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府
這邊天剛蒙蒙亮,店小二就來敲許恆的房門來了,他一開門就瞧見李陽在跨院裏正來回踱步。
看來昨晚一夜沒睡的不僅是許恆一人。
李陽一見許恆出來,急忙迎了過去。
“道長,昨夜休息的怎麼樣?這麼早來驚擾您,着實對不住,實在是家裏面,幾十口都等着您救命呢……”
李陽的賣慘還待繼續,許恆卻是揮手將其制止了。
“李公子,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乃是出家人,本着慈悲為懷的心腸,今日便隨你走一趟,至於事兒成與不成,咱們之後視情況而定,小道我也得量力而行,你說是不是?”
“只要道長能來,怎麼的都行!”
雖然許恆提前給自己留了台階,但李陽這個時候已經不再乎這些了,在他眼裏,許恆就是救命稻草。
兩人出了開源客棧,門口李陽早就備好了轎子,李陽,許恆一人上了一頂,直奔李府而去。
坐在轎子裏的許恆,閉着眼琢磨,看今天李陽這個態度,肯定是有別人和他說過子母煞的事,要不然不至於如此。
昨晚他想了一夜,不管怎麼說今天也得跟李陽去看看,許恆不會望氣觀地,所以其不近距離接近子母煞的安葬地,根本就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是在客棧里任憑自己瞎想,是不能把子母煞想到手的。
李府距離這個開源客棧不遠,許恆坐在轎子裏,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就到李府門口了。
李府門前站着管家李福和四個家丁,許恆,李陽下了轎,管家李福趕緊過來迎,李陽衝起揮了揮手,便轉過頭看許恆,其嘴角張開剛要說話,許恆手裏一指前方,李陽便閉上了嘴,和李福一起前頭帶路,幾人從小門進了李府。
不知道是李陽特意吩咐的,還是因為時辰太早的原因,許恆進來李府,一路上,一個僕人家眷都沒看到。
幾個人七拐八拐的走到了李府的後花園,隔着老遠,許恆就看見了昨晚張老鬼說得那座枯井。
這地方是不是極陽地,許恆不知道,但現在卻是陰氣撲面,三伏天別處即使有風都是吹得熱風,在這裏周圍連風絲都沒有,許恆身子卻是冷的厲害。
幾人來到這處花園的月亮門前,李陽衝著許恆尷尬一笑,其意思很明顯,枯井就在眼前,他們不方便過去。
許恆對此心領神會,也沒有過多為難李陽,他是築基修士,站在這裏都感覺周圍冷得邪乎,更別提李陽,李福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了。
穿過月亮門,越是往枯井跟前走,周圍的陰寒之氣便越重,當許恆站在井口邊的時候,其臉上,衣服上,已經凝結出了一層薄冰,不過因為他到底是有築基修為在身的,這點寒霜,還對他造不成實質威脅。
許恆大概觀察了一下井沿四周,當看到地面上殘存的帶冰碴的凝固血跡,他便知這些天李府也不是一人未損。
“地澤萬物,通幽走陰,霧隱門弟子,有請井中煙魂一敘。”
許恆嘴上說得客氣,手底下卻是不留情,其劃破食指,在井沿邊上畫了一道通陰傳召符,符成后,蘊含法力的一掌重重拍下,符力通井下,大白天,枯井中卻是在許恆落符后,發出陣陣女子的哀嚎之聲。
李陽,李福聽見這哀嚎聲,直接嚇得腿肚子都軟了,身後那幾名家丁更是舍了他們兩人,先行開溜了。
幾息后,哀嚎消失,自枯井中噴出一股黑煙,黑煙遇到陽光,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好似許恆前世里,火柴剛點燃的動靜。
片刻黑煙散盡,一位長相秀麗,頗有風韻的美貌少婦,拉着一個身高三尺的男娃,出現在了許恆面前。
許恆一見這男娃,便心裏大為慶幸:還好自己來的早,這要是再讓這對鬼母子吸下去,待男娃樣貌如成人時,李家鎮估計也就沒有什麼活人死鬼了。
“法師此來相召所謂何事?”
