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報,將軍,魯木達死了,他兒子成了阿達,給我們寫信說想要休戰。”守在城門的士兵帶着情報,一臉激動的跑到沈瀚在渡玉城的家中。
“什麼?你再說一次!”副官拍岸而起。
士兵大笑道,“副將,阿達死了,我們贏了!”
“好,好,好,哈哈,他娘的終於死了!死得好!”
沈瀚撩帘子從裏屋出來,便聽到副官這句,“你怎麼說也是一個讀書人,嘴裏怎麼儘是粗話,那些同你習字的將士,豈不是被你誤了?”
副官又哈哈兩聲,“一時激動。”
“誰死了,你這麼高興?”
“阿達,魯木達,阿敏穆達,他死了,你說賀某我能不開心嗎?”
沈瀚愣了一下,隨即大笑,也連聲叫好,“他娘的,他終於死了,傳令三軍,今晚舉宴慶祝我們此戰得勝,邀請全城老百姓一起參與,讓大夥都高興高興。”
“是!”
十里拿到雞蛋后,左思右考,覺得還是用最原始的辦法孵雞比較好。沈瀚走後便在附近找了一戶養雞的人家,將兩顆蛋塞進一隻窩在雞舍里的公雞身下。
因為常年對基因培育的習慣,估摸蛋孵夠二十四小時,才動身去那戶人家。
牛大娘家養了兩隻母雞和一隻公雞,其中一隻母雞已經老了,不下蛋,準備等過段時間她兒媳婦生了娃,殺來熬湯。
還有一隻隔一天下一個蛋,這天夜幕,將雞趕回舍里時,發現裏邊有兩顆蛋,那位置常年都是公雞卧着,牛大娘將蛋拿出,看着公雞有些疑惑。
抬頭的瞬間看見一姑娘站在她家柵欄外頭,盯着她,眼神怪滲人。
“姑娘,你站外頭做啥子?”
十里指着她手裏的蛋,又指着自己,“蛋,我的。”
“胡說!”牛大娘立刻將蛋藏在身後,“小姑娘家看着年紀輕輕,一副老實樣,咋盡做些哄人的事,這蛋是我家老母雞下的,咋就成你的了?”
十里沉默,知道她不想給,但又不知道怎麼解釋這蛋是她昨晚放過去的,本就屬於她。
蛋是她父親給的,那麼他那裏應該還有,但要是沒有呢?十里皺着眉,有些糾結,看見雞舍里探出頭的雞,眼睛一亮。單手一撐,翻過柵欄,抱起雞迅速離開,動作乾脆利落,一氣呵成。
牛大娘瞧她不說話,認為她是心虛,冷哼一聲,準備進屋,忽然聽到自家母雞格嘰格嘰的叫喊,轉身一看,雙目欲裂,大喊道:“你把我的雞放下!來人啊,有人偷雞了!快來人啊!”
等附近人家出來,哪還見什麼偷雞賊。
十里將雞抱到沈瀚面前,給他看。
沈瀚看着她眼裏的光亮試探着問,“你要養它?”
只聽懂個要字,最近她聽人說話能懂個別個詞,十里並沒有亂猜,只是一個勁將雞往他懷裏送。
沈瀚思考片刻,恍然大悟,“這隻雞是你抓來給我吃的?”
