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瘋子
周皓今天這番舉動也算是間接的幫大家出了口惡氣，連帶着對周皓的觀感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周皓氣是順了，可是以王二強的小肚雞腸，周皓今後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開除？
不可能的！
王二強的格言是在我的手底下絕對不可能有被開除的人，除非你辭職並賠償公司一大部分違約金；要麼就留下兩個月的工資，自動離職。總而言之，得罪了他，不經受十八層地獄之苦，絕對不可能輕而易舉的繞過你。
而這些，恰好是周皓的軟肋。
周皓站在公寓樓外默哀了良久，心裏有些後悔自己先前的舉動，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可現在回去求情，今後周皓窩囊廢的名頭算是坐實了。
雖說虱子多了不癢，但真的很噁心啊！
周皓像一隻受傷的狼犬，躲在角落裏默默的擦掉眼淚，準備往公寓裏走。一陣咿咿呀呀的怪叫聲引起了周皓的注意。
周皓忍不住回頭看去，一群小孩子正圍着一個捲髮的男人，不斷的用石頭扔他，嘴裏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男人無處可躲，只能抱頭蹲在地下，任由石頭落在他身上、頭上，不時發出一兩聲哀嚎。
周皓本想視而不見，可當男人抬頭的瞬間，周皓只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一想，這才想起這不就是昨天再精神病院裏冒充心理醫生的那個瘋子嘛。
雖然心裏惱怒昨天被瘋子戲耍，可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事後更不能因此而遷怒於別人。
眼看着瘋子的額頭已經被砸出血，再這樣下去事情遲早要鬧大，周皓於心不忍，急忙小跑着過去，揮手驅趕了一群孩子。
至於小孩子們的那些難聽的話，他到並沒有太過在意。
小孩子嘛，總不能讓周皓把智力拉到跟他們一樣的水平去鬥嘴。
驅趕了幾個熊孩子，周皓過去將瘋子攙扶起來，細心的替他拍掉身上的污漬，兩人對視了一眼，周皓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天晚上奇怪的夢，有心詢問一句，然而看到瘋子似乎比昨天見到的時候更瘋了，只能暫時壓下心頭的疑惑，掏出手機準備給精神病院打電話。
一隻佈滿污泥的手攔住了他，瘋子污濁的眼神短暫的變得清澈起來，堅定的搖了搖頭。
周皓強行撥開瘋子的手，繼續搜尋着精神病院的電話號，瘋子突然大叫了一聲：“20、46、11、23……那串代碼、那串代碼，我把代碼忘了……啊啊啊，不要讓我回去，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啪！
手機被瘋子扔了出去，屏幕閃爍了幾下徹底報廢。
周皓怒道：“你到底想幹嘛？”
瘋子依舊固執的搖着頭，嘴裏不斷念叨着：“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求求你了，不要讓我回去。”
周皓見他表情凄慘，想來在精神病院一定受了不少的苦，不由自主的心軟下來：“不回去也行，那你今晚住哪裏？”
瘋子歪着腦袋想了想：“住你家。”
周皓果斷拒絕了，截至這個月，他已經欠了劉嬸3個月的房租，能讓他繼續住下來劉嬸已經給了他極大的面子，雖然閑言碎語不免多了些，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的話每日都要輪番轟炸，但好歹有個暫時的棲身之所。
如果這會兒周皓再帶個瘋瘋癲癲的人回家，何止是雪上加霜，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不行不行，房東肯定不會同意的。要不這樣，我帶你去西城區，哪裏也有個精神病人收留所，雖然環境差了點，但那裏的醫務人員挺好，不會打你的。”
瘋子固執的搖了搖頭，索性坐在地上抱着周皓的腿，嘴裏嘟囔着：“就住你家。”
眼見過路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觀望，周皓心知在這樣跟他糾纏下去，等下指不定會帶來什麼樣的麻煩。
