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最後的寧靜 下
在念唐寨盤桓了兩天後，留下折彥沖所部，周虎赫便帶領合剌赤惕的一干騎兵們趕往部落的營地。他們留下所有貨物，會同駐屯望歸山的勃魯所部，飛馳而去。不久的將來，合剌赤惕部的民眾們將舉族遷至此地越冬，把物資囤在念唐寨就省下了轉運之苦。兩日後，眾人回到營地，迎接他們的是族人熱情的歡迎。
進了帳中，與兩位嬌妻好生親熱一番后，周虎赫才下令召集諸位氏族貴人們商議政事。與一切政治會議毫無二致，會上首先進行的便是成就總結。周虎赫通報此番南下的經歷和成果，表示所行不虛；隨後，幾位負責主持首領離開期間部落事務的貴人，分別彙報了這段時間個人的工作情況，並移交權力。會議的主要工作至此告一段落。
“諸位貴人，這次我們從望歸山經過，特意停頓了一日。那裏的籌備和建設已經完成大半，我覺得部落應當做好遷徙安排，在最近十天內啟程，前去望歸山的冬營牧^/class12/1.html場越冬。”周虎赫朗聲道，笑眯眯地看着眾人。
在念唐寨駐屯數月，對那裏了解頗深的勃魯附和道：“是該動身了，天氣越來越冷，估計今冬的初雪會在一個月內降臨。我今天路過河畔，發現最後一叢青草也泛黃了，河西這裏水枯草盡，早點移營是好事！”
“望歸山確實是塊好地方，牧場肥美，一夏幾乎沒有牧養畜生，牧草連桓百餘里。最難得的是，山中唐民備好了堆積如山的草料，你們合剌赤惕果真好福氣啊！”博爾忽作為一位副百戶，雖然是外姓，但也有權參與部落會議。經過念唐寨時，給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座座金黃的草山——那是冬天裏的黃金。
“虧得首領遠見，這個冬天各家牧養的牲畜不用擔心餓死了！萬幸、萬幸哪！”隨行的其他貴人紛紛感慨道，滿是幸甚至哉的樣子。
“看來望歸山那裏確實形勢一片大好嘍，連速罕禿都讚歎不絕！哈哈，既然如此，首領讓遷徙我們就絕無二話了。入秋以後，各家的牧戶都已經集結在了周圍幾十里內。如今牛羊入欄，行裝栓束，只要一聲令下，部落立即可以拔營開路。”札蘭圖含笑道，眾人對冬營牧場算是徹底放下了心。
移營遷徙是草原牧民生活的一部分，與喝水吃飯、行軍打仗一同融入了他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半軍事化的生活和生產方式，落後的生產力和游牧經濟，既造就了草原人強悍迅捷的行動力，也保證了他們生活的簡易艱苦。每帳人家，最值錢的莫過牲畜，其次氈帳，然後就是一口鐵鍋或者陶瓮。什麼用具床鋪、大件家什，統統就地置辦！沒有大宗行禮，資財微薄，搬起家來自然效率極高。
三日後，合剌赤惕人驅趕着他們的牛羊牲畜，行禮裝滿勒勒車，向著西南方向邁出了行程。一面面萬字旗迎着朝陽飄展風中，歡快的牧羊犬奔來跑去，牧人騎在馬背上，揮舞鞭梢驅趕牛馬畜群，靈健的山羊跳來跳去，發出咩咩的吟叫聲。婦人們跟在勒勒車邊，看守坐在車上好奇地東張西望的小孩子。遠處，一隊隊精悍的騎兵奔赴遠方，警戒探查。
在離開河西營地前，周虎赫的辣椒和土豆終於收穫了。那片自留地總算沒有辜負歷史交付的偉大使命，產出還算不錯。紅艷艷的朝天椒摘了滿滿一袋子，少說也有十餘斤，讓嗜辣的周虎赫口水橫流，偷偷嚼了一隻，結果辣得弄眉擠眼，連呼痛快。
土豆稍稍不盡如人意，除了死掉的幾株，總計只出產了大大小小百餘個山藥蛋*子。也許是品種原因，這些小土豆的賣相很寒酸，像極了農家土雞下的蛋。儘管如此，周虎赫還是覺得這些小可愛的前途不可限量。廣袤的歐亞內陸，處處都是土豆生長的好地方，這種美洲作物是開發自然、增加人口不可缺少的良種。
沿着河谷和山川，龐大的合剌赤惕集團如同一群飛蝗，吃光了他們行進路線上的所有枯草。成群結隊的兒郎擎弓引箭，掃蕩附近各種禽獸，就連南下越冬的雁陣也難逃毒手，紛紛成了火堆上滴油的美味。
這一路倒也遭遇了不少大小部落，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強者有之，弱者亦有之。對不分口蹄的野人、散戶，勇悍的合剌赤惕騎兵自然是連蒙帶逼，迫使他們加入自己部落的大家庭。
一些小部落遠遠見到合剌赤惕聲威浸大，或是老早避開，或者供奉牛羊，哪敢有什麼不軌的企圖。
