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現場
羅傑早晨一出家門,就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SUV,一見開車的人他愣住了,今天怎麼穿了一身警服?
他記得,今天是去西城分局接收案件,按理說不用穿的這麼正式,羅傑疑惑的蹭蹭下巴上沒來得及刮的胡茬,問道:“老大,我要不要也換警服?”
開車的人叫淳于時肆,是SCI的第二任負責人,之前SCI一直被稱為特案組,隸屬於刑偵一隊,現在獨立出來,成為一個專門針對重大案件的刑偵小組。由於姓氏特殊,刑警隊的人都喊他淳于或者叫一聲淳于隊長,羅傑是SCI的法醫,習慣喊他老大。
在羅傑的印象里,除了市局會議,他只見過淳于時肆在公眾場合穿過兩次警服,一次,是一個半月前,SCI與省廳專案組聯合抓捕跨省連環殺人案嫌疑人,還有一次,是他還沒進SCI的時候。
那年羅傑還沒大學畢業,他是遺腹子,父親犧牲於1992年一場秘密行動,時至今日也沒人清楚當年的細節,只是被告知,他所在的連隊在L國遭遇了泥石流。
據說他們犧牲的地方很特殊,屬於三不管地帶,並且有一股不法武裝勢力存在,直到四年前,L軍方才得以再次進入當年的山區,他們發現了烈士遺骸,移交給中方。
作為烈士家屬,羅傑跟母親參加了安葬儀式。
羅傑的母親在得知他父親犧牲消息的時候精神便出了問題,二十年來這母子過的很不容易,羅傑一手捧着遺像一手攙着半明白半糊塗的母親,很激動,這算是他們一家三口第一次團聚。
可就在禮兵鳴槍之後,羅母忽然掙脫了羅傑跑出了隊伍,不巧的是哀樂響起,禮兵正抬棺過來,莊嚴肅穆的一聲起靈,烈士家屬跟送行的群眾一起往前,把羅傑跟母親隔開。
這座陵園建在山上,一面是懸崖,一面是公路,他不敢想母親會遇上怎樣的危險,他逆着人流,抱着遺像急的眼淚刷刷直流,當他終於從人群中掙脫時,正看見母親好端端的站着。
她的鞋跑掉了一隻,神志不清的叫羅傑的乳名,一個年輕的警察半蹲着在給她穿鞋,那個警察就是淳于時肆。
羅傑十分感激的上前,鞠了好幾個躬,那時候他根本想不到,自己還會與他見面,更不會想到他從業后的每一份現場勘驗報告上都簽著這個人的名字。
淳于時肆似乎沒有料到到羅傑會問這個,伸手鬆了松系的有點緊的領帶,回答的有點含糊:“……你不用換。”
羅傑答應一聲上了車,記起昨天看的案件資料說道:“老大,西城分局這案子好像有點不一般。”
說完羅傑有點後悔,自己這是說了句廢話,一般的案子能輪到他們嗎?
“怎麼說?”淳于時肆問道。
“死者身上共兩處傷可致命,兇手先襲擊了死者頭部,卻沒再下手而是把死者用塑料膜包裹起來,才勒斃,好像兇手是在強調受害人必須被勒死。”羅傑解釋道。
淳于時肆點點頭說道:“這點我也注意到了,除此外案子的疑點還有很多,三天了第一現場還未找到,具體情況等到了西城分局再說。”
西城分局他們算得上熟門熟路,這的刑警隊長叫吳峰,一個月前他們剛剛合作過。見到兩個人,吳峰既意外又驚喜,寒暄幾句,羅傑就直接鑽到法醫室去了。
辦公室的門剛一關上,吳峰就換了副表情:“你們怎麼過來了,不應該我們把案子轉到SCI嗎?”
淳于時肆不知道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說道:“那是以前,現在SCI就剩我跟羅傑了,不過來,誰辦案?”
誰知這話說完,吳峰半天沒說話,眼神落在淳于時肆警服的肩章上,長嘆口氣道:“老爺子做這麼絕?”
