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豬圈
第二天上午，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陽光顯得格外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乍一看會讓人有種初春時分的錯覺。
七萬聯軍整齊劃一，踏着堅實的步伐，朝着長安城的南門走去，四面戰旗迎着微風輕輕地飄擺，每一個將士的臉上都洋溢着發自內心的喜悅，只因今天一大早，呂布便派人前來傳達了董卓的死訊。
由於劉備的計謀出乎意料的成功，曹操便安排他與自己並排同行，二人一起騎着馬走在大部隊的最前端，遠遠地望見南城門已被打開，幾個身着鎧甲的將士筆直地站着等待，他們身前有一輛推車，推車上躺着一具身形碩大的屍體，看樣子那便是董卓了。
“呂將軍，別來無恙啊。”劉備走到了跟前，沒有下馬，歪着腦袋，滿臉驕傲的神情，率先對呂布開了口。
呂布還未來得及回應，曹操身後突然躍出一個健壯的身影，乃是曹洪，怒氣沖沖地緊握長戟就朝呂布刺來。
幾乎同時，校尉張遼也從呂布的身後飛速衝出，揮起長矛抵擋，發出了刺耳的金屬碰擦聲。
“子廉，停手。”曹操語氣平平地叫住了曹洪。
曹洪依然憤怒地死盯着呂布，握着長戟的雙手仍舊十分用力，似乎正在和張遼比試着力氣，二人的武器微微顫抖。
呂布則表情平靜，雙眼來回地看着曹操和劉備。
曹操回過頭，抬手向後揮了一下。
接着，夏侯惇便緩步走去，用手輕輕地拍了拍曹洪的胳膊，“子廉，收了。”
曹洪猶豫了一下，慢慢地將長戟移走，呂布也用手背輕推一下張遼的胸口，示意他回到自己的身後去。
“董仲穎密謀篡位，被我就地正法，現郭亞多和李稚然兩位將軍正在朝中保護皇帝，各位諸侯可隨我前去。”呂布把責任全推給了已死的董卓，自己彷彿是一個受害者。
“稍等。”正當呂布轉身打算帶路時，劉備又發話了，“備兩匹馬，牽着推車，在這長安城內走一圈。”劉備的眼睛望着董卓的屍體，咬着牙齒笑了起來。
呂布聽到后朝曹操看去，神情很猶豫；而曹操面帶着微笑，卻不說話，沒有表示同意還是反對，似乎完全讓呂布自己決定如何對待他義父的屍體。
“他是為了懲罰董卓生前的罪行？”張飛斜了身子，輕聲地向關羽問道。
“想多了，他純粹是為了出氣。”關羽說著話，把嘴角的雜草換了一邊。
……
兩個士兵騎着馬，漫無目的地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他們身後拖着一輛沉重的推車，董卓那肥碩的屍體正平躺在上面，隨着顛簸微微晃動。
因為死去了多時，左胸被呂布刺穿的傷口已不再流血，凝結了起來，但依然血肉模糊，和衣物粘合在一起，看起來令人作嘔，並散發著一股腥臭的味道。
長安的百姓們早有耳聞，知曉現任的太尉擾亂朝綱、殘害忠良、屠殺平民，除了幾位人父人母遮擋住了自己孩子的眼睛外，其他人全部都義憤填膺，推車路過之處，有的露出了厭惡的神情，有的指指點點，有的拍手叫好。
當有第一位百姓朝着屍體吐了一口口水之後，瞬間點燃了圍觀人群的情緒，開始有人朝推車丟石塊、菜葉和垃圾。
隨着行徑路程，漸漸來到了長安城的中心鬧市，那裏的人流很密集，道路顯得比較擁擠，使得董卓的屍體更近距離的展示在了人們的眼前。
有多位年輕的女子提着籃子快步趕到，全都瞪着大眼、面露恨意，有的甚至眼含熱淚，那或許是一下子地釋放和解脫。
一些女子的臉上留下了永遠都去不掉的疤痕，使得原本清秀的面容增添了揮之不去的瑕疵，這對正值妙齡的她們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其中一個女子走路一瘸一拐，但依然奮力地沖在最前端，她正是在洛陽行刺董卓的那晚，全身赤裸被強行灌酒的侍女，雖然頑強地活了下來，可還是在她柔弱的身軀上造成了無法恢復的殘疾。
