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破罐子破摔
周皓抹了把臉，帶着一肚子的狐疑去了劉嬸房間拿起聽筒，劉嬸倒也識趣，罵罵咧咧的避開了。
電話接通后，屬於王二強那副小人得志的尖利語調響起：“我王二強大人不記小人過……”
嘟嘟嘟……周皓很硬氣的掛斷了電話。
過了沒一會兒，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依舊是王二強的說話聲：“周皓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就今天這件事，老子跟你沒完。”
周皓滿不在乎的回道：“你想怎樣？開除我？羞辱我？打罵我？王二強我去你MD，我今兒就把態度擺在這兒了，要我回去也行，但在這個車間裏，有我沒你，有你沒我……”
劈里啪啦，周皓窮盡畢生所學，將所能想到的惡毒詞彙全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反正已經撕破臉，光腳的不怕他穿鞋的，他已經想好了，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哪怕今後要他淪落街頭，也總比在公司里受窩囊氣強多了。
至少，這個時候他是自由的、豁達的、開朗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就在周皓快要詞窮的時候，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了出來：“說完了嗎？”
周皓怒道：“你TM誰啊？王二強那個王八蛋呢？”
“我叫可樂。”
“誰TM認識可樂雪碧美年達，就算是老闆過來替他求情，我周皓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我……”
可樂？周皓腦袋總算清醒了些，聲音也不自覺的變小了：“老、老闆？”
那頭淡淡的嗯了一聲：“出完氣了就趕緊滾回來上班。”
啪的一聲掛了電話，周皓握着聽筒久久無語。
他自然知道老闆的名字名叫可樂，名字很古怪，人更古怪。周皓入職十二年，從沒有見過老闆其人。
但在大家的嘴裏，這個名叫可樂的老闆，簡直比天神還有牛叉。據有幸見過她的人說，老闆年芳二十有三，白手起家，公司雖然不大，但在這座十八線的小城市裏，已然算得上是一家非常成功的企業，甚至在市年度十大傑出人物拔得頭籌。
只可惜依然真人不露相，所以至今都沒有人敢說真正見過老闆的樣貌。
如今老闆親自要他回去，即使周皓情商再低，給了這麼大個台階，不順着台階往上爬，連周皓都覺得自己沒出息。
放下電話，在劉嬸黑着臉的目送下，周皓心情複雜的回了自己房間，然而一進門，周皓才發現瘋子竟然好端端的睡在沙發上。
周皓以為自己眼花，推了推瘋子，瘋子不情不願的翻了身，繼續呼呼大睡。
既然沒被劉嬸發現，周皓也就不去顧慮那麼多了，重新整理了下衣物，一路小跑着去了公司。王二強依然在門口，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姿態，可如今的周皓早已經是破罐子破摔，對王二強擺出的臭臉視而不見，推門進去進去。
王二強哪能讓他得逞，推搡了一下，周皓直起腰板，冷冷看了他一眼：“還沒被罵沒過癮？”
王二強哼了一聲，將一張崗位調離通知扔給了他，周皓接過手裏一看，氣的險些罵娘。
崗位調離通知：
鑒於周皓今天在公司里的大吵大鬧及近期接二連三的遲到，已經嚴重影響到公司的紀律，為了能夠給大家營造一個和諧安靜的工作環境，現下此崗位調離通知。
公司安全員周皓，調離安全員崗位，降職為日勤雜務。為期三個月，三個月後如果不思悔改，直接發配保潔室，永不升職。
安全員其實就是個端茶送水給人擦屁股的打雜人員，現在成為了日勤雜務，其實跟以前的工作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辦公區到了倉庫，成天與一堆廢棄的辦公文件廝守在一起。
貓捉老鼠，總得先玩個夠。
周皓直接將通知書撕了個粉碎：“老子不幹了。”
王二強洋洋得意：“辭職，也行，你還有兩年的合同沒有履行結束，按照公司百分之三十得違約賠償，你需要支付這十二年來你個人所得薪資得百分之三十。
