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奪北門建寧王御酒迷魂 留情義吳澤奇但撤機關

第27章 奪北門建寧王御酒迷魂 留情義吳澤奇但撤機關

一杯,一杯,又一杯。

戀蝶和賈六三杯酒下肚,竟然不覺有些飄了。

尤其是戀蝶,本來就是一身大紅,在酒精的催化之下,整個臉龐竟紅彤彤,宛如又塗了一層胭脂。

賈六則更不濟,幾杯下肚,竟然就那麼癱在了桌上,口水流出半尺長。

李倓淡定的端起自己的杯子,從桌角上粗陶的酒壺裏倒了半杯酒。

眯着眼看了桌上癱軟的兩人一眼,斜着嘴角輕輕笑了笑,舉杯一飲而盡。

“哼!”李倓輕輕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眼裏哪有半分醉意?

再聽院子裏,“叮叮哐哐”一陣器皿摔碎的聲音,頓時臉上的笑容更盛。

身後一人走近,李倓頭也不回的說了聲:“走吧!”

身後的鐵鱗衛一言不發,就那麼跟着李倓的身形,闊步走出正廳,藉著月色走向後院方向。

那兩壺所謂御酒倒是真的,正是皇帝爺爺李隆基賜給他的御酒,不過卻是加了料的。

身為皇室的子孫,展現在眾人面前的當然是光鮮靚麗的一面。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總有一些事情是見不得光的,自然需要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來解決。

比如這兩壺御酒,便是遇到一些靠着勢力或武力不好解決的事情時,可以運用的一種手段或選擇。

於是很巧,來到北門發現勢比人強,儘管已經除掉了對關鷺白有仇怨的劉星楊,但是賈六顯然也不簡單。

他作為劉星楊的副手,之前一直託身於劉星楊麾下,現在反叛后,似是又繼承了他的衣缽。

自己身為皇族,但是在這裏卻是勢單力孤。

的確,自己與關鷺白等人都看不慣劉星楊、賈六等人的做法,但是想要改變卻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才有了從日前便開始的演戲,讓賈六他們放鬆警惕,再靠着若蘭的演技讓他們以為自己貪戀女色。

不得不說,關鷺白和尉遲宥南的情報做的很完善,連那個被劉星楊搶來后養在後院的女人都查的明明白白。

不過自己也絕非嗜殺之人,那御酒里的佐料只是麻藥,卻並不要人命。

且看看吧。

李倓如是想着,信步向著後院後去。

方才進了後院院門,便聽到幾聲低聲的哀鳴。

李倓抬眼去看,卻是幾個衣着破爛的女子低聲哭泣着,一腳腳踢在地上躺着的幾個人身上。

有兩個甚至哭嚎着撲倒在兵丁身上,一邊撕咬,一邊喊叫着“還我丈夫!還我丈夫!”

聲嘶力竭,旁人不忍,都微微側轉過身軀,暗暗擦拭着眼角的眼淚。

見到自己出現,一人從那邊走了過來,正是約好了在這邊接應的關鷺白。

“這幾個女人都是被劉星楊和這些兵丁害死了丈夫,然後關在此處的。”

看着朝地上醉酒兵丁猛踢猛打、不住泄憤的女人們,關鷺白對李倓解釋道。

說話之時,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目光盯着那邊的人群,良久沒有作聲。

李倓的眼中火花電閃,望着那些悲泣的女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才開口問道:“有多少活人?”

關鷺白冷冰冰的答道:

“除了那些作惡的兵丁,一共還有七十四人。男子十五個,大半是當初不同意作惡的兵丁。其他全是女子。”

李倓不由一陣沉默。

在這悲慘的末世里,男子原是比女子更容易存活,這是由先天的體力和精力決定的。

但是在這范陽城的北門城關里,男子竟然只剩下這麼點兒,還大都是心懷正義的兵丁。

由此可見,以劉星楊、賈六為首的這伙守軍有多麼兇惡殘忍。

想到這裏,李倓不由的攥了攥拳頭。

但他還是想問問關鷺白的意見,畢竟今天所施展的種種,大都來自於這個年輕人的計謀。

“你準備怎麼處理?”李倓仰頭望着星空,低聲問道。

關鷺白也抬頭看了看天,聲音中蘊含著無盡的冰冷:

