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東,向東

第四章 向東,向東

忽必烈的大帳里,朮赤台領着他的兒子們恭敬地站在天窗下。

“朮赤台叔叔,你是說------現在就要按照合剌赤惕的百戶制改編朵豁剌惕部?是不是太急躁了,其實我更傾向於讓貴部等一等,仔細考慮這其中的利弊。要知道,一旦開始你們短期內就沒有回頭的可能了!”周虎赫表情鄭重地說道。哪怕心中非常渴望吞下這口肥肉,可是他更清楚行動太過急躁必然帶來的隱患。

朮赤台臉膛上的堅決神色絲毫沒有改變,那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着周虎赫道:“我曾經見過達怛人的宮帳武士,那真是一支不可戰勝的雄武之師啊!本以為有生之年,蒙兀人絕不可能成長到那一步,擁有讓敵人可畏的無敵兵團。可是,在你這裏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乞顏、兀良哈和豁羅剌斯不能給我的前途和可能。誠然,合剌赤惕不一定就能成功,但至少存在一分可能,蒙兀諸部唯一的可能。這裏的情況我父子五人都看在了眼裏,捏哈昆他們受到的公正待遇表明合剌赤惕是值得信任的。忽必烈,朵豁剌惕的情況相對簡單,老夫完全可以一言而定,你完全可以放心。誰,都不能阻擋我的決心,否則就是我的敵人!”

當事人都把保證下到了這個地步,周虎赫覺得自己若是還婆婆媽媽,那就失了英雄本色,反倒讓人厭惡。既然如此,那就順水推舟吧。

“朮赤台叔叔,您不計代價的付出了這麼多,我豈能再推脫!好,如你所願,朵豁剌惕的整編從今天就開始,原則問題你們大致清楚,這裏便無需贅述了。諸百戶長、十戶長和伍長,要儘快確定下來,讓部眾們早點適應,並且加強訓練,提升整體戰鬥力。”

“是,首領,朵豁剌氏朮赤台謹遵你的指令!我部可編入戶的成年人丁合計604人,計劃編成5個百戶。忽必烈首領,請允許讓我的兒子侍奉在您的帳外,叫他為您前驅,若離了您的門戶,便將腳筋挑了,心肝割了!亦魯該、統格、汪谷兒、曲出,還不跪下,聽候首領的差遣!”朮赤台大聲喝令他的兒子,目光投向驚愕的周虎赫。

在蒙兀室韋生活了近一年,周虎赫對蒙兀人的社會構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諸部正處在由原始社會向奴隸社會的轉型期,奴隸的構成、來源和形式別具特色。這“那可兒”一詞,既有門戶奴隸、家內奴僕的意思,也有夥伴、戰友的含義。朮赤台讓他的兒子充當周虎赫的門戶奴隸,自然不是真的讓兒子們做牛做馬,只不過是一種謙卑的態度,表明他效忠的決心。同時,更好的親近首領,以便結成深厚的私人友誼。

明白這一點,周虎赫一方面為朮赤台的忠誠感到滿意,另一方面也深深地警惕這位頗有心計的中年人。

“朮赤台叔叔,亦魯該四兄弟都是蒙兀男兒中的佼佼者,也是我非常欣賞的勇士。我願意與他們成為並肩奮鬥的那可兒,而不是什麼奴隸!朵豁剌惕的人民眾多,你的身邊豈能缺少幫手,就讓汪谷兒跟在我的身旁吧。為我放哨,為我執刀,我將後背交給他!”亦魯該已經年長,統格太過魯莽,曲出是朮赤台的守灶人,只有不足二十歲的汪谷兒讓周虎赫看着順心,於是選擇了他。

這個結果還不錯,朮赤台不在乎兒子中誰去侍奉忽必烈,而亦魯該和統格心中不願,但卻正合了汪谷兒的心意。

“汪谷兒,我給你一個十戶,你要帶領他們為首領看守門戶,勇敢戰鬥,不要讓朵豁剌惕人蒙羞!”朮赤台嚴肅的交代道。

朵豁剌惕的改造很快就完成了,五位百戶長分別是朮赤台和他的三個兒子,另外一名則是朮赤台的那可兒朵羅剌歹。吸納了新力量后,在萬字旗下戰鬥的隊伍終於擴大到了三千七百人,其中騎兵超過兩^/class12/1.html千八。

當北風再一次從西伯利亞席捲而來時,同時捎來了豁羅剌斯的信使。統灰歹與帖木兒終於達成了共識,豁羅剌斯的六千騎兵將要踏上東去的征程。統灰歹要求合剌赤惕至少出兵一千五百人,自南方趕往大室韋人的地盤,十五日內與大軍會合,並肩抗擊強敵篾兒乞。士兵們只需帶上武器營帳,一應糧草均由大室韋承擔,至於其他福利,只能看這一戰的勝敗而後論了。

萬事俱備的合剌赤惕伴隨着一聲令下,立即動員了起來。一頭頭牛羊被宰殺后,在女人們的巧手調製下變成了肉乾,裝進了行囊。每一個小小布袋裏的食物,都足夠一名成年人半個月食用,牛羊肉乾是草原人出行遠方的必備乾糧。

日升一竿的時候,新城外開闊的平地上彙集了一望無邊的人群。有出征的士兵,有送行的婦孺,還有許許多多留守的士兵和投下奴。整個廣場上人聲鼎沸,歡笑聲,告別聲,祝福聲,人吼馬嘶,嘈雜的像是一鍋沸粥。