女子們紛紛從籃子裏取出了雞蛋、菜果和一些能被輕易砸爛的物品，她們使出了強勁的力道，悉數朝推車丟去，無畏眼前這具面相駭人的屍體，只為了發泄心中那壓抑許久的憤怒。
伴隨着咒罵，越來越多的百姓扔出了雜物，而且都越來越尖銳，大漢太尉的身上又多出了許多傷口，雖然血已經不再流出，但從皮下緩緩滲出了油脂，在陽光下被照射得閃閃發亮，逐漸佈滿了全身。
突然，出於某個百姓的惡意，一盞燃燒的油燈被丟到了推車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屍體竟然整個被點着了，冒出了猛烈的大火。
周圍的百姓一下全都驚嚇得四散後退，生怕被火苗傷到自己。
兩位騎馬的士兵回頭一看，也都快速地跳了下來，向兩邊摔倒避開。
果然，牽着推車的兩匹馬被身後的大火嚇到，出於動物的本能，它們開始極速狂奔、橫衝直撞，一路上掀翻了許多攤販的物品，也撞倒了一些行人。
董卓身體裏的油脂彷彿燃燒不盡，火勢不斷增大，漫延到了一整輛推車，兩側的滾輪帶着熊熊火焰不停地滾動，冒出了大量的濃煙，散發出讓人難以入鼻的焦臭氣味。
“快看那邊！”張飛率先發現了遠處的異樣，對身邊的人喊道。
“嗯？”曹操向著快速移動的濃煙望去，眯起了眼睛，微笑起來，“玄德呀，這可是你乾的好事。”
“哈哈哈哈，看來我低估了百姓的恨意。”劉備摸着鬍鬚大笑，腦袋仰得很高。
“文若，安排將士速去攔下，免得傷到百姓。”曹操側轉了臉，對身後的荀彧吩咐道。
荀彧帶着三個士兵騎馬追了上去，不過一會，那濃煙不再移動了，直直地向著天空，而且慢慢地變淡。
走近一看，連接着推車和兩匹馬的繩子被扯斷了，馬已不知所蹤，而董卓的屍體則癱在地上，四肢違背人體結構地歪曲，推車也因為撞擊而被損毀，火焰幾乎已經熄滅了。
屍體的衣物和表皮被完全燒毀，變成了不均勻的焦黑色，樣貌着實令人覺得不堪入目。
董卓最終所停留的地點是一大戶人家——高府的後院豬圈，幾隻肥頭大耳的家豬好奇地圍在了屍體周圍，並沒有被這刺鼻的氣味和恐怖的形象嚇跑，反而都靠得很近，有的拿鼻子聞，有的抬起前肢觸碰，更有一隻直接趴了上去，但立刻因為滾燙而嚎叫着彈開了。
“曾經如此不可一世的西涼太師、大漢太尉竟然落得如此慘狀地橫屍街邊，真是叫人唏噓不已。”荀彧一邊搖頭一邊感嘆。
……
“若我無法做到流芳百世，那倒不如遺臭萬年。”
——董卓
……
幾日後，呂布帶着軍隊從東門出發，被迫離開了長安城，在他的身後跟着一輛華麗的轎攆，有幾位年輕的侍女左右隨行，貂蟬正坐在其中。
“文遠。”呂布平躺在血紅色的寶馬上，雙手抱着頭，閉着眼睛，“到許都大概需要幾日？”
“將軍為何會如此一問？我們不是回河內嗎？”張遼一臉茫然，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安，“那可是曹孟德的城池。”
“那又怎樣？”呂布睜開了眼，一臉的不屑。
“曹孟德如今救駕有功，正當氣盛，將軍千萬不可以草率。”張遼低頭作揖，懇請呂布放棄打算。
“呵呵，我殺了董仲穎，他卻在朝堂上說這只是‘將功抵罪’，仗着功勞拉攏眾臣的支持，還分散了軍權，害得我們沒有了容身之處。”呂布皺起眉頭，顯得十分氣憤，雙眼一直看着天空。
“將軍，我們完全可以先回到河內，之後再作打算。”張遼依然保持着姿勢，語氣誠懇。
“河內……嗤！”呂布輕蔑地回應，似乎曾經的城池已絲毫入不了他的眼了，“無需多言，隨我便是。”
“可……將軍……”
“文遠！”呂布打斷了張遼，“現在起稱我為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