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調虎離山難民離范陽 蛟龍出海群雄向常山
三日的時間一閃即逝，眾人也已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離開。
這其中比較難解決的有兩個問題。
一個是難民中有些受了傷，特別是幾個相貌姣好的女子。
平日裏，在那些害人兵丁不住摧殘之下，這些女子短期內根本緩不過來，想要從范陽行到常山根本不可能。
但是大家都走了，誰又願意留在這裏，繼續擔驚受怕呢？
於是在關鷺白等人的幫助下，男男女女七手八腳做了幾副擔架軟榻出來，給那些行動不便之人一條活路。
第二個問題，也是更難應付的問題。
北門外便是廣袤無垠的華北平原，從范陽往北沃野千里，養育着無數的生靈。
然而行屍潮爆發之後，這無數的生靈十去七八，大多都變成了擇人而噬的孤魂野鬼。
而現在的城門外，就聚集着無數的孤魂野鬼，為眾人離開平添了無盡的困難。
站在城牆上，關鷺白微微垂頭，望着下面的行屍出神。
明日便是計劃中的離開之時，可是下面這些嘶吼着抓撓城牆的行屍該如何解決？
一陣北風呼嘯而至，關鷺白不由得緊了緊衣領，輕輕剁了兩下腳，又將手捂在嘴上，輕輕哈了哈熱氣。
身後兩個腳步聲緩緩走近，關鷺白扭頭，看到李倓和尉遲宥南正並肩走向自己。
二人走到關鷺白近前便已駐足，與他並肩站在城牆邊，望向城下。
“有辦法了嗎？”李倓問道。
說話時帶着笑意，顯然對於關鷺白有着強烈的信心。
關鷺白沒有立即回答，停了一會兒，忽然抬手向著城牆外左右一劃，輕聲答道:
“我觀察了兩日，這些行屍有個規律。”
“什麼規律？”李倓饒有興緻的問道。
李倓指着城牆下一個穿着土黃色衣服的行屍答道：
“這些行屍會遷徙。這隻黃衣服的行屍兩日前隨着屍群緩緩向著西門方向去了，今日卻又在城下看到。”
尉遲宥南接口道：“他們為什麼遷徙？”
關鷺白扭頭看向自己的兄弟，微笑道：
“那一日西門附近似乎有點動靜，那邊的屍群開始移動，北門附近的屍群並沒有受到刺激，但還是會跟着西邊的屍群向西移動。”
李倓追問道：“所以你打算怎麼利用這個規律？”
關鷺白回頭看他時，李倓正在微笑。
關鷺白也笑：“我準備做一個餌！”
“餌？”尉遲宥南和李倓一同疑惑道。
“沒錯。餌！”關鷺白答道。
三人一起望向城下，北風再次呼嘯而過，帶起一抔黃土飛揚。
第二日清晨，眾人齊聚城門下，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各色各異的恐懼和緊張。
只有那幾個被人抬在軟榻上的女人依然面無表情，就那麼獃獃的望着城牆上的天空，完全不在乎開門之後到底會面對什麼。
心已死，復有何懼？
鐵鱗衛和吳澤奇各牽着一匹馬，就那麼靜靜的等待着。
忽然，頭頂的城牆上一聲呼哨，繼而“嗖嗖”兩聲箭響，兩支箭頭燃着火焰的哨箭帶着呼嘯激射而出，飛向遠方。
片刻之後，城牆外忽的發出“砰砰”兩聲悶響！
李倓他們知道，那是關鷺白和尉遲宥南射出的火箭命中了早已選好的目標，引發響動的同時兩面火起！
城牆外的行屍頓時亂了，隔着厚厚的城門，都能聽到它們嘶吼着回頭，扎堆向著火堆的方向趕去。
“開門！”吳澤奇沉聲喊道。
城門邊的士族得令，紛紛咬牙，用力推動了開合城門的絞盤。
“吱嘎嘎嘎嘎～嗚～哐啷啷啷啷啷！”
帶着刺耳的機械碰撞聲，范陽城北門終於緩緩打開，露出了外面的廣袤土地。
“吼！”城門外原本跑開一截的行屍們紛紛回頭，疑惑的望向身後傳來響動的方向。
甫一回頭，便看到兩匹馬從城門口跑了出來，嘶鳴着狂沖向屍群稀薄的方向，拚命的想奔出一條活路。
兩匹馬跑動的姿勢都有些奇怪，顯然腿上都有傷。
馬尾巴上都拴着一根繩子，繩子另一端拖着一塊鮮血淋漓的豬肉。
新鮮的血腥味頓時徹底激活了行屍群的神經，他們狂吼着伸着前爪，兵分兩路追着兩匹馬的方向去了。
馬腿上的傷勢是人為製造的，目的就是讓馬兒跑得慢一點，至少讓行屍有追隨的可能。
如果跑得太快，轉瞬即逝，行屍那混沌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過去了，那就失去了以兩匹馬為餌的意義。
屍群漸行漸遠，李倓面色冷峻，內心緊張的望着頭頂的城牆。
他在等。等頭頂二人給出指令。
忽的，李倓聽到頭頂的城門上傳來關鷺白的聲音：
“走！走！快走！”
隨即兩道黑影順着繩索從城門上滑下，落在李倓身邊。
“屍群走遠了，我們時間不多！快走！”
關鷺白鬆開繩索，快步走到李倓身邊低聲叫到。
“出發！”李倓抽出月影劍，對着城門一揮！
近百人的團隊緩緩啟動，所有人前呼後擁，帶着滿心的忐忑步出范陽城北門。
整個隊伍由尉遲宥南和鐵鱗衛打頭，率領着十名當初隨着吳澤奇一起反抗劉星楊的兵丁，作為先鋒為隊伍開路。
吳澤奇帶着幾個身負輕傷的兵丁，在隊伍中輔助他那麼的平民前進。
