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星野白羽靜靜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雙眼放空。她感覺到自己的三觀彷彿剛剛被刷新一遍。
那麼，現在自己應該怎麼辦？
已經了得知了特力研和神沢晴子的真相的她，應該採取的行動是。
呵，一秒鐘就可以得到的結論，根本不需要思考了。
星野白羽從床上爬起來，調出學園都市的監控，她必須找到神沢晴子。星野白羽在電腦上找尋着神沢晴子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不經意間看見監視器內顯示的，酒店內的畫面。看起來，自己不需要再勞神費心地找她了。
神沢晴子正抓住一個和星野白羽長得一模一樣的黑髮少女，粗魯地拉扯着少女的長發，將她強行帶着身邊，那是個少女是[妹妹們]。
本來是打算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后，再去神沢晴子那裏。
現在自己什麼準備都沒有做，怎麼辦？等她進入客房后，那她就真的是瓮中之鱉了。
但是拋下[妹妹們]逃跑，是絕對不可能吧！
沒過多久，客房的大門被從外面打開，神沢晴子拉着星野10056號的頭髮，對端正地坐在床邊的星野白羽露出了一個邪氣的笑容。
“找到你了！”
星野白羽平靜地說：“啊，被找到了。”
神沢晴子挑了挑眉，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你看起來倒是很冷靜啊，人形電腦。難不成是想到了對付我的辦法！”她的後半句話，透露出無法自拔的興奮。
“如果你說的是打敗你的辦法，那麼很可惜，我並沒有想到。”星野白羽表現得異常輕鬆。
“那你是放棄抵死掙扎了？”神沢晴子露出了極度失望的表情，她扭了扭脖子，似乎在做殺戮前的準備運動一樣。
“話說，我在半路上撿到了這個，是你的姐妹嗎？長得太像了，以至於有點讓我感到噁心。”
神沢晴子將星野10056號用力地朝着地面扔去，渾身是血的星野10056號應聲倒地。
星野白羽立刻跑上前去，接過倒在地上的星野10056號，將暈迷不醒的她小心翼翼地抱起，用輕柔的動作，將她放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
星野白羽抬起手，將星野10056號被鮮血黏在臉上的髮絲撥開，把她凌亂的髮絲縷到耳朵後面。
幸好傷勢不嚴重，但是可以看出來，她的身體各處都受了不少傷。
注視着星野10056號蒼白的臉色，星野白羽低下頭，沉默半響。隨後轉過頭，看向神沢晴子。
星野白羽直視着神沢晴子死氣沉沉的雙眼，冷靜地說道：“我已經知道了你和特力研的事情了。剛才看了特力研對你使用的藥物列表，我想我或許有辦法減輕你身體上受到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沢晴子像是發狂一般大笑起來，她用食指筆直的指向星野白羽，臉上的神情像是看到了什麼可笑的東西一般。
“不是吧！難道你在憐憫我？你一定是我今年看到最好笑的人了。我說你這個住在象牙塔里的大小姐，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還是電視劇看多了？難道你以為像這樣幫助完我以後，我就會被你的善良感化，然後放過你嗎？”
神沢晴子露出不屑的眼神，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刻意地用和她表情完全不符的嬌滴滴的聲線說：“怎麼樣，現在是要摸摸我的腦袋，然後安慰我嗎？謝謝你啊，星野大人。”
面對神沢晴子陰陽怪氣的嘲笑，星野白羽始終面不改色，她用堅定的語氣說：“我絕對不會安慰你。你不需要，也不值得。”
從剛才開始神沢晴子就不明白，眼前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星野白羽在現在場景下還可以這麼鎮定，自己正堵着客房大門的出口處，她明明已經是瓮中之鱉。
距離剛才中止的戰鬥，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也許星野白羽已經恢復了超能力的使用。但是這根本毫無用處，因為星野白羽無法控制她的精神狀態。
