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六章 萬幅畫卷皆一夢

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六章 萬幅畫卷皆一夢

大幸除了個別偏遠州域以外,一般都是亥時一過便宵禁,而城門戌時便關。超出時間除非有州府頒發給特使的令箭或者京城派遣處理要務的刺函等物,否則斷然不會輕易放行。

蘇佑陵剛過寅時便帶着行囊早早到蘇州城北門排隊出城,九姨也把蘇佑陵多年在她那攢下的錢一併給了他當做盤纏。

蘇佑陵出客棧時本想和醉翁再道個別,無奈等了將近快半個時辰不見醉翁人影。反正最近客棧生意也不景氣,蘇佑陵只當是他尋地方喝花酒去了。接着把重要物件貼身放入懷中,諸如黑玉所鑄的韘形佩,以及那把防身的匕首。

蘇州府城進出人流數量一向比較大,再者地處中原內腹,守門的士卒一般也不會上綱上線挨個檢查。

只是今天卻格外的不同,不僅查點了蘇佑陵的行囊,還準備搜他身子,還好蘇佑陵偷偷摸摸塞了一個銀寶給那門卒,那門卒倒也是個實誠人,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也就放他過去了。

出了北門便是蘇州府城北城郊,連着十幾里路兩旁全是竹林,沿路零零散散有些房舍和酒肆,蘇佑陵隨便找了一處客棧付了些散銀要了一間普通的客房。跛狗性子溫順,進門便趴在地上打盹,蘇佑陵正盤算着接下來該去哪裏。

未到亥時,蘇佑陵突然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朝廷捉拿逆賊,提前宵禁,外出者一律以逆賊同謀論處。”

待馬蹄聲漸遠,官兵的喊話聲音也小了去,蘇佑陵在床上翹着二郎腿打了個哈欠。

“天天都是逆賊逆賊的,啥時候把胡賊也給滅啰?”

蘇佑陵的房間只是很普通的客間,門旁便是床,右邊有一處柜子,中間的桌上擺放着兩隻粗劣的油燭向房間投射着昏暗的光。

蘇佑陵並無睡意,想着自己走過的地方盤算着應該去哪。

“隴州的辣鍋肉可真是一絕,京州的涮羊肉也不賴,但是說起來還是信州的烤肉之法最值得稱道,蘇州嘛還是蟹釀好吃,可惜今年蘇河旱了好久,蟹不肥,沒甚吃頭。”

跛狗似乎很是能懂人語,本來趴在地上昏昏欲睡,聽到蘇佑陵說這些也就不困了,站起身子搖着尾巴眼巴巴的望着蘇佑陵。

蘇佑陵在床上半勾出身子,拍了拍跛狗的頭。

“啥時候啊讓你嘗嘗江州的大雪初晴和幽州的瑤池映月,那可是連皇帝吃了都要說好的菜。七大酒樓百二珍饈,王三缺偷學了一半去,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廚子,得空見了得叫露兩手。”

狗不能人語,卻是最好的聽眾,人最善言辭,卻最不能與人言。

不如意事八九,與人言無二三。

“非是不願,實是不能。”

蘇佑陵喃喃自語,終是昏沉睡去。

神遊北上,忽見京州京城矗立眼前,似陸上巨龜盤立大地,雄然壯觀,其勢堪與日月同暉。井然有序的縱橫十四街,中間正陽門直通龍虎街,謂之風雲齊聚一宮。

宮,自然是那大幸獨一無二的巍巍皇宮——紫幸城。

這裏不僅是大幸的中樞,更是無數士子擠破頭都想佔據一席之地的聖殿。

素銀黑角烏紗冠,

怒馬乘風金雲來。

一朝扶搖九霄去,

白衣自此青史埋。

府院鄉會殿,天下讀書人必經的五道門檻,素銀黑角烏紗狀元者,唯一人而已。

難!實在是難如上青天。

蘇佑陵見識過那些金榜題名的讀書人臉上洋溢的笑容有多麼的春風得意,更別說高中狀元的那位人中龍鳳。難怪天下人都把此列為人生四大幸事之一。

但那還只是一個開始。高中狀元以及榜眼探花等進士,按例進翰林院編修撰讀。也便是所謂庶吉士,品秩不高,不過五六品而已,但是前途卻堪稱一片坦蕩。熬資歷爬到各部侍郎尚書尚不言,外放總督巡撫且不說。只因大幸祖制有入閣者必翰林。內閣,那便是大幸這片土地上最矚目的存在,一旦入閣便是很有可能真的青史留名。

漫卷詩書喜欲狂,最喜青史留名。

天下可有一人,不忘寒窗之志,即使飽經風苦,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不求榮華,至始而終,心繫天下,但求問心無愧。一生讀書,一世濟民足矣,蘇佑陵自小遍讀史書。

有,書上有。

見,未曾見一人。

那個在蘇佑陵心中曾最有望成為那種人的身影,鴻鵠有壯志,未起而夭折。

皆因銅雀!