“若是在我來看,這些人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頓了頓,卻又接着道:“但是仇怨的根源在於他們之間,至於要如何處置,就由他們自己決定吧。”

說著,指了指從大屋中互相扶持着走出來的男男女女。

李倓看了關鷺白一眼,他有些越來越不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

遇到困難,他精明果斷;危急時刻,他堅毅決絕;戰鬥之時,他衝鋒殿後;遇到不平事,他義憤填膺。

然而從這段時間的交往來看,他不怕事,但如非必要卻絕不願意去多事。

對於自己認為有必要的事情,他總有一萬種辦法去做到。

但對於其他的人情人事,總是保持着相當的冷靜和剋制。

就好比若蘭,明明對他相當有意思,擺明了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他並不反感若蘭,對於若蘭他也會全力保護,只是好像永遠欠着那麼些火候。

彷彿若即若離,又彷彿隔岸觀火,那層窗戶紙一直沒有捅破。

此時在北門遇到的事也是一樣。

他會為了難民的遭遇而憤慨,會出手幫助他們脫困,但是卻不會幫他們做出關於人生的重大決定。

就像是躲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不願對旁人完全打開大門,總是猶抱琵琶,三分含糊。

到底是什麼樣的際遇,才會造就一個這樣驚才絕艷,卻又心懷避世的人。

但是回頭想來,他說的也對,畢竟受害的是這些人,被困的也是這些人。

如今既然已經給了他們自由,剩下的就由他們自己決定吧。

於是李倓點頭道:“也好!既如此,便將他們集合起來問問吧。”

關鷺白搖頭笑道:“完全不用,問問那個人就好了。”

說著伸手指向不遠處一個男子。

李倓抬眼看去,那男子三十四五年紀,穿着一身軍官的制服,看起來一臉滄桑。

最醒目的是他吊在胸前的一隻胳膊,顯然是斷了,才用布帶吊在胸前。

此時那人正指揮着周圍幾個同樣渾身衣着破爛、卻精神抖擻的兵丁,幫助着屋裏被困的人一個個走出屋子,來到院裏。

也有的人拿着之前用來捆他們的繩索,反過來將那些倒地的兵丁捆起來,就那麼扔在地上。

“他是誰?”李倓問道。

“吳澤奇。”關鷺白答道:“就是之前說過的那人,也是反抗劉星楊眾人的頭領。”

李倓點點頭,正要出聲呼喊,吳澤奇卻已經看到了關鷺白和一人在這邊說話。

再看看李倓身後威武雄壯的鐵鱗衛,頓時明白這位就是自己這些人的救命恩人,建寧王李倓。

於是他給身邊人叮囑了幾句,便快步走了過來。

走到近前,對着李倓行了個單膝跪拜的大禮,口中沉聲道:

“臣宣節校尉、范陽北城門提轄吳澤奇參見建寧王千歲!臣守護北門不力,請王爺治罪!”

李倓早就知道吳澤奇的忠勇,又愛惜他的工事謀略,於是立即揚聲道:

“吳統領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伸手去扶,吳澤奇卻不敢真等他來扶,自己一努力,帶傷之軀便穩穩站了起來。

略略躬身,站在一旁,等着建寧王指示。

李倓走上前半步,輕輕拍了拍吳澤奇的左臂,溫言說道:

“這次范陽城大變,生靈塗炭,原非你的過錯,倒是你能在短短時間裏穩住陣腳、組織防禦,令本王刮目相看。”

吳澤奇連忙拱手遜謝道:

“承蒙王爺謬讚!這次受害百姓能得脫困,全賴王爺英明神武!臣感激不盡!願效死力!”

李倓擺手道:“救護百姓,安平天下,本就是朝廷的本分,此事再勿多言。只是......”

李倓望着吳澤奇,停了片刻方才認真問道:

“如今那些傷害良善之人已盡數伏法,接下來你卻有什麼打算?”

吳澤奇一愣,不知道李倓是什麼意思。

但是這本就是個十分忠義的武官,幾乎是略一思索便拱手答道:

“一切但憑建寧王做主!”