關鷺白一如既往墜在隊尾，與身邊的李倓一起為隊伍斷後，身邊還帶着五名最精壯的兵丁。
“情況比我想像的要好。”李倓看着身邊的人群一排排走過，深深的感受到他們發自心底的堅定。
哪怕就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同樣面色堅定，咬着牙互相扶持着走出城門。
關鷺白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淡淡的道：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建寧王日後若能執掌天下，當記得今日之事，善待民眾。”
李倓一愣，身邊的隊伍卻已全部走過，關鷺白抽出手中長刀，對着李倓一偏頭道:“走吧！遲恐不及！”
李倓會意，口中低喝一聲“出發！”當先便隨着前面的平民隊伍向著城外快步有去。
幾名隨他們斷後的兵丁立即緊緊攥着手中長槍，跟在二人身後，步出了大敞着的范陽城北門。
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返回。
這些兵丁的家大都在范陽城，原本是捨不得離開的。
之前有些人為了尋找家人潛入城中，商量好帶着家人趕回北門。
但是無一例外，全都音信杳然。
這樣一來，便斷了很多人的心思，再聽關鷺白等人講了城中的亂狀，頓時徹底心死。
只是在范陽城生活數十年，一朝背井離鄉，心中難免哀愁。
不過比起面前活生生的危險，心中的一縷哀愁很快就消散一空。
因為跑向西邊的那匹馬很快被圍追堵截的行屍群包圍，哀鳴着被撲倒在地。
層層疊疊的行屍撲了上去，宛如蛆蟲裹住了腐爛的蘋果，再也看不到馬匹的痕迹。
有一些腿腳不那麼利索的行屍跟着隊伍奔了過去，卻連個馬屁都搶不到，急得在同夥外圍團團打轉。
偶有那麼一兩個回頭的檔口，忽然發現城門口似有異動，雖然視力不好，但是特別關注之下連聽帶聞，竟然發現了突圍出城的人群！
“吼！”距離城門最近的行屍突然對着人群方向發出一聲怒吼！
“噗！”一直羽箭洞穿了它張着的大嘴，吼聲戛然而止！
然而它的吼聲已然吸引了不少行屍的注意，那些行屍大聲吼叫着，朝着城牆方向沖了過來！
出逃的隊伍登時慌亂起來，不用人招呼便立即加速，向著東方狂奔！
若蘭跟在隊伍中間，聽到身後的響動不由暗暗心驚。
她知道，自己所愛的人就在後面斷後，她怕死，但是更怕失去他之後自己孤獨的死。
出發之前關鷺白就曾鄭重其事的對她說過，無論後面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
可是若蘭控制不住自己，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只是這一眼，便徹底嚇得魂飛魄散！
視線當中，烏央烏央的行屍正從遠處向著自己方向衝來！
與它們相比，關鷺白等斷後的幾人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然而在若蘭的注視之下，關鷺白對着上方一揮手，不知扔出了什麼，就見城頭一蓬血花四濺，彷彿下了一場血雨！
若蘭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關鷺白讓吳澤奇做的事情。
他讓吳澤奇帶着人把北門城關里所有的豬羊全殺了，做什麼用若蘭卻不知曉。
如今看來，所有豬羊血都被掛在城門的那個巨大的水囊里！
不知他扔出了什麼，那水囊中的豬羊血潑灑了一地！
這是要……
吸引屍群！
這一刻，若蘭只覺得自己呼吸不暢，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行屍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拚命向著門下的血堆撲去！
緊接着，她便看到關鷺白和李倓等人疾奔過來，邊跑邊對着自己這邊猛打手勢！
“快走！快走！”那手勢分明就是在喊。
若蘭只覺得心臟都快要從喉頭跳出來了！正在六神無主，望着後面微微發獃，忽然一隻手牽上了她的小手！
若蘭一驚，本能的就要甩開，卻聽見身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傻女人！不是讓你別回頭嗎？”
竟是關鷺白的聲音！
若蘭心裏先是一驚，又是一喜，隨即感到胳膊上力量傳來，竟是關鷺白拉着她準備一起逃跑！
兩隻行屍從一側沖了過來，關鷺白手起刀落，兩隻行屍撲倒在若蘭面前！
“噗”！一蓬黑臭的腥血撲的若蘭左腿邊一片黑紅！
但是不知為什麼，她忽然覺得不怕了。
昂頭看了關鷺白一眼，若蘭只覺得心頭溫暖無比。
有他在，天涯海角，我也不怕！
若蘭如是想着，腳步隨着關鷺白，不顧一切向著東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