沉悶悠遠的牛角號響起三通后,士兵與家人們分離了,一隊隊排成陣列,莊重的望向土台上迎風招展的萬字旗。烈風舞動赤色旗幟,平添了幾分沙場威勢。

“蒙兀兒勇敢地士兵們,來自不同部落和氏族的戰士們!應大室韋和豁羅剌斯的邀請,我,你們的首領忽必烈將要帶領你們走上戰場了,去與邪惡殘暴的篾兒乞人血戰到底!二十年來,蒙兀各部,不分東南西北,沒有不受篾兒乞強盜欺凌掠奪的,惡賊們搶走我們的牛羊,奪走我們的財物,掠走我們的妻女,把屈辱和苦難強加在蒙兀人的頭上!我們忍受了多久,心中被煎熬了多久?現在,大會戰即將要爆發了,篾兒乞的強盜已經激發所有受害者的憤怒,大室韋和蒙兀人聯手作戰,要在這個冬天洗刷蓄積的恥辱。兒郎們,你們可敢奮死作戰,為父輩,為自己報仇雪恨?!”

周虎赫聲嘶力竭的演說勾起了蒙兀人埋藏心底的痛苦和仇恨,往日遭遇的一切不幸都被轉移到了篾兒乞人身上。陷入狂熱情緒中的士兵們舉起騎矛,抽出馬刀,他們高聲吶喊着殺光篾兒乞的殘忍口號,一個個亢奮異常。

“跨上你們的馬,辭別親人,隨我出發吧!英雄的勇士們!”周虎赫抽出馬刀,向眾人高聲喊道。然後率先走下高台,返身上了戰馬。

合剌赤惕的軍隊緩緩離開部落駐營地,牧民們跟在軍隊旁邊,一路相送,漸行漸遠,直到離城數十里。這一別,不知將有多少人埋骨他鄉,再也不能回到家鄉。

增援大室韋的合剌赤惕軍隊總計兩千四百人,有木昆部的兩個百戶,念唐寨五百兵士,剩餘的都是合剌赤惕人,其中包括朵豁剌惕四個百戶。現在,周虎赫能夠動員的全部野戰力量,出動了九成。後方大本營的安全,幾乎全壓在了念唐寨那六百步卒身上。一旦後方警塵突起,據城而守將是唯一的選擇。不過當前局勢特殊,諸部都在忙於各自的戰事,望歸山的安全係數很高,這也是周虎赫等人敢於做出如此地大膽決策的前蹄。

大軍渡過冰封的西灣河,行軍速度開始加快,保持在每日一百五十里上下。馬匹眾多,帶來的好處就是無需愛惜馬力。每個士兵至少都有三匹馬,其中一匹上馬,是衝鋒陷陣的坐騎。一匹中馬,是作戰和行軍的後備馬。還有一匹下馬,作為普通的騎乘馬。這種劃分方式當然是按照草原標準的,若是在中原,即便那些下馬,也是一般騎兵部隊列裝的軍馬。更何況很多士兵擁有四匹,五匹,甚至六匹坐騎。秋後霜降,牛馬膘肥,一路上枯草不缺,行速自然如同飛躍。

四日後,隊伍抵近了闊連海子大沼澤外,這裏高草茂盛,蘆荻叢生,一眼望去,綿延的草浪似乎與天相接,怎麼也看不到邊際。沿着牧人踩出的道路,只一個下午,便將無邊沼澤拋到了身後。眼看着夕陽西下,合剌赤惕人停下了腳步,在一處有水有草的河畔支起了他們的營帳。

輪流拾柴的一支士兵進了一片紅柳林,在裏面抓住了一對受傷的人。這些如虎似狼的士兵審訊了他們,但卻一無所獲,便立即將兩人捆綁到周虎赫的營帳前,向執勤的扯爾歹彙報他們抓到了可疑的姦細。扯爾歹不敢做主,上報了周虎赫。

營帳內,周虎赫盤坐在地上,目光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血跡斑斑的兩名俘虜,聲音低沉的問道:“說,你們是不是篾兒乞人?”

“回貴人的話,小人和我的父親並不是什麼篾兒乞人,而是闊連海子裏生活的拔野古人,有自己的小部落,在昨夜遭到了仇敵的襲擊。我父子二人僥倖逃脫,藏匿在柳林里,而被貴人您的士兵發現,誤以為是姦細。小的身負血仇,族人淪為奴隸,懇請貴人能仗義主持公道,解救出我的族人,小的有一樁大富貴回報您!”者勒蔑匍匐在地,神色恭敬地向周虎赫說道,滿臉祈求的望着周虎赫。從進入這撥人的營地后,他死寂的心突然活了,萌生出一股強烈的迫切。他要救出自己的親人和屬民,要報仇,哪怕為此粉身碎骨。

“者勒蔑!你要幹什麼!不可以,絕不可以!”

“夠了,父親!那是災難,是魔鬼!我決心已下,你閉嘴!”

周虎赫憐憫的看着這父子兩人粗脖子瞪眼的對吼,已經有點不耐煩。兩個自身難保的落魄窮鬼,說什麼贈送一份大富貴,以為本首領不敢殺人嗎。

“把這兩個拔野古人拖出去,丟到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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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兀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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