京城當然雄偉,其中的紫幸城當然更是天下壯觀。

先見沙場,大幸狼煙起,必先起信州。

只因信州居大幸東北,胡人若想要南下中原,是絕無可能避開此地,所以僅信州封屯一線,鐵甲雄關三百里,三里一堡,十里一鎮,二十里一營。

信州總兵祖坦自胡珏庸死後代領二品鎮北將軍,手下有萬餘信州騎,其戰力在大幸多種鐵騎中獨佔鰲頭。祖家三世北將,與百胡部族交手一甲子多的年歲,對騎戰極有心得。

蘇佑陵在信州時曾有幸見識過兵察時的祖坦,一臉絡腮鬍樣子像是尖硬如黑刺鋼針,臉上滿是北方荒地特有被風刀刮出的刻痕。中年邊將舉手投足間自有軍威,一雙眼睛如怒虎,直看的人心中發麻。

而後是隴州雲麾將軍陳寅恪,愛兵如子,曾為傷兵牽馬成為一方美談,更是精通縱橫捭闔之術,用兵奇正兼合,曾領命率軍西征三次,從喇滑國手中討回了近半個沙州。

再最後是曾經的西北邊將胡珏庸,通、遼兩州三十年無胡,胡珏庸居功甚偉。通州當地曾有胡殺胡,胡不敢與胡戰的打油歌。只可惜後來銅雀案中被以勾結京臣皇子,大逆謀反罪處死。

胡、祖二人在蘇佑陵心中是大幸的擎國柱石,至於陳寅恪,畢竟勝在年輕,未來可期。

幸朝崇尚儒術,但對佛道二者也並不否定,頒下相關條例后便任其發展。京州卧彌寺方丈空禪據說已有百歲高齡,仍日夜誦經,迎接香客,不顯老邁。

蘇佑陵曾隨娘親去卧彌寺拜佛時與寺中小沙彌坐而論佛,空禪方丈在一旁聽的津津有味,蘇佑陵向小沙彌發問:“若有朝一日,佛棄你而去,即便你心中有佛,又該如何自處?”

小沙彌無言以對。

至末空禪方丈回答了蘇佑陵這一個問題,寥寥數語卻讓蘇佑陵記憶猶新。

“人心皆有塵污,但心中所想未必要其身躬行。問心無愧見佛不拜又何妨?多行苟且縱然篤佛亦無用。”

“大師心中也有塵污?”

空禪老和尚笑着伸出干皺的手輕輕摸了摸蘇佑陵的頭。

“有的。”

後來蘇佑陵從別人的言語中得知空禪老和尚的境界可能就是那傳說中的佛家明心。而空禪雖從公開未承認過,卻是天下公認的佛魁。連那寒山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衣僧人都稍遜半籌。

至於道家,蘇佑陵並沒有太多接觸。唯一一次記憶中武當山向皇城進貢了幾盒丹藥,紅的金的橙的。有的像雞蛋一般大,有的如同指甲蓋一般小。

傳聞那些都是武當山洪天師所煉。洪天師俗名洪阿寶,最為人津津樂道之事無疑是在羅天大醮上為三年大旱的通州祈雨。當日祈畢,第二日整個通州便下傾盆大雨。也因此通州百姓多信道。洪天師的生祠也建了不少。

至於洪天師有沒有那傳聞中道家的無為之境,一樣需要問過他本人才知。

幸朝有風雲志和國色志。風雲志點評天下各路武林豪傑以及各路絕世神兵,國色志排出了天下絕色女子。

最為幸朝男子稱道的國色志,像是當今大幸皇后旬皇后便位列其中,京城有名幽蘭坊花魁褚青鯢自然也是佔據一席之地。

有道是武無第二,文無第一。但是偏偏風雲志榜首前三十年來都是有着兩個名字——唐嘯、宋霑。

而上一次點評過後風雲志卻將榜首唐嘯之名劃去,只留宋霑。有人說唐劍仙死了,也有人說酒仙恥與宋霑並列三十年,索性退隱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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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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