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封官 貳
“封！”拉長了詔書捲軸的仍是傳達劉備任安喜縣尉的那位矮個子內官，語調依舊是那樣的娘里娘氣，“劉備玄德為平原郡史！關羽雲長為左軍校尉！張飛翼德為右軍校尉！三位即日啟程，速去平原到任。”
“這郡史又是個什麼官？”劉備雙膝跪在地上，側了一下低着的腦袋，向身邊的關羽輕聲問道。
“掌管整郡的使君，六階官。”關羽保持着低頭跪地的姿勢，嘴角叼着雜草。
“那之前的安喜縣尉呢？幾階？”
“九階。”
“按理來說你們兩個校尉應該不會高於我，是七階吧？”劉備單聳起了眉毛，語氣略帶輕蔑。
關羽和張飛都沒有回話，一起向兩邊白了一眼，顯得很不屑。
糜倩則跪在三人身後，隔着一小段距離，欣喜地微笑着，為自己夫君的晉陞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我說你們呀！上一趟就竊竊私語，別以為我忘了，接聽詔書的時候怎麼可以如此放肆？你！又嚼！把雜草給我吐咯！”內官又翹着蘭花指指着三人，沒好氣地責怪起來。
關羽只得不太情願地把雜草吐了。
劉關張三人依次謝恩，雙手接過了詔書和官印。
“這才像話。”內官的眉目放鬆下來，昂起了頭，“你們可還得好好感謝公孫將軍，是他極力推薦，並把自己的平原郡讓給了你們。”
“嗯？是啊，伯珪……”劉備緩緩地站起來，輕輕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往不遠處望去，公孫瓚已經跨上馬，帶着軍隊準備離開了。
“玄德兄，我們後會有期！”公孫瓚提高着嗓門，對着劉備微笑揮手。
“三位請多保重！”趙雲也跟着行禮，這一次他沒有多說什麼，只留下了一個充滿陽光的笑臉。
劉關張三人同時回禮，將上身俯得很低很低，待立直之後，默默地看着公孫一軍遠去了。
張飛盯着趙雲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呼了出來。
“敢問內官，曹操被封何官？”劉備轉過頭，又向內官問道。
“你又胡亂提問！”內官已經跨上了馬，俯頭回應，“不過看在你有功在身，我就告訴你，曹司空已位居九卿，三公之下了。”
“哦？”劉備很不服氣地歪起了腦袋，眯了一下眼睛，“其他三路諸侯都已陸續從東門離開，為何不見他？”
“曹司空暫且不會離開長安，他已派人前去整修洛陽，大約三個月後將親自護送陛下返城。”內官彎下了身子，輕聲回答。
“哦……原來如此，謝過內官。”
“先前你未被列為諸侯，所以許多事你不知曉，但今後不同，平原郡本有五千將士，陶刺史又相贈五千，都歸你管轄了。”內官說著話，把身子直了起來，拉起馬繩。
“一萬……”劉備表情平平，看來並不是很滿意，不過這都是公孫瓚和陶謙相贈的，便也就欣然接受。
“罷了，我該走了，你們速速啟程吧。”內官又翹起了蘭花指，向劉關張三人甩了一下手，離開了。
劉關張三人並排在原地站了一會，沉默着，迎着長安城東的微風，頭一次，他們的表情幾乎是一模一樣，平靜地看着遠處的天空，或許那正是平原郡的方向。
“你們……不滿意？”張飛扭了一下臉，率先開口。
“原本覺得不錯，只是……”劉備沒有繼續說，昂起腦袋，搓着下巴上的鬍鬚。
“只是對比了下曹操，相差有些遠。”關羽接着劉備的話往下說，不知什麼時候他又叼上了一根雜草。
“哈哈哈哈……”劉備卻笑了起來，“都說是伯珪極力推薦並讓出了平原，說明曹操本不願如此給我們封官，這意味着什麼？”
“他……害怕我們吧。”張飛脫口而出，語氣中都感覺不到有絲毫的懷疑。
