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船(4)

艦船(4)

(作話里有關於時間線和其他問題的解釋,請不要屏蔽)

蹲在岩石后的草叢中,風淋慢悠悠地把重心從左腿移到右腿上。

跑出來的偵查隊員們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時不時就會對着耳麥喊幾句“一切正常”、或是“沒有看見可疑生物”之類的台詞。

風淋蹲在草叢裏看着他們跑來跑去,認真思考她要不要挪出去一點,好讓別人快些找到……

有人來了!

正想着,就看見一隊偵查員從遠處走了過來,為首的人手持一個奇怪的儀器,時不時調整着隊伍的前進方向。

風淋喜上眉梢,人卻是又往草叢后挪了挪,讓瘋長的植物掩蓋住自己的身形。

在沒有確定來者的目的前,她暫時不打算暴露自己。

很快,這隊偵查員就從遠處靠近了,他們率先發現的,便是被她塞在岩石下的袖扣。

隊長模樣的人招呼隊員們做出警戒的姿態,隨後,一名隊員戴上特質的手套,把它取了出來。

“班……”

一個人眼尖地辨認出了袖扣的模樣,隨即被旁邊的人頂了一下。

“噓……”

隊長看見袖扣后,表情更為嚴肅起來,周圍的隊員更是露出一種嚴防死守的姿態,將武器對準四面八方。

蹲在草叢裏的風淋差點兒就要大笑出聲,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如果不是知道他們要找的人是自己,只怕是會以為他們在尋找什麼可怖的魔王呢!

隊長模樣的人粗粗掃視了一圈,隨即皺了皺眉,將一個揚聲器輕輕擱在地面上,自己後退幾步。

片刻后,班尼迪克斯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來:“我的朋友,請出現吧!我們沒有惡意。”

風淋沒有動。

班尼迪克斯又說:“我知道我們姑且還未相識。那麼,我未來的朋友,請走出來和我見上一面吧!”

風淋還是沒有動。

班尼迪克斯沉默了一會兒,揚聲器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似乎是他正在看什麼文件一樣。

沒過多久,他又開口道:“那些……一碰就會消失的人是你的朋友嘛?不要害怕,他們只是被送回了自己的時間裏——雖然不知道你們來自過去,還是來自未來,但一定不是我們這個時間段,對吧?”

雖然他沒有等到風淋的任何答覆,卻還是自信又固執地繼續說了下去。

一時間,潺潺的科普聲回蕩在空氣中,不緊不慢;四周的偵查隊友卻保持着警惕的姿態,青筋暴起。

對比十分鮮明。

他繼續開口道:“你們是通過星門穿越而來的,對吧?並且跨越的不止是空間上的距離,更是時間上的距離。”

“我們的時代中流傳着一種從未經過科學驗證的說法,那就是跨界詛咒。任何企圖跨越空間或是時間界限的人,都會被打上詛咒的烙印。”

“被打上烙印的後果也許是記憶受到損傷,也許是精神變得瘋狂,也許是肉|體虛弱無力,形式林林總總,各不相同,難以概括。”

“但是,唯獨有一種後果,它的名稱流傳已久,卻從未有人親眼見證過:那就是,任何不屬於現在時空的人,都將會被送回原處。”

他在揚聲器的那頭爽朗地笑了起來:“也就是說,你的朋友們應該是被送回來處了。”

風淋蹲在草叢中,大腦飛快轉動——自己先前的失憶,難道是跨界詛咒的後果?

不……假如每一次跨越時空的界限,都會引來詛咒的話,理論上,她應該已經背了三個了。

第一次是從地球跨越星門來到亥星。

第二次是在亥星上進入洞穴,沾染到了“來自洞穴的瘋狂”,從而進入低溫睡眠艙。

在進入低溫睡眠艙后,她的記憶(或者是思想?總之是脫離肉|體的那個東西)出現在了奇怪的“療養院”中,帶上古怪的頭箍裝置,跨越時間,降臨到了未來的、已經遭遇毀滅的亥星上。

第三次便是這一次了。她推開了一扇奇怪的門,重新回到了過去。

也不一定是因為她推開了這扇門,風淋想了想,嚴謹地加上另一種可能性——還可能是大副和二副將她喚醒了,導致她被動觸發了“都將會被送回原處”的詛咒。

考慮到每一次跨界都會得到詛咒的烙印,她可真是債多不愁啊!只是除了第一次的詛咒是明確的“記憶損傷”外,第二次和第三次的詛咒都沒有表現出明確的特徵。

這讓她的心臟微微抽搐了一下——就彷彿是自己背着兩個定|時|炸|彈一樣。

尤其是,她只知道自己背着兩個定|時|炸|彈,卻不知道炸|彈何時會引|爆,也不知道引|爆的結果是什麼。

這就更糟心了。

班尼迪克斯科普完小知識,便保持安靜,再次等待她的答覆。

讓風淋大為驚奇的是,被她晾了那麼久,他依舊保持着不緊不慢的語速,頗具耐心。

對方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

既沒有通知偵查員們一擁而上,將她五花大綁抬走;也沒有天降一團火光,給她來上足以粉身碎骨的一炮;而是慢悠悠地和她嘮了半天的磕,還科普了一些小知識,簡直是善良的典範。