至於幾個中等部落，三兩百帳人口，縱然覺得自家可以關起門來稱王稱霸，但也不敢輕忽覆滅了阿魯剌惕部的新強權。望歸山東方這段地域，介於斡難河與怯綠連河間，因為水沼散佈，土地隔離，族群眾多，所以沒能形成龐大的部落，人民相對自由。這幾個部落大大咧咧的派人獻上幾匹牛馬或皮毛，表示一番也就沒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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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折寨主，合剌赤惕的周虎赫首領派人傳來消息，他的部眾已經越過西灣河，兩日後將到達望歸山牧場。送信人正在外邊，等候你傳見！”侍衛長掀開營帳氈門，走進來向埋頭書寫的折彥沖大聲報告道。
“噢，這麼快？沒想到哪，我以為他們至少還要七八天呢！十八郎，讓那名信使進來，我問問他周虎赫有什麼交代。”折彥沖放下筆，揉揉乾澀的眼睛笑道。
撻懶甫一進門，就大聲說道：“副百戶撻懶奉忽必烈首領令，向折寨主問好，同時傳達首領的指令！請折寨主集合山外的寨民，注意約束，嚴防兩方民眾發生衝突，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另外，請告誡寨民們看好自家的財產牲畜，以後人多畜雜，怕是難免出現丟失混淆之事。告知人民，若與外來人起了衝突，切勿負氣相搏，甚至聚眾鬥毆，應當上報長官，以是非曲直，裁判過錯！折寨主，我來之前，首領反覆強調這三點，尤其最後一條，要你無比請出狄楊二公，以及族中德高望重者，挨家挨戶傳達此事。”
所謂人多事則雜，折彥沖同樣想到了這些，也在思考對策。此時周虎赫已把解決方案遣人送來，讓他着實很歡喜。聯盟中，念唐寨終究是弱勢的一方，原本有些要求他是不好主動提出的，現在周虎赫一一想到了，說明兩方的合作確實是建立在共同利益和平等互利基礎之上的。這種聯盟，在可預期的將來，毫無疑問必將牢固無比！
“好！撻懶副百戶，一路辛苦你了。忽必烈的交代我已知曉，這就派人去辦理。你是回去復命，還是留下等待？”
“我去新城暫住，不勞折寨主挂念。若無其他事，小的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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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蒼黃的草原上，黑壓壓的一片陰雲從東方緩緩而來，合剌赤惕牧民的遷徙隊伍趕着牲畜，經過千里跋涉，終於抵達了他們行程的終點。
按照計劃，全部牧戶被分為三隊，一支向北，一支留在東部，另外一支繼續向西，進入新城附近。在大雪到來之前，牧人們以百戶為單位分散放牧，一旦有警，便可迅速匯合，依託城池。
牧民們一路走來，此地茂盛的枯草讓人看得心中歡喜，半乾涸的河流和水泡子附近，草地尤其完整，濕漉漉的土地上經常會竄出一兩隻野兔獐子，顯示了大地的豐饒。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讓人對未來充滿希望。當然，土地的原主人，阿魯剌惕的遺民們除外，睹物傷情，不知多少人偷偷落下苦澀的眼淚。
部落進駐新城后，這片沉寂數月的牧場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甚至更加喧囂。男性牧民們在百戶、十戶的指揮下，砍斷碗口粗細的樹木，為古列延建造綿長的木柵：他們掘開土地，挖出一道道壕溝，只為了讓妻兒們能夠在安全的營地里睡上安穩覺。一頂頂灰白色的帳篷如同雨後草地上冒出的小蘑菇，點綴了枯黃的大地。膘肥體壯的牛羊歡快地奔跑在新土地上，盡情的啃着乾草，飲着清水，讓牧人們發自心底的感到未來一片光明。
新城附近小山一般堆積的草垛打消了所有部落貴人心中最後的一絲疑慮，這塊充滿希望的土地讓他們相信，苦難和飢餓在今年這個寒冬已經遠離了人民！流血、戰鬥和犧牲，過去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一年前，絕望的人們狼奔豕突，而現在，貴人們卻可以高坐在馬背上，喜悅的看着奴隸揮舞牧鞭驅趕畜群。
安頓下新家后，部落的男丁們帶上馬匹和武器，彙集到忽必烈的帳下，開始了一年一度的秋季遊獵。在沒有戰爭的情況下，為了保持武備，獲得更多肉類和食物，入秋後，部落氏族都會自發召集屬民，開展大規模的狩獵活動。周虎赫看中了這類大型活動的政治軍事意義，理所當然的加以大力弘揚和規範，便有了此次規模空前的大狩獵！
【踟躕了很久，還是決定重新拾起來，只為兌現一個承諾——完本！擱筆太久，現在思路都淡忘了，重寫感覺很艱難，很生疏。爭取年前完結這本書，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