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僧殺案（十五）一個故事

范小舟一語出口，無疑成了眾矢之的。但對於黃老爺和黃小姐之間的關係判斷，似乎得到了黃夫人的認同，大家頓時都將目光集中到了這個“豆汁兒和尚”的身上。

范小舟依舊弱弱的一副表情，節奏不變，平和地道：“在分析本案之前，我先來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多年以前，一對夫婦通過自己打拚，賺下了一份不小的家業，豐衣足食，不愁吃穿。可是，唯一讓這對夫婦遺憾的是，兩人一直沒有子女。多方求醫問葯，依然沒有結果。無奈之下，二人只好從別人家領養了一個女嬰。在夫婦二人細心的呵護之下，女嬰長成了女孩兒，又從女孩兒長成了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

——養母對女孩兒視同己出，是一如既往的疼愛。養父對於女孩兒的心思卻起了變化。雖說這孩子一直在自己身邊長大，並且也一口一個父親地叫着自己，可她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血。如今，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兒，讓養父對她產生了另外一種感覺。養父希望不再做女孩兒的父親，而是做她的丈夫。但是，這個想法太過於荒唐，身邊的人怎麼能接受呢？

——但是，對養女的相思之苦，日日夜夜地折磨着養父。他想對女兒表白，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於是，他只能想辦法把女兒留在身邊，等待機會。

——可是，事與願違。遠方一個表哥的突然出現，綻放了女孩兒的情竇，也讓女孩兒離家嫁人的日子提前到來。養父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於是千方百計地阻撓女兒和她表哥的親事。在他的強力干預下，這對鴛鴦終於被迫分開。

——但是，養父漸漸地發現，女兒和她表哥之間，依然有書信往來，雖說不能見面，二人情義日深，已經宛如夫婦。看樣子，女兒離家私奔的日子已經為期不遠。

——養父空有家財萬貫，卻得不到自己喜愛的人，終於崩潰。他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和女兒攤牌，說出一切。包括女兒的身世，包括自己對她的相思之苦。

——當然，這是有很大風險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女兒直接拋棄自己，別說夫妻，連父女也做不成了。但是，萬一，哪怕就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女兒要是能接受自己的感情呢？自己不就可以達成心愿了嗎？

——於是，養父做好了對女兒表白前的一切準備。可是，這一天卻偏偏不湊巧，先後來了兩撥和尚。養父只好先安排他們的飯食，席間這才找了個借口離去。

——男家丁們都去了外面，乞食的和尚們在前院喝酒，內堂的女眷大部分已經休息了。可女兒的閨房依然點着燭火，她正在盤算，怎麼和她的心上人走到一起。私奔，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但是必須要給情郎一個消息，丫鬟固然可以幫忙，但最好再有一件信物。於是，女兒在寫好的紙里又放了一支自己的金簪。

——可沒想到，父親卻黑燈瞎火地突然摸了進來。可能是因為陪和尚們喝了點素酒，父親居然還帶着幾分醉意。女兒問他為什麼來了，父親居然直接來了一句，我喜歡你。

——女兒當時就驚掉了下巴，但轉念一下，父親有可能是喝多了，走錯了房間。於是，她想把父親推出去。沒想到的是，父親不但不走，還拉着女兒的手，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

——女兒罵父親是禽獸，父親終於說出了女兒的身世，並且表明自己和女兒之間沒有血緣關係，是可以在一起的。這時，已經發瘋的養父，開始摟抱女兒並試圖……

——女兒拚命掙扎，終於推開了父親的身體。她拿起準備給情郎的書信，就想奪門而逃。可哪知被養父再次攔住，撕打之間，書信和金簪都掉落在地上。

——養父拾起金簪和書信，看着信中女兒對情郎的百般溫存，是醋意大盛。血灌瞳仁的養父，再次逼迫女兒和自己成其好事，女兒寧死不從。

——養父猛然間凶性大發，一把將手裏的金簪刺入了她的心臟，女兒香消玉殞、橫屍就地。

故事講到這裏，范小舟停了下來，似乎有感於故事之中的慘劇，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他沉默了，眾人卻都是驚掉了下巴。這，這難道是真的？

黃老爺臉上極為不自然，眾目睽睽之下，豆汁兒和尚講述的這個故事中，男主人公，不就是自己嗎？

“豆汁兒和尚，出家真是屈了你的才了，這麼精彩的故事你都能編出來。”

“黃員外，這故事不精彩，而是很凄慘。養父用一廂情願的畸形愛情，殺死了一個花季少女。這是一個人間悲劇。”

“臭和尚，你不要含沙射影地污衊我，你不就是暗示大家，我是那個養父，我殺死了月英么？你有什麼證據，就敢信口雌黃！”黃老爺再次失態，對和尚也不高僧高僧地叫着了。

范小舟依然波瀾不驚道：“證據嘛，你不要着急，聽我慢慢地說。首先，你第一個值得懷疑的地方，就是你太急切了，急切到神捕指認一個兇手，你就不分青紅皂白地上去發飆。如果說你因為死了女兒，心態有些不正常，第一次可能會失態，那麼神捕大人接二連三地說錯了兇手，你就不應該接二連三地失態了。”

秦升聽了范小舟的話，極為不舒服，又不知道怎麼替自己辯解，只好抻了兩下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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