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李令月看向蘭兒道:“你們都下去。”

蘭兒無法只得退下。

高戩府上所存皆是佳釀,只可惜李令月一貫少飲酒,並不能分辨其中優劣,只因着心中難受一杯杯的牛飲而下,不過幾杯酒下腹便已經面色潮紅,眼神迷離,整個人有了幾分醉意。

“太子哥哥在世的時候常說我調皮好動,性格剛強好似男兒,他當初還說若是將來我擇婿定要為我把關,替我選一個能愛護我的駙馬,可我如今尚未出嫁,太子哥哥卻已經不在了,虧他還說自己平生從未食言。”

李令月淚濕眼角,“你當日為我所出謀略當真有效,如今賀蘭敏之已經不在人世,可惜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若我動作再能快些,或許太子哥哥就不會死了。”

高戩替李令月擦去淚痕,“你已經儘力了,此事乃是天意,無須自責。”

李令月將頭埋在高戩胸前,“我不信天意,我只想太子哥哥回來。”

高戩抬手輕拍李令月的後背,任她將情感宣洩出來。

哭了良久,李令月終於逐漸平靜下來,伴着酒意沉沉的睡了過去。

蘭兒入內從高戩手中接過李令月,將她抱去偏房歇息。

待到蘭兒走遠,馮遠現身,半晌之後還是忍不住道:“主子當知太平公主乃是武后最為愛護的女兒,你們之間……”

高戩起身打斷了馮遠的話,“我知曉。”

馮遠暗暗嘆了口氣,他只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那《十二事》原本不該這個時候放出去的,雖然那最終於天下百姓有益,但此時卻為武后奪-權提供了助力。若不是為了小公主,主子何至這麼早便將這東西拿出來?

高戩似是猜中他心中所想,當下說道:“《十二事》雖為皇后造勢卻也使得六皇子得了北門學士的好感,待到他成為太子短時間之內便不用擔心有人向皇後進讒言,如此至少給了他爭-奪-權-力的機會和喘氣的時間。”

馮遠不再多言。

李令月醒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她坐起身靜靜聽庭院外傳來的陣陣琴音。琴音浩渺,似處身於千山萬水之間,俯仰天地,頓覺自身之渺小。

李令月起身,見高戩此時正坐在樹下撫琴,只見他一身白衣素凈,說不盡的飄逸與洒脫。

蘭兒聽到聲響端了茶盞進來,“公主總算是醒了,若是再晚些怕是要誤了回宮的時辰。”

李令月低頭啜了一口茶,並未說話。

蘭兒仔細觀察,近來李令月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她屢屢開口相勸奈何卻並不奏效,此刻見李令月神色間憂鬱傷懷之色消散許多,她終於是鬆一口氣了。

高戩見李令月停下了手中動作道:“公主醒了。”

李令月點頭,“今日月兒酒後行為有失,讓司禮丞見笑了。”

“公主言重了。”

李令月看向高戩,“今日時辰已經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叨擾。”

高戩不言,躬身送行。

馬車上,李令月對着蘭兒道:“今日飲酒一事你不可讓母後知曉。”

蘭兒微微躊蹴,但隨後還是說道:“是。”

李弘已經不在了,而李治又一貫患病不能處理朝政,李唐一脈朝臣便紛紛建議李治重立太子。

李治雖是傷感李弘之死卻也明白儲位不能長期空虛,當下便在和文武百官商量之後下詔命六皇子李賢為太子。

武媚娘對這個結果算是意料之中,只是她一直以來對這個次子關注較少,卻是不知他何時在朝堂之上擁有了自己的力量,心中難免有了幾分忌憚。

李治頭疼久病不愈,待到冊立李賢為太子之後便讓他監國,將朝中之事一併交由他處理。

李賢對此自然不敢大意,每日殫精竭慮,不敢有絲毫鬆懈。幾個月下來朝臣發現新太子不僅留心政務,撫愛百姓,對刑法的實施和審查也非常注重,一時間對其稱讚異常。

李賢知道身為太子,他必須得有自己的班底。只是滿朝文武他卻是一時之間不能判斷到底何人對他忠心又可堪大用,他左思右想,最後決定以給《後漢書》做注一事來為自己招攬賢能之士。

李賢為人正直,處事果決,完全沒有了先太子的軟弱,在他把持朝政期間武媚娘插手朝政的行為明顯減少,一時間使得他在朝臣之中有了很大聲望,是以聽聞他召集學者為《後漢書》作注一事倒是有不少的人主動找到李賢表明願意參與其中,李賢來者不拒。

數月之後,經張大安、劉納言、格希元、許叔牙等人共同努力,為《後漢書》註解一事終於完成。

經過數月考察,李賢也終於為自己選定張大安和劉納言兩人作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張大安在鳳儀二年便被奉為宰相,在位八年以來一直兢兢業業,為人穩重可靠。劉納言雖然方才三十餘歲但十分精通漢學,日前更被李治封為太子洗馬,兼做侍讀,使得他與李賢關係十分親近,更為難得的是他雖然博聞強識但人卻一點也不古板,談吐十分風趣幽默,與他相處李賢總能覺得十分愉悅。