風淋沒有矯情,坦蕩蕩地從草叢裏站了起來。

她淡然地環視一圈,發現偵查隊友們紛紛露出驚恐的眼神,甚至有幾位吞咽了數下口水,強裝鎮定的手臂微微顫抖。

班尼迪克斯的安撫聲從揚聲器中傳來:“不要緊張,儀器檢測不到她,是因為她有一部分|身軀不在我們的時空中。現在,請將我們的客人帶到營地的大屏幕前,我想要和她隨便聊聊。”

溫柔磁性的聲音宛若山中清泉,被他這麼一說,這次會面活像是老朋友難得相遇,要好好喝上一杯似的。

坐在營地鬆軟的沙發上,風淋感覺自己的骨頭都酥了。旁邊緊張的偵查隊員給她沏上一杯英式紅茶,奶油和方糖則被單獨放置在漂亮的小瓷質花瓣里。

她拎起花瓣,給自己杯子裏的紅茶倒滿奶油,又丟了一顆方糖進去,清澈透亮的紅色茶湯就變成了香甜的不透明奶茶色。

青年版的班尼迪克斯保持耐心,在大屏幕後坐着等待。

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已經被喝了一半的檸檬汽水,汽水上還飄着幾片翠綠的薄荷,以及薄薄的檸檬片。

風淋一邊喝着奶茶——加上了奶和糖的英式紅茶不就是奶茶嘛?——一邊偷偷觀察青年版的班尼迪克斯。

他的眼睛更為深邃,幽幽的藍光閃爍在眼眸中,即明亮又晦暗。此時,兩片存在感極強的睫毛正輕輕抖動着,活像是在勾引她越過屏幕,拔上幾根玩耍。

“你在看什麼呢?”對方好奇地打量着她,“你和未來的我是怎麼認識的呢?”

現在的班尼迪克斯顯然比她認識的那個“崽崽”更為活潑,雖然他看上去已經是透出成熟意味的青年了,而“崽崽”卻還是嫩生生的,長了張二十歲的臉。

風淋有些弄不清他的年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從長相的角度而言,崽崽的年齡應該比現在的他更為年輕,但是崽崽生活的時代,卻是距離今日的千年之後。

如果不是這位俊美的青年,興緻勃勃地把自己從十歲到四十歲的所有照片都給她看了一遍,並且催促她快一些指出認識的究竟是哪個自己,她還真不能確定,原來崽崽便是這位班尼迪克斯。

當時的崽崽是怎麼說的來着?“班尼迪克斯”是他的老師?

真是個小騙子!

班尼迪克斯摸了摸自己的臉,無辜地拋着媚眼:“無論長成什麼樣子,都是我嘛!我們這個種族就是這樣的。”

隨即,她又被“過分活潑”的班尼迪克斯科普起了“小常識”。

簡短概括,他的種族就和燈塔水母一樣,近乎永生。

一旦長到四十歲左右,就會返老還童,回歸十來歲的長相。與此同時,之前的記憶也會被保留下來。

“別看我現在大概是三十歲左右的模樣,其實我已經活了七十多年了。”班尼迪克斯笑眯眯道,“不過在我的種族中,我還是小朋友呢!”

風淋簡要概括了一下與少年的相識。

她沒有直言自己和少年的遭遇,而是避重就輕道:“我們是在一次探險中認識的。”

“荒星,孤男寡女,異鄉驚魂。”班尼迪克斯聽得津津有味,“你沒有和我談個戀愛嘛?我以為我長得很受歡迎。”

風淋羞愧地低下頭,感覺自己只蹭了少少的福利,實在是有些浪費。

現在的班尼迪克斯過分活潑了,她想,就好像是一名剛剛得知自己魅力的小孩子一樣,恨不得把荷爾蒙蹭在每一個認識的人身上。

“你在想什麼呢?”班尼迪克斯笑眯眯道,“我可不是你想的這種人。”

風淋瞪大眼睛。

“我的種族能接收你們溢出在空氣中的腦電波。”他的科普癌再次發作,“怎麼,你認識的那個我沒有提過這一點嘛?”

沒有!