雞和吃字她聽懂了,十里點頭,“吃。”
從那場戰爭之後,他女兒就很少說話,有時候好像也聽不懂別人在說什麼。沈瀚認為是關在達虜營里的那幾天她受了異常大的打擊,將對他們的憎恨化為戰場上的奮勇,戰爭過後便開始痴傻。
問過大夫后,大夫也給與肯定的回答,為此,沈瀚偷偷哭過好幾回。
如今十里漸漸願意開口,代表着神智逐漸恢復,他的心也稍微落下。
將雞接過,遞給一旁的老管家,“吩咐廚房將這隻雞煲湯,請齊大夫配些能與之一起燉的補藥,明日我便吃得上。”
“是。”
處理好雞,沈瀚揮退其餘人,坐在十里旁邊,“阿拾,達虜的阿達死了,新一任阿達有意同昭國休戰,不久就會送信來,到時候我們便要離開這兒。監軍徐庭明早些時日就已經趕往京城,我與他有些恩怨,我私開城門之事必定會被他拿來做文章,好在阿敏穆達死了,有達虜遞來的求和信,爹爹我性命應該無憂,官職或許會變動一二。”
“這一戰休了,北邊至少十年不會受亂。飛鳥盡,良弓藏,悠閑的日子我待不住,而且京城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爹爹想辭官。皇帝為了面子可能不會同意,所以我得以養傷為由上奏請辭。到時候我帶你去你母親的家鄉生活,你不是討厭學閨閣禮儀嗎,咱不學,到時候你想幹什麼幹什麼。”
“也不行,你不能跟我一起回京,你來渡玉城一事,徐庭明絕對不會放過,添油加醋說些什麼都有可能,回頭我再想個辦法。今晚我杯子裏的酒有毒,但這毒只會虧損些人的精氣神,看着虛弱,其實養上兩三個月就好,你不要擔心。”
即便是知道十里不怎麼聽得懂,沈瀚還是說了,大半輩子沒耍過什麼心眼,一耍耍皇帝身上去了,他心裏慌得很。
另一方面也指望着女兒其實是聽得懂的,只是怪他這個爹沒護好她,不願意同他說話,聽着這個消息能開心點。
見十里只是看着他,眼裏毫無波瀾,沈瀚看着夜色涼涼嘆了口氣,臉上重新掛起笑臉,“走吧,宴席該開始了。”
酒里有毒這事,除去十里不算,只有他和齊大夫以及管家知道。
為了不擾大夥興緻,藥效並不怎麼強,毒是抹在碗上的,沈瀚要求齊大夫抹散點,每喝完一碗便換個地方。如所策劃的一樣,在眾人敬一杯又一杯酒,宴席逐漸冷卻他也快喝不動之時,倒在了地上。
這個倒很有技巧,沈瀚不怎麼會演戲,齊大夫說只要捂着胸口,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讓在場的人瞧見,然後暈過去便可。
沈瀚皺着一張臉,幾乎眯成縫的眼睛偷偷打量着眾人,見左前鋒及賀副官都注意到他,便放心的暈了過去。
左前鋒笑道:“將軍酒量有所退步啊,才喝這麼一點就倒了,哈哈。”
賀副官察覺不對,跑上前將沈瀚扶起,見他嘴唇發紫,驚叫,“酒里有毒,將軍中毒了,快傳軍醫!”
席上的人紛紛嚇砸了碗。
“什麼?將軍中毒了?”左前鋒頓時一個激靈,抽出佩劍,“有刺客!保護將軍!”
那二貨樣,簡直沒眼看,賀副官很是嫌棄,朝他怒吼,“去喊軍醫!”
左前鋒要走之時,老管家帶着早就等着的齊大夫進屋,“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快讓他給將軍看看。”
今晚外邊很熱鬧,家家戶戶的燈火都還亮着,街道兩旁也掛上了燈籠,這是往常所沒有的,長年被死亡氣息蘊繞的渡玉城,在漸漸恢復生機。
沈瀚沒有將十裏帶去將士門駐紮的地方,而是讓暫時伺候她的阿花帶着她逛大街。
阿花很開心,帶着十里看這看那,總是說著:“沈小姐,你看這個,這個真漂亮。沈小姐,你快看那個,那個真好看。沈小姐,你聞聞這個,這個真香。”
十里跟着聽了一路,發現好像所有的物件都叫‘這個’。
怪奇怪的。
走着走着,有一股味直往她鼻子裏鑽,確認過香味后,十里加快步伐,阿花急忙跟上,“沈小姐,你去哪?等等我。”
香味越來越濃,十里在一個餛飩攤面前站立。
餛飩攤是一個男子和一位有些老態的婦人一起經營的,那男子正在擀麵皮,婦人在包混沌。
阿花趕上來,見十里一直盯着煮餛飩的鍋,笑問道:“沈小姐是不是餓了?阿花也有些餓,老闆,來兩碗餛飩。”
“誒,好。”婦人將包好的餛飩下鍋,轉身來拿大湯勺,不經意間對上十里那張臉,雙眼微瞪,舉着勺子上前大喊,“偷雞賊,你把我的雞還給我!”
十里看見她本想問問蛋怎麼樣了,沒想到對方來勢洶洶,拉着阿花飛速逃走。
“沈小姐,我們為什麼要跑啊?”
‘為什麼’她聽得明白,解釋道:“蛋,雞。”
“啊?”
牛大娘的聲音還在後頭響着,“偷雞賊,你給我站住!抓賊啊,快來人幫忙抓賊啊!”
牛家哥哥站在餛飩攤上拿着擀麵杖有些茫然,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