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排排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執槍劃破這喧鬧的街市。
“將軍遇刺,全城戒備!”
賀副官在帳篷外來回走,是不是隔着門帘望向裏邊。
“賀秀才,你是讀過書的,腦子聰明,你告訴我是誰下的毒?”左前鋒一臉憤怒,似乎只要賀副官將名字說出,下一秒他就能一槍捅死那人。
“你問我,我問誰?”賀副官停下腳步,盯着他,“你怎麼還在這,我不是讓你去搜查刺客嗎?”
“廚房裏的人我都讓人圍起來了,端酒的也是,一個也沒跑,我雖然沒你有文化,但腦子還是好使的。”
門帘被撩動,賀副官沒心思嫌棄他,急忙迎上去,“齊大夫,將軍怎麼樣了?”
齊大夫嘆口氣,“我儘力了。”
左前鋒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領,“你說什麼?將軍身子骨那麼好怎麼可能會有事,一定是你這個庸醫醫術不行,回去給我繼續治,醫不好將軍,我要你的命!”
“你放開,讓我把話說完。”
“說什麼說,回去醫。”
賀副官拍了拍左前鋒的手,“放開,聽大夫說。”
齊大夫理着自己的領口,感嘆似的說了句,“這讀過書的和沒讀過書的到底就是不一樣。”
“你找打!”
左前鋒暴起要揍他,齊大夫又道:“將軍沒事,毒已經逼出來了,就是需要些時日修養,你若是想讓沈將軍下半輩子躺在床上,那就把我打死在這。”
“左右仁!”賀副官怒斥,“你那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說完,甩手進營帳。
左前鋒對着齊大夫大哼了一身,也跟着進去。
兩個傻子,齊大夫挑挑眉,背着他的醫藥箱離開。
沈瀚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副官,你不用查誰下的毒,我知道,是王吝,管家當時去拿酒,看到他從廚房出來,舉止鬼祟,他本是達虜的人,喬裝打扮后混進我家中當個下人,等的便是這一刻。”
王吝是監軍留下的人,一直在給那邊遞消息,不好明着處理,這事剛好能讓他頂鍋。
管家在一旁幫腔,“確實是,當時我還攔住他問他做什麼,他顧左言他。也怪我當時急着拿酒,沒多留個心眼,還好齊大夫醫術高明。”
“這群喪家之犬,狗急跳牆!將軍你放心,我一定會將賊人捉拿歸案,你好生休息。”賀副官也怒了,看沈瀚確無性命之憂,便有心思管這檔子事。
左前鋒看着賀副官出去,又回頭看了眼沈瀚,還說我脾氣爆。
“將軍,屬下也隨副官去拿賊。”
沈瀚揮揮手,“去吧。”
待兩人走後,沈瀚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看着門口心裏的緊張還未消散,“管家,我沒有露出破綻吧?”
“沒有,將軍演得很好。”
沈瀚鬆了一口氣,重新躺下,“拿那粉給我撲撲,汗流的有些多,妝應該花了。”
“是,將軍,這裏,嘴巴這裏多抹點。”
十里拉着阿花逃離了牛大娘的追捕。
為了防止再次遇上,阿花想着買兩個面具戴上,忽然聽到士兵的喊聲,將手中面具一扔,“沈小姐,將軍遇刺了,我們趕緊回去看看吧?”
她父親?她父親幹什麼?十里看着她,希望她能在仔細點說。
將軍說過,沈小姐有些時候可能聽不懂別人說話,讓她多照顧着些,阿花嘆口氣,再次道:“我們去看望將軍。”
說罷,像之前十里拉她那樣帶着十里跑去軍營。
到軍營外頭時,兩人被攔下,“這裏是軍事重地,旁人不可亂闖!”
“我們是來看望將軍的,你們快放我們進去。”阿花將十里推到前面,“這是將軍的女兒沈十里沈小姐。”
守在門口的兩個士兵看清楚她的臉,下意識捂着胸口,前幾日被踢的那腳似乎還隱隱作痛。
當即將槍豎直,“沈小姐,請。”
阿花也想要跟着進去,不過兩人說什麼都不肯讓路。
十里走的很慢,上次她來是被賀副官直接帶來的,比試結束后又直接被她爹帶走,沒有這麼全面仔細的看過古代的軍營。
泛着黃的白色營帳,三角架着的篝火,來回巡樓的士兵,整齊的步伐,盔甲碰撞的聲音,在夜裏十分悅耳。
這裏北邊的夜很冷,寒氣穿過衣物,往骨子裏鑽。
她能感覺到那些路過的士兵目光往她身上停留,卻總是不消片刻便離開。
這個星球的人很脆弱,卻又異常堅韌,像極了長在天馬星的含菌草,好好照料着的時候,一掐就斷,受不住熱受不住寒,卻又能在強風和極寒肆虐的織女星茂盛生長。
做戲做全套,沈瀚腹中的東西都被齊大夫催空,緩過來后又覺着有些餓,管家藉著自己還未用食,將飯菜搬到營帳中。
兩人正吃着,沈瀚聽到簾帳的異動,將筷子快速塞給管家,手一抹嘴,掀開被子躺下。
管家看見十里進來,將筷子放下,另一雙偷偷藏入袖中,“小姐,你怎麼來了?是來看將軍的嗎?將軍沒事,齊大夫醫術高明,將毒素大部分逼出來了,接下來些時日,將軍只需卧床靜養便好,你不必擔……哎呦喂,我的將軍啊,你怎麼坐起來了,快躺下!”
