汪汪……
“樓下有客找你。”他確實聽見樓下有人問掌柜的東家在不在了。
眼淚汪汪……
“……免費給你一個‘鳳梨果茶醬’的做法。”駱鋮的口氣已經有點生無可戀了。
“好，成交！”
季劭聰當即變臉，那還有半分淚意，反而是立馬就樂的見眉不見眼的直衝駱鋮傻笑：
“還是阿鋮對我好啊！嘿嘿嘿嘿……”
駱鋮……
無奈的看着他這閃電都追不上的變臉速度，搖了搖頭，也扶着額笑了。
——他這是給自己認了個什麼人當大哥啊？
太嫑臉了！
之後，在季大老闆親自磨墨鋪紙遞筆的伺候下，駱鋮給他寫下了‘鳳梨果茶醬’的方子。還告訴他，到時可以和涼開水、還有其他的一些水果一起混喝的。
順便也還是把那茅廁設計圖也畫了給他，把季劭聰高興的撲上來就抱住他使勁搖晃：
“我那天第一次見阿鋮就覺得甚為投契。我爹說我雖沒有大的本事，但好歹看人的準頭還是不錯的。果然，我就把這麼好的阿鋮拐來做弟弟了，哈哈。”
駱鋮還是第一次聽到季劭聰說他也善於識人，不由莞爾一笑。
他又何嘗不是呢？之所以認季劭聰做大哥，所依仗的，不也是自己千錘百鍊的識人之能么？
所以雖然被季劭聰抱的有點不自在，駱鋮也終究還是忍下了不適感，感受着季劭聰發自內心的開心，拍拍他的後背認真道：
“大哥也很好，不用妄自菲薄。”
“嘿嘿嘿……”季劭聰聽到駱鋮誇他，更高興了，越發抱着人傻笑着不放手。
駱鋮：……
唉，自己這識人之能，有時候好像也不行。這不，就認了個傻的。
……
之後，季劭聰又親自帶着駱鋮去找了認識的工匠，以及去了賣磚瓦的地方。
駱鋮定了三個工匠師傅，說是三個，其實是一個師傅領着自己的兩個徒弟。
然後又在賣磚瓦的地方，花了二十五兩才買全他這房子所需的所有青磚和瓦片——就這還是那個窯主看在季劭聰的面子上給少了三兩后的價錢。
駱鋮暗自搖頭，心下無奈：
他買了十畝地地才花了十兩銀子，如今，竟然只是磚瓦就花了這麼多。
難怪一般普通老百姓都只蓋泥土房呢，這般價錢，確實不是人人都能夠承受的。
也不知道這個朝代是怎麼發展的，很多東西的價錢都與本身的價值有着太大的差異。
要麼是過低，要麼是太高。
尤其對於農家人來說，就更是不公的厲害了。
這也就難怪北山村二十年了才出了原身這麼一個秀才的原因了。
不是別人都沒本事考取秀才，而是大多數人都壓根就沒有能力供養一個讀書人的。
原身家要不是祖上留的地多，駱母在駱父過世那些年賣掉了好多地有點存款的話，想來也是供不起原身讀書的。
所以，農人種一年地最後能攢個三五兩銀子就是好一點的人家了，而他只不過是賣了一株六百年的人蔘，竟然就得了一千兩……
雖然那是因為那株人蔘的年份實在是稀罕的原因，畢竟平常幾年十幾年的人蔘也就最多幾十兩。
可也還是覺得，有些事真的不能細想，不然心裏是沒辦法舒服得了的。
買完磚瓦后，駱鋮又仗着季劭聰的面子，去瓷器店定了些鍋碗盆勺之類的家用品，以及在布坊訂了些他和駱顯的衣服被褥之類的東西后，才告辭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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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鋮：終於不用害怕睡到半夜房子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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