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
徐慢低頭在宿舍里寫日記,重生后她才養成這樣的習慣,幾乎每天她都會在日記本里寫下當天發生的事。
她一邊翻閱着淺色封皮的日記本,偶爾停下來看上面的內容。
總會有用得到的時候,她想。
“這麼晚了,你咋還不睡?”周筱婷從浴室里出來,一邊刷牙一邊往外面走,電動牙刷嗞嗞的聲音離徐慢越來越近。
周筱婷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很多事情不問個徹底不罷休,只見她眼睛往筆記本上瞥:“你在寫什麼呢,這麼神神秘秘的。”
徐慢警覺,立刻把日記本放回抽屜里,扭頭,神色如常對她笑笑:“沒寫什麼,只是看一下今天的讀書筆記。”
“哇,要不要這麼認真。”周筱婷感慨完,漱口的時候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對了,過兩天我們小組討論你沒忘吧。”
“我記得的,放心吧。”
徐慢這幾天特意翻看了專業書,畢竟是她把學神找過來的,總不能自己掉了鏈子。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找沈斯遠來我們小組啊?我記得,你和他平時基本沒什麼交集。”
徐慢認真想了想,覺得周筱婷說的話也不全對。
她和沈斯遠其實還有一次交集——
大二那年,她剛從學校外面回來,路過學校正門,看到一個有些佝僂的中年女人站在保安室門口,一臉手足無措,徐慢隱約聽到她在詢問來往的學生男生宿舍樓怎麼走。
她有着濃重的口音,幾乎沒有人願意停下來聽她講話,連保安都沒理會她,翹着腿坐在椅子上打遊戲。還能聽到有人捏着鼻子從她身旁走過,說她身上味道太重了,有老年人的味道。
徐慢在那一刻有些鼻酸,她想起高中那會奶奶去學校給她送飯菜的時候,是不是也曾經被人這樣嫌棄。
她走過去,說:“阿姨,我知道男生宿舍在哪,我帶你過去吧。”
中年女人不停地向她道謝,問她能不能把手機借給她打個電話。
她說:“我真的不是騙子,剛才她們聽到我要藉手機都以為我是騙子,但我真的不是。我兒子叫沈斯遠,他就在這裏上大學的。”
像是怕她沒聽清,女人一邊說著一邊在徐慢手心比劃沈斯遠的名字。
徐慢聽了這話更加心酸,輕聲說:“我知道他,他是我們班的學霸,學習成績可好啦。”
給沈斯遠打了電話,很快他就跑了過來,在徐慢面前站定時,還喘着粗氣,呼吸不暢。
她聽見他對自己說:“謝謝你,徐慢。”
徐慢也是在這一刻才知道,原來學神竟然還知道自己的名字。她霎時有種受寵若驚之感。
沈斯遠媽媽臨走時還特意給了她幾個腌好的雞蛋和一些特產,第二天她給沈斯遠寫了張字條:
【幫我謝謝你媽媽,雞蛋特別好吃!^_^】
這就是她和沈斯遠在這大學幾年唯一的交集。
徐慢從回憶中抽離,快十一點半,她準備去洗澡,按下電腦的關機鍵,但兩分鐘過去了電腦還在轉着圈,她不知按了個什麼鍵,這下更糟了,直接變成藍屏。這台電腦是她剛上大學時徐建鵬向別人買的二手,最近越來越卡,有時做個PPT也能卡在那個頁面動也不動。
想換電腦的念頭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一看到銀行卡的餘額就知道這個月家裏又沒有給她打錢。
好像已經忘了她這個人似的。
這兩個月來,徐建鵬和林湄嬌一個電話都沒有給她打過,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他們給自己打電話是什麼時候了。
重生的第一天,她分別給他們打了一個電話,但都被拒接了,直到現在都沒有再給她回個電話。
徐慢看着電腦上還在轉圈的圓點發獃。
有時候,她在想她之所以那麼缺愛,是不是因為從來沒有人真正愛過她。
—
小組討論的地點定在學校外面的咖啡店,徐慢和周筱婷去到的時候,沈斯遠已經在那坐着了。
正值國慶假期,許多學生都不在學校,咖啡館裏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徐慢和周筱婷在沈斯遠對面坐下,過了十分鐘,另外兩位同學才匆匆忙忙趕過來。
人齊了,大家便開始討論起這次作業的內容和分工,沈斯遠話不多,但每當他們討論出現偏差的時候都會輕聲指出來,因為有他在,很快他們就把PPT的框架都討論了出來。
案例分析部分是最花時間的,也是最複雜的,需要兩個人一起完成。周筱婷這時弱弱地提出:“慢慢,要不你和沈斯遠一起做案例分析吧,我覺得我做不來,真的,我上課都沒怎麼認真聽。”
徐慢還在猶豫,沈斯遠卻很快點頭:“好,我和徐慢一組。”
說完他才抬眼看向徐慢,似在徵求她的意見。
有學神在,一個課題作業應該是沒問題的,徐慢並不是在擔心這個作業的難度,她唯一猶豫的點是自己電腦壞了,怕耽誤了進度。
等其他人走了之後,徐慢喊住沈斯遠,把自己顧慮的地方說了出來。
沈斯遠停頓了兩秒,看了一眼手錶,說:“那十二點前,我們把這部分完成。”
“凌晨十二點?”