風淋有些驚恐,但是很好的維持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用擔心,我只能接收到正在和我聊天的、信任我的生物的腦電波。”班尼迪克斯點了點自己的嘴唇,嫣紅水潤的嘴唇軟軟地彈了彈,“你很信任我呢……你之前是不是說謊了?”

風淋從牙縫中擠出幾句話:“你能不能關上你的能力,這樣很不禮貌。”

班尼迪克斯愣了愣,笑容逐漸擴大,風淋不願意去想像他究竟讀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在“遊戲”里和自己相處時,是不是也能讀到?

怎麼想都是社死現場啊啊啊!

自己對他沒有想法……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被對方完完全全讀出每一個想法,這就有些過分了!

“好吧,好吧。”他收斂起笑容,恢復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只是想緩和一下氛圍……你看,現在你是不是不再滿腦子想着我們要把你幹掉了?”

此言不虛。

風淋腦內的廢料已經從“自己會不會被幹掉,這群人萬一是暴徒該怎麼辦?”變成“崽崽原來都能知道嗎?可惡啊,想滅口”了。

她穩定心神,努力恢復成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們碰到麻煩了。”

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詳細得描述了一遍——當她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這間房間裏就只剩下班尼迪克斯和她兩個人了——隨即便等待起對方的答覆。

班尼迪克斯認真地想了想:“洞穴里的瘋狂……這個我們需要親自去探索一下,才能得出結論。感謝你們的提醒,不然我們也許會折損很多人。”

片刻后,他又點擊了幾下屏幕,翻閱了一下資料,這才開口道:“這種瘋狂也許會具有傳染性,你說你的生命還剩下一天?”

風淋糾正道:“只有在最倒霉的情況下,才只剩下一天。正常情況下,我還能活四天。傳染性……會怎麼傳染?”

大副和二副和她同吃同住了好幾天,不會出事吧?

“不用緊張,只有深入交流才會被傳染到——你看,你現在的思維還很清晰,沒有什麼大問題。”班尼迪克斯刷刷地寫下許多東西,把這些文件挨個塞入一個奇怪的儀器中。

“等等,那你不是在和我深入交流?”風淋提高音調。

“我嘛?我都說了,我是不死的。”班尼迪克斯在簽署文件的過程中抽空散發了一些荷爾蒙,對她眨眨眼,“何況,你都能在未來認識我,怎麼想我都不會有事。”

風淋這才安心繼續道:“別的沒什麼了,我們跨越星門是為了亥星上的資源。”

她緊張地蜷縮起手指。

如果對方不答應怎麼辦?如果對方想要獨佔這顆星球怎麼辦?她們的科技實力也許可以和這些人魚死網破,但是她們過不來啊!

班尼迪克斯歪歪腦袋:“這顆星球在帝國的境內,不在巴斯星的境內。”

她感覺自己的肌肉更加緊繃了——和一個能讀取自己大腦的人談判,這是什麼魔鬼難度?

她冷靜下來:“帝國需要什麼?”

班尼迪克斯低下頭,看了會文件,隨後開口道:“你。”

“你留下來,帝國同意出讓一部分的開採權。”

風淋感覺寒氣上涌,血液都快結冰了。

自己有什麼是他們想要的?是配得上一整顆星球的“資源開採權”的?

當然是“詛咒”和“瘋狂”了。

無論是帝國還是巴斯星,在這個時代都沒有人同時得到了三個跨界詛咒的烙印,順便還吃了一個從未有人見過的“來自洞穴的瘋狂”。

像她這種活標本,比起亥星上普通資源的開採權,也許更值錢一些。

風淋越分析越感覺這場交易能達成——相比起讓帝國和巴斯星派人前往地球進行調查和科考,她寧可用自己做交易。

反正地球也治不好這種奇怪的“詛咒”。

想到這裏,她從“自己居然還能交易開採權?!”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冷靜開口:“那我們需要商量一下具體的內容。”

班尼迪克斯豎起手指:“不需要商量。我會把你的大副、二副和飛船一起送回去,你們可以隨時來這顆星球上開採資源,但是僅限十年,並且不能離開這顆星球。”

十年太少了。

“你們在這裏活動的每一分鐘,都會加劇跨界詛咒。十年是你們文明能夠承受的極限。要知道,這裏的資源對於你們而言,同樣屬於跨界的一部分。”班尼迪克斯耐心地解釋,“而且,整整十年,也足夠讓你們向科技樹的更遠處攀升了。”

風淋沒有否認這一點。

“那麼,風女士,如果你需要告別的話,我們可以把你送回飛船上。”班尼迪克斯吸了口檸檬汽水,氣泡一個接一個地吸附在吸管上,“在這之後,請你最多攜帶一個旅行箱的物資,回到營地,履行你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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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紙片人一起廢土探險[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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