淳于時肆才明白吳峰想到哪去了,解釋道:“老爺子只是把他們招去參加反恐特訓了,說是各展所長。”
這倒像是老爺子的作風,城市反恐年年搞年年花樣翻新,沒想到今年翻到SCI頭上去了,吳峰放下心來:“我看你穿的這麼正式,還以為……”
“能多穿一次是一次,是嗎?”淳于時肆笑了,有說道:“放心,我挺好的,挺清閑。”
大概是淳于時肆不苟言笑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恰是這一笑,吳峰反而認定是寬慰,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上面雖然已有了定論,責任不在他,可餘波似乎還在。
吳峰嘆了口氣,把長安鄉命案現場的幾張照片擺在桌上,讓淳于時肆過目:“像獵殺者的手筆嗎?最近,專案組的人一直在打聽這案子,除此之外,不止一波人問我獵殺者被擊斃之前,他都說了什麼。”
“他們已經證實了獵殺者存在同謀?”淳于時肆抬眼看吳峰。
“這倒沒聽說。”吳峰答道。
聽到這,淳于時肆大概明白老爺子為什麼火急火燎的把自己派到西城分局來了,他是想在事情沒變複雜前趕緊把案子破了,他拿起桌子上的照片仔細端詳了一遍:“跟獵殺者比,手法指向性不強。不管怎麼說先按正常邏輯走,不能先入為主。現在有什麼新進展嗎?”
“那太偏僻,連監控都沒幾處,目前有兩組人,一組繼續負責社會背景調查,另一組還在搜索第一現場。”吳峰接了兩杯水過來,再開口眉毛擰成個大疙瘩:“死者家屬就一個弟弟,可社會關係卻十分複雜,他是放高利貸的。”
淳于時肆翻了翻眼前的案情匯總,吳峰說的社會背景複雜絕不是誇張,死者才24歲竟然有過兩次服刑的經歷,全部是故意傷人、聚眾鬥毆,其他的污點更是不勝枚舉。
淳于時肆看資料的時候吳峰接了個電話,好像是市局打來的。
“淳于,老爺子叫我去一趟。“他一邊拾掇東西一邊說道:“我抽了幾個人跟着你,雷子你熟,林鵬剛出差回來估計得晚點過來,不過其中有個意大利留學回來的,年輕腦子夠用,你給我好好栽培栽培。”
淳于時肆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叫什麼名字?”
“凌凜。”
吳峰走後不久,凌凜便來了,淳于時肆知道今天難免會遇見,為了不被認出來,還特意穿了警服來強調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跟“蕭先生”之間懸殊的差異。
淳于時肆想到這,定了定心神,等幾個人都到齊了,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吳峰安排的幾個人也都稱得上西城分局的精銳,無論是對案情的掌握還是刑偵策略都沒得說,開了個小會,淳于時肆跟羅傑便了解了整樁案件的大部分細節。
死者名叫呂帥,當晚八時左右驅車到達長安鄉。那是一片準備拆遷的平房區,現在住戶不多,沒想到中途遇見了辦喪事的張家,同張權口角過後再沒人見過他,直到屍體被發現。
呂帥的死因跟羅傑說的一樣,死於機械性窒息導致的頸動脈竇抑制,顱骨的損傷為鈍器傷,為死前造成,斷指處無生活反應為死後傷。
關於第一現場,西城分局幾個人又各自說了幾種猜想跟推測,淳于時肆仔細聽了但沒表態,最後決定去長安鄉一趟。
出發前,凌凜忽然過來,看了淳于時肆半天,說道:“我認得你。”
身邊沒有別人,淳于時肆淡定的看着他,做陰陽先生本來也不是違法的事,只要凌凜別說出去弄的盡人皆知就好。
“你是淳于師兄,NPUC的驕傲對不對?”凌凜說道:“我也是NPUC畢業的,老師們常說起你。”
NPUC的驕傲,那是太久遠的過去了,淳于時肆沒想到凌凜說的認識是這個意思,暗暗鬆了口氣,說道:“你好,師弟!”