周皓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行吧，那就住我家，但有些話得提前說好，我房間只有一張床位，你只能睡沙發。另外，你身上……”
周皓話還沒說完，瘋子已經一溜煙得跑進公寓樓，周皓生怕被劉嬸發現，趕緊跟了上去，一路帶着瘋子回了家，不由分說得將他推進了簡陋的洗浴室里。
過了好一陣，瘋子洗漱出來，周皓給他替換了自己得衣服，看着眼前這張白皙俊逸的臉，輕聲嘀咕了一句——
“老天真是瞎了眼。”轉而看向正在好奇擺弄着衣角得瘋子：“你叫什麼名字？”
瘋子咬着手指頭想了一會兒：“不知道。”
周皓也沒指望一個精神病人回記得自己姓名，從角落裏翻出一盒泡麵，用溫水沖泡了一下遞給他。看着瘋子狼吞虎咽的吃着。
周皓一陣陣肉疼，心想這可是他今天的食糧，給了瘋子，他就只能餓着了。
吃過飯，瘋子明顯精神了許多，好奇的打量着屋裏擺設。
周皓默默嘆了口氣，想起今天的遭遇，再看着左顧右盼的瘋子，莫名的有了傾訴慾望。
“其實昨天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失戀了，女朋友跟一個有錢的傢伙跑了。不僅如此，就在剛才，我跟我們領導吵了一架，雖然不可能被辭退，但在公司里，我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周皓心裏默默的補充了一句：“其實這樣的日子，我也受夠了。”
周皓心知瘋子肯定聽不懂，有些羞於啟齒的話反而能夠坦然說出口，從小時候被父母拋棄一直說到大學被人嘲笑職場被人排擠，說著說著，眼圈又紅起來。
一旁不知道有沒有聽得懂的瘋子默默的遞過一張手紙，咿咿呀呀的說著：“不哭，不哭，會好起來的。”
“是啊，以前我也是這麼跟自己的說的，可現實呢……也許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就是假的，我們不過由一段程序代碼編寫出了的角色，有的玩家是氪金大佬，有的玩家是肝帝，而操縱我的玩家，就是一個閑暇之餘用來打發時間的宅男。”
眼看着瘋子豎起了大拇指，周皓想起了昨天瘋子說過的那些話，一時哭笑不得：“還來，我被你害的還不夠慘吶？”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雖然瘋是瘋了點，但好歹不用為生存而發愁。有時候我真恨不得自己也能像你一樣，瘋瘋癲癲的，挨揍就挨揍，挨餓就挨餓，活着就行，生活嘛，不就是生存、活着，哪有什麼昨天今天明天。”
眼見瘋子已經昏昏欲睡，周皓最後說道：“唉……不管怎樣，今天你就先住這兒，也許等過了明天，咱倆都得流浪大街。”
也許是困了，也許是被瘋子沒心沒肺的生活態度傳染，不消片刻，周皓也靠在牆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周皓又來到那個光離古怪的世界。
類似的夢從他有記憶開始，已經做過了無數遍，每一次的夢幾乎都是上一次的續集，拍電視劇似的，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為了使自己不至於遺忘，周皓也逐漸養成了做筆記的習慣。
他隱約記得上次的夢境是在一個狹窄的通道里，他帶着幾個看不清容貌的男男女女艱難的行走着，即將醒來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出了過道，來到一片沙漠裏。
果不其然，這次的夢境就是在沙漠，幾個看不清容貌的人將他圍在中間，像是在等着他發號施令。
周皓的目光看向不遠處，那裏硝煙瀰漫，一座巨大而醜陋的圓形城堡如猛獸一般矗立在那裏，想來這就是他們先前被囚禁過的地方。
站在周皓身邊同樣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拉住了他的手，觸感與說話聲真實的不像是在做夢：“終於逃出來了，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裏？”
周皓的嘴唇努力的張合著，遲遲發不出聲音，就在他準備扯開嗓子吶喊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周皓的美夢，房東劉嬸氣勢洶洶的衝進來，踢了周浩一腳，臉色不悅：“有人找你！”
周皓急忙朝沙發上看了一眼，沒見到瘋子的蹤影，心裏一塊石頭落地，隨後卻是變得疑惑起來：這傢伙，跑哪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