劉備和關羽都轉悠了一下眼珠，看了看地面，隨後望向了長安城。
“說得好！哈哈哈哈！右軍校尉說得好！”劉備仰天大笑，轉而又得意起來，“走吧，兩位校尉。”
劉關張三人將詔書和官印放進了包裹，依次跨上馬背，準備往平原郡去了。
“劉使君！”身後突然有人喊道。
回頭望去，一個穿着閑服的文官正騎馬快步趕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大隊將士，從東城門陸陸續續的走出來。
“嗯？你……有些面熟。”劉備隨意地打量了一下，似乎有些印象。
“在下簡雍，字憲和，原本是皇甫將軍帳下謀臣，後來被迫強行收編於呂奉先，此次曹司空分散了軍權，長安城內已有多支軍隊，我等實在不願繼續混在其中，望劉使君收留。”簡雍跨下馬來，彎腰曲背、低頭作揖。
“皇甫嵩……”劉備回憶起了那位慘遭殺害的將軍，以及尚書盧植，表情有一絲凝重，“那長安城內現有哪幾支軍隊？”
“曾經的洛陽軍和長安軍暫時由曹司空管轄，人數最多，但相互之間並不和睦，再加上郭亞多、李稚然的西涼軍和曹軍也一直處於對立，待日後回到洛陽必定會再次大規模調整。”簡雍知無不言，話語中聽得出確實對城中的複雜形勢非常厭煩。
“憲和兄。”劉備又歪斜起腦袋，笑了笑，“你們有多少人馬？”
“回使君，本有一萬，近日又有部分將士不願落於長安，也加入了我軍，現在總計約一萬五千人。”簡雍一邊直起身一邊回答，始終微微低頭，十分誠懇。
“平原郡路途遙遠，我們得速去到任，你們可要跟上。”劉備彎下了後背，一隻手肘撐在了大腿上，對着簡雍說道。
“我等必定跟上！多謝使君收留！”簡雍再次作揖。
關羽撇起了嘴，把雜草頂得很高，抬起了眉毛；張飛微微地露出了笑容，對軍隊的壯大表示出了喜悅；糜倩見差不多該啟程了，便緩緩走進了自己的轎攆，這是劉備托公孫瓚買來的，還雇了一位馬夫。
“這麼聽下來，曹操就快權傾朝野了。”張飛騎着烏騅，面向前方、略有感嘆。
“嗯，不過他應該不會成為下一個董卓。”劉備說完，壞笑起來，雙腿夾了一下馬身，帶着自己的第一支大軍往平原的方向去了。
……
“奉孝，此處位高風寒，你有病在身，還是回房去吧。”荀彧走上北城牆，來到已經站了許久的郭嘉身邊。
各路諸侯離開長安已不下半月，隨着氣候越來越寒冷，冬風也越來越刺骨，吹得郭嘉和荀彧的髮帶和衣服都不停地飄動。
曹操在調整了軍權之後就下令曹軍和洛陽軍於北城門外的空地操練，一日一換、輪流更替，除非遇到極端天氣，否則操練時所有士兵必須赤裸上身，就連兩位教官——夏侯惇和曹洪也不得例外。
“看着主公的勢力日益強大，我當熱血沸騰，怎麼會被寒風所擊倒？”郭嘉的雙手擺在身後，望着下方正在操練的曹軍，雖然臉色依舊不太好，但神情似乎滿是欣喜。
“如此操練的主意是你出的，我只是代為提議罷了。”荀彧也把雙手擺到自己的身後，側轉了身子，看着朝氣蓬勃的士兵們，“相信主公一定也猜得到。”
“只要能為主公出力，是誰建議都無礙。”隨後郭嘉轉過臉來，面對着荀彧，“文若，董仲穎已除，但群雄仍在，目前我軍主力都在長安，其它城池很有可能遭遇襲擊。”
“嗯，的確如此，我已派人快馬傳信典韋和許仲康，讓他們火速趕往許都，其它小城只得暫且擱置了。”荀彧也將臉轉向了郭嘉，已早有打算。
郭嘉沒有回話，微笑着點了一下頭，他移開視線，望向了遠方的天空，既為荀彧的才智感到安心，又替自己的無法作為而不甘。
冬季的第一片雪花慢慢悠悠地落下，落在郭嘉的肩膀上，緩緩融化，滲進了他的衣服，留下一點浸濕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