五個人兩輛車,不到半個小時時間抵達。
這裏原來是長安鄉唯一的養老院,屍體就是在樓前的排水溝中發現的,警戒線沒撤,也無人往來,地上的血跡現在還清晰可辨。
淳于時肆問林鵬:“死者身上的保鮮膜來歷查了嗎?”
“查了,死者生前在超市買過不少東西,都放在車裏,其中包括保鮮膜。”林鵬說完,一指排水溝前不遠的一顆老樹:“死者的車就停在那。”
淳于時肆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熟悉了一圈環境后,拿出一張詳細標註的地圖,仔細分析,長安鄉住宅區面積不大,難以搜尋主要是因為周遭地理稍微的複雜些,既有平房住宅區又有工廠荒山,甚至還有一截河流,現在搜索範圍已經擴大到了那座不大的山坳里。
淳于時肆看了一會,把視線又回到了居住區:“把搜查小組調回來。”
林鵬聽了這話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二十分鐘后,凌凜跟的組發現了一處院子,他拿着電話仔細的描述眼前情景,當得到肯定回答的時候,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幾乎全紅了:“淳于隊長說,是這。”
院子裏沒有發現打鬥的痕迹,只有台階上丟棄着幾顆煙頭,仔細的勘察后,很快發現有一塊土地被動過,搜查組取出工具小心的挖開,埋的是一件染血的外衣跟一把扳手。
取過扳手,羅傑在一端沾上魯米諾,很快便有了反應,說道:“有血跡,很可能是造成死者顱骨損傷的兇器。”
“嗯!”淳于時肆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
羅傑注意到他的語氣,問道:“老大,有什麼不對嗎?”
淳于時肆說道:“有一點……很矛盾。”
“是什麼?”林鵬十分關切的問道。
“是兇手的態度。”淳于時肆說道:“兇手掩埋兇器衣物,是希望極力掩蓋罪行。但他最終對屍體的處理卻相反,兇手不知為何變得大膽,他在最容易暴露的地方做了一系列的泄憤的舉動,放棄了拋屍,卻把屍體安置在排水溝中。”
林鵬也表示奇怪:“看來,這個態度的轉變就在運屍的過程中,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淳于時肆想不通的搖搖頭,林鵬更是茫然,說道:“淳于隊長,其實我還沒弄明白你是怎麼找到第一現場。”
“我也沒想明白。”凌凜也附和道。
“受害人死亡當夜下過雨,大家都知道吧?”淳于時肆沒直接回答反而提了個問題。
凌凜肯定的答道:“記得。法醫說現場的血跡被滴落的雨水稀釋了。”
淳于時肆讚賞的點頭,基於他的話補充道:“這個季節雨很小,從10點開始,持續了不到二十分鐘,這說明什麼?”
“十點二十之前,兇手已經移屍到養老院。”林鵬答道。
“結合死亡時間,兇手最多有一個小時來運輸屍體,根據統計,在路況良好的情況下,人力運送屍體時速一般為每小時三公里左右。”淳于時肆給出最後的關鍵點。
“所以,最遠不過三公里,第一現場就不會在山裏。”林鵬領悟,而後又問:“為什麼一定在長安鄉北側,還要在這種巷子中?”
“兇手移屍路線一定是較為偏僻的地段。”淳于時肆為了讓大家看懂,在地上劃出一個簡單的地形圖:“排水溝位置隱蔽,就算是常年居住在這也未必會注意,這說明排水溝是兇手運送屍體的必經之路,拋屍在這很可能是臨時起意,那麼他的最初目的是什麼?”
“他想開死者的車拋屍!”凌凜回答道,“你的意思是,死者沒有開車去移動屍體是因為巷子太窄,車根本進不來。”
“還有一點,附近可能有沒搬走的人家,他怕引起注意。”淳于時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