只要星野白羽試圖用生物電流控制自己的大腦，也只會被自己的正經歷的痛楚所反噬。那麼星野白羽大概會像之前一樣跪倒在地上，嘔吐不已。那個時候，自己再一槍擊斃她，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即使是Lv5又怎麼樣，如果不能使用超能力，那星野白羽就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而且她右手還受着傷，身上沒有任何武器，背後的床上還躺着一個必須保護的人。
這樣處於絕對不利的狀況下的，普通人而已。
這種情況下，可以做的選擇非常有限。
就像神沢晴子剛才說的一樣，希望用愛感化自己也許是一種選擇。
剛才神沢晴子確實認為，眼前的這位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會做出這樣天真讓自己覺得厭惡的選擇。
但是星野白羽剛才說的話，可以理解成她在激怒自己嗎？
眼前的人真的明白她的處境嗎？神沢晴子不認為，可以成為Lv5的人會是一個白痴。
但是剛才少女所說的話，真的不能稱之為明智的選擇。
神沢晴子的臉上終於不再是扭曲的笑容了，用疑惑目光看着星野白羽。她雙手抱在胸前，一副準備洗耳恭聽的樣子。
星野白羽開口說道：“你很堅強。”
穿着只剩下半截T恤衫的黑髮少女靜靜地站立着，背挺得筆直，蔚藍的眼眸沒有一絲迷茫和恐懼。
“你之前說得對，我不能理解生不如死的真正含義。在我使用超能力觸碰到你的大腦的時候，那種痛苦，我本以為那便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感受。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因為就算是那個時，我也不會產生想要去死的念頭。”
“真正的生不如死是，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時刻！都感受到這種痛苦的你。我想了想，如果是我是你的話，可能早已經精神崩潰了，但你現在還能站着和我正常地說話，還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比起連短暫的身體上的痛楚都無法忍受的我，你更加堅強，因此我絕不會安慰你。如果讓作為陌生人，而且還懦弱到無法承受和你相同痛苦的我安慰來你的話，我認為是否定了你的堅強。你不會需要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安慰吧。”
神沢晴子愣住了，開口說：“所以你是因為佩服我的堅強，所以才說要幫助我的？”
星野白羽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
“是交易哦。”
神沢晴子皺緊了眉頭，問道：“交易？難道你的意思是想說，在你幫助我減輕痛苦后，讓我放過你一條生路嗎？”
神沢晴子失望地嘆了一口氣，泄憤似得用腳重重地踹了一下牆壁。她用帶着怒火的眼眸瞪着星野白羽，暴跳如雷地怒吼。
“但是，我拒絕！如果你幾年前跟我說這個事，我會感恩戴爾地答應下來。但是，我現在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就像狗屎一樣，無論多麼努力地祈求，希望也永遠不會降臨。我啊，現在根本不想活着了，如果你能想到一個辦法殺死我，我倒是會無比感激你。”
星野白羽沒有因為神沢晴子的回答露出任何詫異的表情，她早就料到神沢晴子會這樣回答了。神沢晴子可是一個自殺近兩百次，之後還不斷挑戰一方通行，希望對方可以殺死自己的人。
活着是痛苦，只有死亡才是解脫。神沢晴子是非常了解這句話的真正意義的人。
“先別急着拒絕我。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吧，你現在為什麼對追殺我抱有這麼大的興趣。就因為我挑釁了你嗎？那你花這麼長時間追到酒店裏來，真是辛苦你了。”
星野白羽從容不迫地繼續說。
“因為我提到了一方通行，對嗎？”
“是，又怎麼樣！我就是想要戰勝學園都市的第一位，只能依靠外部幫忙演算的現在，就是最好的勝機。學園都市最強的寶座，誰不想當！”
“你又在說謊吧，你根本就不想打敗一方通行。”
“哈？我當然想了！我可是之前都已經挑戰過很多次他了。”
“這大概就是問題所在了，你已經多次親身體驗過，自己是無法擊敗第一位的，那為什麼你還一直一直地挑戰他。還有在我進入你們所在的沙龍包廂之前，你為什麼表現得那麼氣憤！話里話外都像在埋怨第一位為什麼會受傷一樣。”
“你想藉助學園都市最強的力量來完成你自己的自殺，我說的沒錯吧。”
“……”