自行離職也可以，將公司替你上繳得五險一金盡數退回，扣除最近三個月得所有工資……二選一，你看着辦。”
“我……”
鈍刀子殺人最噁心。
王二強這個人精就是能抓住周皓的軟肋使勁踹，周皓除了吃痛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可一想到即將償還的信用卡和拖欠了三個月的房租，而今又多了一個賴在家裏攆不走的瘋子，周皓握了握拳頭，默默的咽下了這口氣，半蹲着將地面的碎紙收拾起來，在王二強小人得志的奸笑中，默默的去了樓道盡頭的倉庫里。
不出一個小時，整個車間都知道周皓被調離的事情，惋惜者有、同情者有，但大家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態，暗暗揣測着周皓這個窩囊廢能在倉庫撐多久。
整個車間，唯一真正同情周皓的只有一個人，張丹。
直到現在大家都想不明白，在車間一向以高冷出名的大美女張丹，為什麼會跟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周皓如此的親密無間。
畢竟以張丹的姿色，公司里的男同事們對她趨之若鶩，但以大家目前加起來也達不到百萬富翁的身價，還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思來想去唯一的解釋只有可能是張丹把周皓當成了樹洞。
當然，樹洞其實也是相對委婉的說法，更直白的叫法譬如‘舔狗’‘備胎’，你能想像到的所有噁心人的詞彙用在周皓的身上都毫無違和感。
這些人是絕不可能承認自己的羨慕嫉妒恨，更不可能承認張丹是真心實意的把周皓當成了朋友。
起初周皓也真心把張丹當成了朋友，也做到了對朋友間的關懷，隔三岔五的都會給她帶早餐。
張丹也不白拿白吃，總會以等價的方式回報周皓。
君子之交，不過如此。
但隨着車間流言蜚語四起，久而久之，就連周皓自己也認為，張丹故意流露出跟他的親近，無非是在向弱者展露強者的同情憐憫，紅花需要綠葉襯，鮮花插在牛糞上。
尤其得知張丹有個挺有錢的男朋友后，周皓便開始刻意的疏遠他，如此一來，周皓在公司里唯一的朋友也沒了。
周皓被調到倉庫的當天下午，快下班時，張丹來到了倉庫。
張丹的突然造訪着實讓周皓受寵若驚，畢竟周皓前段日子的刻意疏遠，兩人之間的隔閡已經產生，想來再無彌補的可能性。
但善良的張丹似乎並沒有想太多，帶了些零食過來，一邊幫周皓打開一邊說著：“你說你也真是的，幹嘛要和王二強過不去，他這種小人，你越是激他，他越是反彈的厲害。”
說著遞了一小塊零嘴送到周皓嘴邊，周皓自然而然的張嘴咬了一口，不小心碰到張丹的手指，這本來就是兩個人之間習慣性的親密動作，然而在這樣一種環境下，氣氛卻是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女孩子又像老夫老妻似的勸着周皓，這種溫馨的感覺……
周皓搖了搖頭，想起前段日子在公司里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聞，耳根子本就軟的周皓重新硬起了心腸，倔強的將嘴裏的食物吐到了垃圾桶里。
張丹沒有想太多，拿起包裝袋聞了聞：“才剛買的呀，怎麼可能壞掉，是不是不合口味。”
周皓別過頭不去看張丹的眼睛，嗡聲說著：“你不是有男朋友嘛？”
“是啊，怎麼了？”
“哼，水性楊花。”
張丹獃獃的看着他，似乎沒想到一向老實木訥的周皓竟然能說出這種話，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你剛剛說我什麼？”
周皓又心軟了，將快到嘴邊的四個字咽了下去，狠心說道：“你有男朋友就不要對我這麼好，公司里會有人說閑話的。”
“可我們是朋友啊，真正的朋友不應該是在彼此最困難的時候互相關心互相鼓勵嗎？”
周皓的心裏頓時生出一股無名火：“收起你那些假惺惺的話吧，你無非就是想着紅花需要綠葉襯，只有向公司里最弱的那個人，也就是我，展現出你善良的一面，在大家眼裏，你就不在是花瓶，是聖母，瑪麗亞，哈利路亞！”
“周皓你瘋了？”
“是你瘋了，幹嘛要對我這麼好？”
嘩啦。
一袋零食全都灑在周皓身上，周皓默默的低下頭，聽得張丹摔門離去，先前強裝出來的堅決剎那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