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既是如此那司禮丞既身為文官又緣何習得一身武藝？”
高戩凝望下方忙碌眾人似是若有所思，半晌之後才答道：“許是註定如此。”
李令月覺得高戩話中有話，此人明明年紀不大，他說這話的時候卻神色肅然，隱隱透露出一股滄桑之感。
祭禮大典過後李令月便直接去尋了武媚娘直言要向司禮丞學習禮儀一事。
武媚娘聽言就是皺眉，“你身為公主自然應該是跟着教引姑姑習禮的，若是對眼前姑姑不滿再去換了便是，豈可和外男多有牽扯。”
李令月見母親不悅卻也不懼，“我曾隨哥哥們在崇文殿修習，那裏的夫子也都是男人，兒臣認為此事並無不妥。”
“當時你年幼便也罷了，眼下自然不同於往日，況且那高戩來歷頗有些特殊之處，你就不要和他攪合在一起了。”
“有何特殊之處？”李令月愈加好奇。
武媚娘不想跟女兒說及太多前朝之事，當下仔細哄了片刻便命人將其帶了下去，但李令月又豈是輕易妥協之人，一連數日天天到武媚娘面前提及此事。
武媚娘見女兒大有一直耗下去的架勢也是頭疼不已，這一日武媚娘被磨得煩了不由問道：“那高戩有何特別之處使得月兒這般執着？”
李令月想了片刻答道：“高戩為人親和、談吐風雅還精通各國各朝禮儀之事，遠比教引姑姑有趣的多。”
武媚娘不由好笑，“他是臣子你是公主，他對你親和那是應該的，至於談吐方面大不了母後為你尋一個年紀輕些說話有趣的姑姑便是了，而且多國禮儀與你又有何用？你能學好眼下禮儀便可以了。”
“但他容貌氣質都是絕佳，而且還武功高強，宮中哪有這等的教引姑姑？”
武媚娘原本聽女兒這般年齡便去評論男子樣貌覺得有些好笑，此刻聽到武功高強卻是收住了笑意。
“你緣何得知他武功高強？”
“他曾和賀蘭敏之對打，只兩根手指便將對方制止住了，而且那日主持儀典之時兒臣見他不熟冷熱侵蝕之苦。”李令月兀自說著，絲毫不曾主意到武媚娘表情逐漸嚴肅。
武媚娘思索片刻后說道：“他雖然在朝為官司禮儀之事卻是朝外之人即便是母后也不能對其多加驅使，你若是真想如此便去問問他自己的意思。”
李令月聽母親已有準許之意喜道：“女兒已經問過了，他自是願意。”
“哦？”武媚娘聽言略施遲疑，隨即說道：“既然這樣我便宣他過來問問。”
高戩得詔來的很快，武媚娘抬眼去看，只見台下跪着的人容顏俊秀、氣質沉靜，此刻雖然跪着確是不卑不亢，雙眸之中一片寧靜幽深。
武媚娘雖是知曉此人的存在是因為其來歷的特殊，因而對其戒備有加，一般免其上朝且特地將其住所安排在了距離朝堂略有一段距離的清凈之處，是以這般仔細去看他確是頭一次。打量了一番之後武媚娘不由心中暗暗讚許，此人的確不凡，無怪女兒會看的上眼。
“司禮丞可是答應教授太平禮儀一事？”武媚娘並不喚其起身而是直接開口問道。
高戩覲見之時見皇後身側跟着李令月早已猜到所為何事，因而此刻只坦言道：“確是如此。”
“小女頑劣，司禮丞此番怕是要辛苦了。”
高戩微微斂眸並不答話。
武媚娘似在沉思，一時間殿上有了片刻的寂靜。
李令月見高戩已經跪了有一段時間了，當下提示道：“母后，司禮丞還未曾起身。”
武媚娘似乎這才發現此事一般，開口說道：“起來罷。”
高戩起身，對着李令月的方向微微點頭。
“公主終究是女兒身，你們在宮中教習只怕被人所見會傷及名聲、而且也未免過於拘束，本宮聽聞你將本宮所賜的宅子打理的很是不錯，日後得空便讓太平到你府上罷。”
話畢，武媚娘看着小女兒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宮去玩么？如此安排你可滿意了？”
李令月自然欣喜謝恩，高戩跟着領命。
待到兩個人離去之後武媚娘方才沉下臉對着身側趙氏說道：“讓蘭兒多加留心。”
趙氏點頭。
李令月和高戩一路同行，兩人雖是年齡上有所偏差卻也是相談甚歡，直到到達走廊盡頭見到正在此等着高戩的侍從方才分開。
馮遠一路靜靜跟在高戩身側，直到出宮踏上馬車方才問道：“皇后今日喚主子進宮是為何事？”
“也未有什麼大事，不過你這幾日得辛苦將這院子整理一番了，日後太平公主會時常出入。”高戩淡淡答道。
馮遠聽言一驚，“皇后此舉何意？”
“說是為了方便我教導公主禮儀。”
馮遠不禁冷笑，“皇後娘娘為了監視主子還是無所不用其極，她也不怕公主鑾駕時常出入皇宮被人看到後會如何揣測。”
高戩淡淡說道：“她想讓人閉口又有誰會多說呢？”
馮遠冷哼了一聲。
高戩淡淡道：“你也不必如此氣惱，此事也是我自己答應下的。”
馮遠皺眉。
“有些事情借人之口來說總要方便的多。”
馮遠深知自己主子心中自有溝壑，聽言便不再多說。
殿上，武媚娘猶自沉思高戩之事，忽聞太子李弘求見。
武媚娘下意識的挑眉，若說長子李弘以前是她最為放心和依賴的兒子，那麼現在，李弘就是她最為不滿和防備之人。她一貫以為長子李弘不會忤逆自己，卻不想在賀蘭敏之的處置一事上他竟然不惜多次頂撞於自己，雖然最後他仍舊按照自己的安排改立裴居道之女為太子妃並完成了大婚，但是武媚娘總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子自那事之後便與她隔心不似以往親密。而更讓武媚娘耿耿於懷的是她一直以為李弘仁懦，雖然貴為太子，卻並不擅長謀略，並且對於皇位也並無多少野心，卻不料李弘近幾年的表現和她所想幾乎背道而馳。
這兩年李弘先是主動提出代替病中李治監國，親自前往關中，一舉解決旱災問題並贏得朝堂上下稱讚，后又先後收服戴至德、張文瓘、蕭德昭等東宮官員，使得他們對他死心塌地。而後更是多次代替李治監國，幾乎將李治的權力一點一點的轉移到了自己的手上，武媚娘自認掌握大半個朝堂，但現在她手下官員所呈現出的搖擺不定卻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李弘入室之後便恭敬行禮。
武媚娘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長子，這二十年來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在這一刻竟然讓她覺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