沈瀚擺擺手,“阿拾知道這事,不必躲着,筷子給我,我還沒吃夠。”
十里盯着他的臉看了良久,吐出兩字,“你,丑。”
年輕時曾被譽為京城三公子之一,絕大多數閨閣女子爭嫁對象的沈瀚將筷子一放,“嘿,你這孩子咋這麼缺心眼?”
十里在營帳中坐了一夜,她爹好像病了,看情形似乎是敵軍害的,所以,果然有暗殺者。
上次想殺賀副官沒成,這次殺她爹也沒成,接下來肯定還會有所行動,她爹怎麼弱,她絕對不能放鬆警惕。
十里守了沈瀚一天一夜,除了吃飯能讓她走動兩下,其餘時間都是坐在床邊盯着他。
那無法忽視的視線讓沈瀚渾身難受,怎麼躺都不安心。
而且但凡是陌生人靠近他,都會接受到一股死亡視線,齊大夫被照耀過好幾次。
沈瀚握着十里的手,“阿拾,聽話,回去吧,不用擔心爹,爹真的沒事,只是現在不宜讓其他人知道,所以才待在這。”
十里不語。
齊大夫掂量着用詞,道:“沈將軍,我觀沈小姐氣色有些不好,怕是這兩日勞累引發了之前的舊傷,我想是否可以讓我替沈小姐診斷一下?”
沈瀚回想一下,發現戰爭結束后十里似乎沒有看過大夫,點頭應允。
“沈小姐,請把手放上來。”
齊大夫臉上蓄着鬍子,看着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穿着一身灰青色衣裳,坐在十里對面。
他靠近的瞬間,十里感覺到一種被盯上的威迫感,手握腰上配劍,準備隨時動手。
齊大夫沒瞧見她的戒備,又一次耐心道:“沈小姐,手,這裏。”
十里一邊盯着他,一邊慢慢將手放上去。
齊大夫將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逐漸皺起眉頭,片刻后又換了只手,確認並不是誤診后,看着十里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這副神情將沈瀚嚇着了,“齊大夫,阿拾她……”
“將軍放心,沈小姐並無大礙,休息兩日便可,我只是詫異她的體格竟如此健壯,堪比一個成年男子,日後找夫家怕是有些困難。”齊大夫打趣道。
沈瀚大笑,“我沈瀚的女兒,不愁嫁不出去,大夫無需擔心。”
“那我便先行告辭。”齊大夫笑了笑,行禮背着醫箱出去,營帳裏頭還能穩住,到外頭腳下越發快了,明明是將死之象,卻又偏偏有一股氣將渾身血液帶動,讓整個人看起來生龍活虎,見鬼!
慶功宴過後的第四天,朝廷來了旨意,讓沈瀚一行班師回朝。
軍隊整頓和行李收拾及同街坊鄰居道別一共用了三天。
離開那天,渡玉城的百姓站滿了街道的兩旁。
沈瀚騎着馬慢慢的從街道中穿過,再看一眼這座城,再看一眼這座城裏的百姓,以後拍是沒有機會再見。
忽然一老者拄着拐杖顫顫巍巍跪下,對着隊伍磕了個頭,“恭送眾位將士!”
沈瀚急忙下馬,欲將人扶起,“大爺,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將軍帶領士兵守城三年,三年前的渡玉城寸草不生,三年後,夜裏不關門我們都能安心睡覺,不用怕達子會突然闖進來抹脖子,渡玉城會越來越好,這一切都是將軍和您手下的士兵給的,這一跪,你們受得起。”
這一動,周圍的目光也跟着動,見老者如此,也紛紛跪下,“送眾位將士!”
沈瀚還有坐在馬上的賀副官及隊列里的將士,忽然就紅了眼,沒忍住的偷偷用手擦淚。
十里雖然不怎麼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此情此景還是將她感動,那時候,也是這樣,戰爭勝了,那個星球的人圍着她歡呼舞蹈,將星球上最好的物品送與她。
可惜,那顆星球已經化作塵埃消散在浩瀚星辰中。
還其一片凈土,守他一方安寧,予民一份福康。
“好,既然如此,這禮,我們受。”接着,他單膝跪下,所有的將士也跟着跪。
沈瀚又揚聲道:“謝鄉親們這些年的照顧,無論是夜裏的一杯茶湯,還是早晨的一碗米粥,還是屋頂上的瓦草,沈某都記得。保家衛國本就是軍人職責,你們盡所能的提供最舒適的環境於我們,你們用最熱情的態度對待我們,我沈某在這,謝過!”
“多謝照顧!”隊伍的聲音洪亮,震耳欲聾。
謝過之後沈瀚將老者強力扶起,翻身上馬,帶着將士繼續前行。
人群中漸漸出現低聲的抽泣,老者更是哭得不能自已,“有沈將軍這樣的將領,是我們百姓之福,是昭國之福,還請將軍一路走好。”
“請將軍一路走好!”
牛大娘今日才知道原來那姑娘是沈將軍的女兒,沈將軍的女兒怎麼可能會是偷雞賊?按那日來說,她應該是喜歡吃蛋,所以將下蛋的那隻雞抱走了。不愧是將軍女兒,三隻雞,一眼就能分出哪只是下蛋的。
回去之後,牛大娘逢人就說,將軍女兒看她養的雞生的蛋好,特意來她家抓去給將軍補身子。
牛大娘養的雞成為那一片的紅人,雞蛋供不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