觀察到神沢晴子被猜中心事後僵硬的表情，星野白羽的神情變得異常冰冷。她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暈迷不醒的星野10056號，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氣得渾身顫抖。
“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你還真是……人渣！是的，你不值得我同情。”
星野白羽用看着垃圾一樣的眼神注視神沢晴子，臉上不再是如同往常一樣掛着友善的笑容，而是不屑一顧的表情。
“把毫無關係的人當成工具，為了自己的目的，即使知道會給無辜的人帶來一生都不可磨滅的傷痛，也毫不在意。對於你來說，無論是街道上行走的一般人，還是躺在我身後的那個女孩，亦或者是我。都是為了達到目的就可以剝奪生命的存在。”
無論擁有多麼悲慘的過去，那絕不是可以輕易地傷害無辜的人的理由！
如果因為自己過去被別人傷害，所以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去傷害別人的話，那麼只是讓她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而已。
星野白羽繼續說道：“啊，還有一方通行，你把別人當成是自殺工具一樣，企圖讓對方的手上沾染上你的鮮血。你是那種只要自己滿意，讓別人變成殺人犯也沒關係的人。”
那個人……好不容易才努力地面對了現實，好不容易才想要拼上性命地改變自己，好不容易才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原來也可以幫助他人的。
如果有人要將剛剛才找回一點白色的他，重新全部染黑的話。
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而且啊，只接受別人的幫助，卻不回報的話。連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這樣的你，又和那些為了研究不擇手段的研究人員有什麼區別。可能你們人渣的程度不一樣，但是本質是一樣的。都是把毫無關係的無辜的人當成工具，為了自己的目的犧牲無關者的利益。”
神沢晴子的臉一下子變得像窗戶紙似的煞白，驚訝得張大了嘴，瞪圓了雙眼，怔怔地盯住星野白羽。
每天她的大腦和心靈都被痛苦所折磨着，神沢晴子本以為自己的身心已經對這世間的任何痛苦都麻木了。但是此時此刻，有一種不曾感受過的痛楚席捲了她的全身。
曾經她有多麼討厭那些披着白衣的惡魔們，此時她就有多麼討厭她自己。
一時之間，神沢晴子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像是一個犯錯后，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的小孩子。
星野白羽臉上展露出和往常不同的冷酷表情，她勾了勾嘴角，冷靜地露出一個笑容，淡漠地開口。
“你可以選擇現在殺死眼前的我，殺死我身後的女孩，然後再找一個無辜的人背負上殺掉你的罪惡。不過，這樣也就證明了，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而已。”
星野白羽不慌不忙地說：“不過你也可以現在，同意我的交易。我會保證你今後再也不用忍受大腦帶來的任何疼痛。相對應的，我需要你做到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不許再靠近一方通行。第二件事，不許你再傷害無辜的一般人了。”
“垃圾也是分可回收和不和回收的。如果你真的自願改過自新的話，我也願意拉你一把。但是現在你面前擺放的既不是同情的施捨，也不是敬佩的贈禮。”
如果真的有隻想自甘墮落地擅自沉淪下去的人存在。
也許真正的善人會挺身而出，無條件地將自己的慈愛平等地分給這世上的所有人。
但是她不會這樣做。
連自己都放棄自己的傢伙，連努力想要向希望靠近的心都沒有的傢伙，連自己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都不知道的傢伙。
她的愛心還沒有泛濫到去拯救這些人的程度。
像是宣洩着對於特力研的憤怒一般，星野白羽用盡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大聲吼道。
“這是交易啊！混蛋。”
“交易是否成功的一票否決權在你手上，你自己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