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僧殺案（十四）神捕留步
黃小姐的死不瞑目，驚愕的眼神，似乎是目睹曾經的情人對自己痛下殺手時瞬間產生的恐懼。但范小舟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眼神的驚愕程度，似乎要比這個還大！
那種驚愕，更多地不是恐懼，而是不能相信。
范小舟的思緒剛一停滯，忽然一疊生宣散落在自己的眼前。原來，一個整理現場遺物的衙役，因為過於着急，把整理好的黃小姐的詩稿，弄散了。
范小舟下意識地幫那衙役撿拾，目光不經意間就落在了黃小姐遺留的那些墨寶之上，之間字跡娟秀，十分符合女兒家的身份。范小舟拾起的這幾張生宣中，最上面的一張赫然寫着“山高月小，夜靜風和……”的感懷詞。
看到這幾個字，范小舟不由得猛然一震，有關此案的一系列碎片在他腦海中迅速移動、拼接、再移動、再拼接，啊！原來如此……
眼看秦捕快一行就要回衙了，黃老爺躬身相送，感激地道：“秦大人，目如鷹隼、明察秋毫，不愧是永安神捕啊。”
“黃員外，您過譽了，等回去堂審，少不了您和夫人，以及貴府的眾人，前去做個人證。”
“一定一定。”
“那秦某告辭了。”說著，秦升抬腿就要離開內宅奔中廳。
就在這麼個時候，秦升的耳邊，弱弱地響起一句話：“神捕，請留步。”
嗯？
秦升十分不悅，今天辦案，雖然最終抓住了兇手，但卻是自己幾年來最彆扭的一次。豆汁、臟和尚都給自己懟了回來，最可氣的就是那個胖和尚饅頭僧，還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要不是這個從天而降的韓伯當，自己真的是難以收場了。就算是最終抓了韓伯當，自己的推理沒什麼問題，可韓伯當也沒完全招供啊，回衙后肯定還要費一番功夫。即便如此，也還是回去的好，千萬不要再出什麼差子了。
可怕什麼，就來什麼。
這又是誰啊，讓自己留步，留你奶奶個熊！
秦升心裏暗罵，卻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卻見豆汁兒和尚正推着鼻樑之上的眼鏡框兒，用目光配合著剛才的話，讓自己留步呢。
“豆汁兒和尚，你還有什麼事？”
“神捕大人，對於黃小姐被殺一案，我能說兩句嗎？”
“嫌犯已經拘捕，案件過程清晰明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清晰明了？不見得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
“神捕大人，我感覺，你有可能，抓錯人了。”說著，范小舟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框。
什麼？
抓錯人了？
神捕大人又錯了？
剛要散去的眾人，一聽這個弱和尚說出這麼一句來，又都轉身回來看下文，不走了。這一下，秦升十分尷尬，不由得怒火中燒，憤然道：“你，你說我抓錯了人，那你說，誰是真兇？”
“豆汁高僧，韓伯當因情殺人，動機、兇器等等具以查明，你還有什麼可質疑的。快快回你的探珍寺，聯繫你師傅十缺長老，給我女兒做一場法事，好超度她早登極樂。”黃老爺一看秦升有點下不來台，趕緊來打圓場。
“黃老爺，你急着讓我走，恐怕是怕我說出，真兇就是你！”范小舟說話的語氣依舊文弱，可這話中的內容無外乎晴空一個炸雷，在場之人聞聽，沒有一個不目瞪口呆的。
現場足足沉默了半分鐘，隨即是喧嘩之聲四起，全都指向了范小舟。
黃老爺木訥地盯着范小舟，沒有說話。黃總管卻按奈不住，搶步走了過來，指着范小舟的鼻子道：“豆汁兒和尚，我家老爺喜僧近道，對你家廟宇更是多方布施，你怎的忘恩負義，污衊我家主人是殺人嫌犯，難道你不知道，死者是我家老爺的女兒嗎？”
現場頓時一片附和之聲，是啊，黃總管這話不錯，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哪有父親殺死女兒的道理呢？
秦升本來被范小舟攔住，心裏十分忐忑，這個和尚剛才就有點難纏，如果真被他抓住什麼破綻，自己今天就不好收場了。可一聽范小舟居然說出兇手是黃老爺，他這一顆心才放到肚子裏。
其實，今天案情分析的第一步，覓寶寺的有祿和尚，也曾弱智地提出過這個問題，但直接後悔到自己抽自己。想不到，這個豆汁兒和尚憋了半天，居然又拿出來搞事情，沒意義啊。
面對眾人的質疑和黃總管的反詰，范小舟並不驚慌，繼續對黃老爺道：“黃老爺，今天神捕大人每每指認一個兇手，你就十分激動，能解釋解釋為什麼嗎？”
“豆汁和尚，這個問題有意義嗎？如果死的是你女兒，發現了兇手，你會不激動嗎？”黃老爺忍無可忍，終於發聲了。
“不，你不是因為發現了兇手激動，而是因為確定了兇手，此案就能了結了。你激動，是因為快要結案而激動，而儘快結案，你就可以逃脫殺人的罪行，這才是你激動的真正原因。”范小舟語速不快，但說出的話卻有點讓人頭疼。
“聽你的意思，好像隨便抓個人就行，我難道不希望找到真正的兇手嗎？”
“沒錯，對於你而言，誰確定為兇手都可以，無論是我、臟和尚還是韓公子，甚或說是其他某一個人，誰確定為兇手，誰就成了你的替罪羊。”
黃老爺聽范小舟說完，一臉無辜地朝眾人攤攤手，反問道：“既然你非說是我，那總得有點讓人信服的證據，我憑什麼，憑什麼會殺死我的女兒？”
“嗯，這一點我想，恐怕先要確定一個事情，黃小姐，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吧。”
一聽這話，黃老爺臉上顯出不自然的神色，他身邊的黃夫人，則驚詫地問出了聲：“你，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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