沈斯遠:“兩個小時后。”
徐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道這就是智商碾壓嗎?
徐慢覺得自己應該重生到嬰兒時期,從那個時候開始培養,或許她的腦子還有救。不同於對付江廷時的精心算計,在學習這件事上,她總是開不了竅,哪怕重生了一次還是不行。
她想來想去,拼不了天賦,就只能走笨鳥先飛這一條路了,或許還有一條捷徑,就是抱緊學神的大腿。
她還在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沈斯遠已經重新坐回椅子上把自己的電腦打開。
徐慢呆站着,突然聽到沈斯遠喊她:“坐過來。”
“啊?”徐慢一愣。
“坐在這邊,方便一起看電腦。”
“哦,好的。”
徐慢呆愣得像一塊木頭,在他旁邊坐下。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沈斯遠的側臉,一個男生竟然有這麼濃密的睫毛,皮膚瓷白通透,鼻樑很高,顯得五官更歐化,徐慢記得那份報紙介紹他的時候,用了一個詞“貧民窟里走出來的貴公子”。
有時候徐慢會覺得沈斯遠太過神秘,她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是那天在藥店門口抽煙時的陰鬱少年,還是站在競賽領獎台上侃侃而談的他?
江廷指着網頁上的幾處,對她說:“產品線的曝光、KOL內容營銷、還有口碑營銷這幾部分不難找,重點是——”
沈斯遠說著扭過頭,只是徐慢還沒有收回自己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近距離的對視讓空氣都變得炙熱。
徐慢迅速扭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但眼角的餘光發現沈斯遠還在看着她。
徐慢突如其來有些忐忑。
“我臉上有東西?”他問。
“沒有沒有。”徐慢心虛地指着電腦,對他說,“你剛才說的很對,你繼續。”
沈斯遠突然輕笑了聲,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徐慢不明所以。
“哪個地方你覺得很對呢?”
空氣一時有些尷尬。
徐慢沉默了幾秒,厚着臉皮拍馬屁:“學神說的話,當然連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是對的,我誇任何一個標點符號,都是對其他標點符號的不公平。”
拍馬屁是徐慢的強項,果然,下一秒,沈斯遠就彎起了嘴角。他笑起來的時候很陽光,眼裏的笑意彷彿是直達心裏的。
原來學神的笑點這麼低,徐慢這下放心了。
平時看起來一副生人勿近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原來這麼初級的笑話就可以把他逗笑。
經過這一個早上,徐慢對沈斯遠有了新的認知。
只是後來,徐慢才明白,他笑並不是因為這個笑話好笑,而是因為這個笑話是她講的。
做完PPT剛好十二點,徐慢本來想請沈斯遠吃頓飯,感謝他願意加入他們這個學渣小組,但兩人剛走出咖啡館,沈斯遠就被學生會主席叫走了,好像是最近學校有什麼活動需要他作為學生代表上台發言。
徐慢只好一個人去飯堂,在去的路上,她接到了值班經理的電話。
對方的態度前所未有的柔和和謙恭,還帶着一絲小心翼翼:“徐慢,我問你個事兒,你這個月17號那天有沒有空啊?”
徐慢算了下,17號那天是周六:“那天不是要上班嗎?”
“哦,對,你看我都忙糊塗了,這樣吧,你那天不用過來上班了,我待會給你一個地址,你直接去鄒總那邊,但是你放心,兼職費我們還是會照付的。”
“什麼意思?”徐慢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意思。
對方稀里糊塗說了一大堆,徐慢終於明白了,鄒成浩邀請她去參加聚會?
機會送到面前,徐慢自然要把握住,這是她進入江廷交際圈最好的時機。但為了立住自己清純小白花的人設,她還是裝作為難推脫了好幾輪,說自己不習慣那樣的場合,擔心會出洋相。
更重要的是,她要的不是一句無足輕重的由第三方傳達的邀請,如果就這樣輕易答應了,她和鄒成浩身邊那些小網紅又有什麼區別?江廷恐怕也會看低自己。
她在等鄒成浩親自給她打電話。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當天晚上,她就等來了她想要的電話。
不是鄒成浩打來的,是江廷。
當江廷的聲音傳入耳膜,徐慢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巨大的喜悅和成就感。
獵物上了鉤,徐慢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揚,像極了電視劇里的反派女二。
“江先生,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中午吳經理和你說的事,”江廷說話時,總喜歡在中間停頓一秒,像是給對方思考的時間,“我想知道你拒絕的理由。”
她聲音故意弱了下去:“聽吳經理說,參加你們聚會的都是一些社會名流,我……我太格格不入了。我以前從來沒去過這樣的場合,我擔心……自己表現得不好,出了洋相。”
“只是幾個朋友,稱不上什麼名流。”江廷的語氣還是淡淡的。
“而且我和鄒先生平時也沒什麼交集,我去參加他的聚會總覺得不太好,我會覺得不自在。”
徐慢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語氣太白蓮花了,把自己噁心得一陣顫慄。
但她知道,江廷會吃這一套,她有九成的把握。
果然,他停頓了片刻,似在思考,又像在試探。
緊接着,他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那如果是我邀請你呢?作為我的女伴,你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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