張大安和劉納言得太子提拔自然欣喜,事後輔佐太子更加盡心儘力。

李賢將經過眾人註解的《後漢書》呈給李治閱覽。

李治翻開書卷仔細閱覽,隨即面露欣喜之色。李賢有才,做事認真,經他和眾臣一同編寫的註釋一看便不是凡品。想到李賢自監國以來以來的種種表現,李治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自李弘死後他便對繼承人之事憂心忡忡,如今看來賢兒也可成就大業,他總算不會愧對列祖列宗了。

李治心中愉悅,對其誇讚不已,而後又給了賞賜。

等到李賢回到東宮之時,李治命人賞賜的五百段絹帛也隨後到達。李治甚至親書詔書嘉獎東宮上下,使得整個東宮洋溢在一片喜悅之中。

太子妃房氏一早準備好晚宴準備為太子賀喜,只是等了良久也不見太子身影,半晌,她嘆了口氣對着身邊服侍的侍女說道:“去問問,看看太子是不是去了良娣處。”

侍女出門,片刻后回來低聲道:“聽聞太子忙完政務之後便去看趙公子了……”

“公子,他一個男寵也配叫公子!”房氏狠狠的將眼前的碗筷摔在了地上,隨着’啪’的一聲脆響,精緻的瓷碗便化作滿地碎片。

侍女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今日皇上特下詔書嘉獎東宮上下,獎她和良娣生兒育女、賢良淑德、輔助太子有功,她原本以為自己再不得太子喜愛身份到底是明擺着的,這樣的日子他沒可能不來,卻不想他竟又去了那男寵處!

房氏雙手緊攥,而後冷聲道:“你去告訴張良娣,讓她也不用等了,今晚太子是不會來了。”

“是。”

圓月高懸,房氏卻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地上破碎的瓷碗一般,再也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她身為太子妃表面上看無限風光,內里滋味又有誰知?

李賢走到院外便聽到悠悠的琴音,他揮手另人不必傳報,只悄聲尋着聲音走着。

一曲完畢趙道生方才發現李賢竟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他微微訝異,卻也不見驚慌,只是笑嘻嘻的一邊行禮一邊問道:“太子殿下來了怎麼也不喚我?”

李賢笑着將趙道生拉到身邊坐下,“若是叫你豈不是壞了你的好興緻?今日什麼事這麼高興,聽你琴音里滿滿都是喜悅之意。”

趙道生挑眉,“自然是為了殿下得皇上賞識器重。”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李賢為了避免趙道生受到自己妃嬪打擾,一早便下令此處沒有自己允許禁止他人進入,是以對他這麼快便得到了消息略微有些詫異。

趙道生圈住李賢的腰身笑道:“皇上詔書抵達,整個東宮都喜意洋洋,我若是再猜不到所為何事那才是愚鈍了。”

李賢點頭,而後道:“父皇賞賜了不少絹帛,你有空便着人去看看,有喜歡的便取來做衣衫。”

趙道生忍不住笑,“我一個男人做那麼多衣裳做什麼,倒是太子妃和良娣處,殿下不要忘了着人送些過去。”

李賢對此不甚在意,“這些東西你我本就用不上什麼,宮中又無他人,那些自然全是她們的,若是她們喜歡自行去取便是,何必還要費事去賞賜她們。”

“話雖如此,你賞賜她們總是你的心意,她們會感激你的恩德。”

李賢對此略有些不耐,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殿下且當是為了我可好?自我與殿下結識之後殿下便很少踏足太子妃與良娣處了,道生心中難安。”

李賢握住趙道生的手,“你不必如此,我從你便是了,你也無需自責,你知道我自幼便不喜歡女人的,若不是為了綿延子嗣,我其實是不想成婚的。”

“我知道,只是到底還是苦了她們。”

李賢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待她們好的。”

“殿下什麼時候待人不好過?”自兩人相識到現在也有三年了,趙道生從未見過李賢發落一個下人,對兩個妃嬪也總是十分敬重,雖心裏對他們並無男女之愛卻也從未在其他處虧待過她們。

李賢抱起趙道生反問道,“你難道不知我待你才是最好?”

趙道生將頭靠在李賢的懷裏,眉眼間全是笑意。

次日,武媚娘聽到李賢獲得嘉獎的消息之後便面沉似水。

趙氏在見此在一旁小心開解道:“皇上想來也只是按照慣例嘉獎太子注書一事。”

武媚娘心知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李治的這道嘉獎就像是一個指示,若說之前在朝堂之上有人欣賞太子卻又有些搖擺不定的話,那麼現在李治的這一個舉動就相當於在告訴眾臣,他認為李賢的能力完全能夠繼承大統,讓眾人支持與他。而且著書立說一事,武媚娘比其他人更清楚李賢的心思,畢竟她當初就是用著書立說一事來招賢納士,她的北門學士便都是這麼招攬來的,只是沒想到李賢倒是有樣學樣,將她這一點完全的照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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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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