李倓笑了笑,指着關鷺白道:

“這才是設計就你們的人,他說當由你們自決,你卻又來推給我!”

吳澤奇忘了關鷺白一眼,方才斬關落鎖、進門救人的便是關鷺白,他們已然認識了。

此時方知道這個年輕人竟是設計之人,更是心懷感佩。對着關鷺白一拱手。

正要說話,卻被關鷺白打斷笑道:

“建寧王的意思是,如今事情已了了,你們準備怎麼安置這些人,另外,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吳澤奇到底是武將出身,在這樣的情況下反應很快,立時明白了關鷺白的意思,拱手低聲問道:

“王爺您是準備離開范陽城?”

李倓見他一語中的,心中欣慰,笑着低聲道:“正是!我們準備去往常山,尋求支援!”

“常山!”吳澤奇皺眉道:“日前有些從外面逃來的人,便有從常山來的,似乎那邊情況也不太好。”

“哦!”李倓追問道:“詳細說說!”

吳澤奇指了指那邊踢打地上兵丁的一個女子道:

“那是鄒秦氏,當初她便是隨着她丈夫從常山來,不少情況都是她丈夫講的,只是可惜......”

眾人一起看了鄒秦氏一眼,那女人年紀不大,但精神顯然已不太正常。

想必是這末世中家國突變,對她造成了太過於沉重的創傷。

眾人見狀,都不由的暗暗嘆息。

“常山現下詳情如何,你可知曉?”李倓又問。

吳澤奇搖頭,想了想才答道:

“據鄒秦氏說,他們出走時常山城尚在抵抗,看情形倒似是一時半會兒不會便既破城。故而去往常山,確是選擇之一。”

關鷺白和李倓互望一眼,又追問道:“那麼你呢?你準備何去何從?這些人你們又打算如何處置?”

吳澤奇聞言對着李倓一拱手道:

“王爺!這范陽城北門雖然一時安寧,但是坐吃山空,終有吃完的一日!”

這話在理,李倓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吳澤奇接著說道:

“請恕下官斗膽為百姓請命!若是王爺打算前往常山,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條活路,請務必帶上百姓,勿讓他們再受這折磨之苦!”

說到這個問題,李倓倒是略略有些猶豫。

原本他帶與關鷺白這些人已經相熟,彼此已經有了深度互信,出門在外,互相都是強援。

但這些百姓他不熟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次出門山高水長,形勢難料,帶着這麼多婦孺只怕橫生枝節。

於是他望向關鷺白,關鷺白也望着他。

想要開口相訊,卻見關鷺白一臉笑意,顯然是明白他想問什麼。

不等他開口,已然微微點頭。

於是李倓長呼一口氣,再看關鷺白一眼,也微微點頭,回頭對着吳澤奇道:

“既如此,好吧!我便帶着百姓一起走!至於這些人......”

李倓指了指那些被捆起來的兵丁。

吳澤奇回頭望了他們一眼,眼中儘是糾結。

思想鬥爭良久,忽然開口道:“這些人雖然不義,但好歹都是我的同袍。要我出手殺了他們,我做不到。”

眾人不語,都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吳澤奇又看了那些哭泣的女人一眼,嘆了口氣,方才對着李倓拱手道:

“王爺!這北門上下的防禦工事都是出自為臣之手,待為臣拆了這些工事,拿回自己的東西,剩下的就隨他們聽天由命,您看妥否?”

李倓和關鷺白相視一笑。

這北門之所以能挺到現在,吳澤奇設置的防禦機關居功甚偉。

撤掉機關,就是撤掉了整座北門的生命線,留在裏面的賈六等人是死是活,全要看天意。

但是無論如何,吳澤奇是手下留情了的。

正如他所說,雖然這些人作惡多端,但是終究是同袍,下手他是下不了的。

只不過拿回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倒也是個辦法。

於是李倓對着吳澤奇點頭道:

“好!如你所說。我們在此將養三日。三日後,拆卸工事,便既啟程!”

吳澤奇慨然下跪,高聲道:“謝王爺!下官願侍奉王爺左右,護送百姓前往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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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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