徐小蘭對於許恆很是客氣,這當然並不是因為她的脾氣好,再好的脾氣,天天好似在油鍋裏面“洗澡”,也會變得暴躁。
之所以其對許恆還算客氣,那是因為她對許恆的真實實力不了解,許恆半強召的通陰術法,加上井沿周圍因通陰咒而佈置的明顯結界,讓徐小蘭有個錯覺,那就是在她面前,這位體態瘦弱的年輕道人,頗有幾分本領。
若是現在只有徐小蘭一鬼,其就算對許恆有所顧忌,但也不會如此客氣,有道是萬物生靈,為母則剛,虎毒尚且不食子,徐小蘭也是如此。
子母煞這種鬼物宛如陰陽太極,身為子女的一方一般都力量強大,卻因為生前發育不全,神魂有缺,靈智不高,母親的力量一般,但卻靈智無損。
現在的子母煞面對許恆,就如同母虎領着剛剛成年的幼虎,碰見了一位手持利刃的獵人,單輪能力勝負,獵人在沒有佈置陷阱的情況下,碰見兩隻老虎是必死無疑,但他手持利刃,臨死反擊,必然能夠重傷兩虎之一。
徐小蘭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卻不能不在乎她的孩子,所以才會對許恆表現的很客氣。
徐小蘭現在的這種表現,也在許恆的意料之中,他之所以這般肆無忌憚的在枯井邊傳召子母煞,就是為了驗證其心中的猜想,雖然這世間從不缺少偉大的母親,但偶爾也會有一兩個老鼠屎,在徐小蘭沒出井表態之前,許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老鼠屎。
“徐娘子有理了,小道冒昧前來施法相召,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徐娘子不嫌棄,還請隨我借一步說話。”
許恆說著話,從儲物袋裏掏出一把油紙傘撐開,並以簡單的御物手段,將此傘打在了徐小蘭的頭頂,為其遮擋住朝陽。
雖然似子母煞這般凶厲的鬼物,已經可以隨意的白日出行了,但陽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其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不舒服。
許恆的傘自然不是普通之物,其乃是他煉製的一件小法器,沒什麼別的用處,只不過遮陽效果不錯。
“道長請!”
“徐娘子請!”
許恆,徐小蘭一人兩鬼,將談話地點挪移到了距離枯井幾十步外。
這個地方對於他們雙方都能接受,許恆離開了他在井邊的結界範圍,徐小蘭也和枯井保持了一定距離。
如果接下來雙方談崩了,那他們都能有一些時間來做出反應,也也是彼此間相互示好,表達誠意的體現。
“道長此行可是來除掉我們孤兒寡母的?”
徐小蘭的性格一直很剛硬,這當然和她的童年經歷有關。
“徐娘子誤會了,你們母子與李家他們的愛恨情仇,小道是不會插手的。”
徐小蘭開門見山,許恆自然也馬上表明態度,畢竟他這個“手持利刃的獵人”形象是假的,真動起手來,說不得徐小蘭母子瞬間就能將其滅殺。
“哦?那道長此行為何?”
對於許恆的回答,徐小蘭很意外。
“為給你們找一條出路。”
“找出路?我們哪裏還有出路?”
徐小蘭說到這,神情頗有幾分凄苦自嘲,但更多的是憤恨與無奈。
“小道自然說出此言,那必然是有法助你們母子脫困,徐娘子你即使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你苦命的孩兒謀劃一番吧?”
許恆說著話看了一眼目光獃滯的鬼童,其對自己將要面臨什麼一無所知,還自顧自的吹着冷氣凝霜,玩樂無憂。
徐小蘭聽了許恆的話后,並沒有多言,其也看向了自己的孩子,並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頂,鬼童感受到了母親的關愛,昂起頭衝著徐小蘭傻樂一番。
許恆一見事情有門,自然是要趁熱打鐵的。
“事到如今,想必你已經在接受自家天賦神通的時候,知曉了自己的來歷,不錯你們母子現在就是還未修鍊完全的子母煞。
按照現在這個情況,若一切順利的話,你們母子兩個很有可能功行圓滿,其後擁有金丹,或者元嬰之能,那個時候的李家鎮沒有一個是你們的對手,整個李家鎮的生死,皆在你們一念之間。
但再之後,你們母子就要受到正道修士的討伐了,別的不說,你們如果背負了李家鎮的血債,那即將赴任的風林縣城隍,便第一個不會饒了你們。
一個縣城的城隍,其配神人馬自然不可能像大州大府那般充盈,其修為檔次也不會太高,但因為李家鎮的凡人,風林縣城隍一定會和你死磕,要不然上面查下來,或者有多嘴的修士上報,不但他城隍爺的位置保不住,就連其金身都會被打碎。
風林縣城隍雖是一介小神,但也是在冊封編製之內的正神,必然是有些過人之處的,風林縣又是他的封地,似他們這種屬地神,在自家的地盤上有天道加持,即使最後你能夠贏他,那必然也是慘勝,激烈的戰鬥中,你自然沒辦法護鬼童周全,畢竟他現在靈智有損。
其最好的結果就是你們母子贏了,但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鬼童也活了下來,只不過身受重傷,實力大損的你們,背負着一鎮凡人的業力,殺戮正神的罪行,正道修士人人追殺你們,邪道魔道個個不懷好意,到時候你有多大把握可以護着鬼童,讓你們娘倆在亂局中存活下來?
此間兇險,徐娘子自行思量,小道便不再多說了,若是徐娘子願意依附於我,小道可表黃天,立重誓,護你們母子周全,還可以幫徐娘子了結與李家的仇怨,且這其中的因果業力,皆由小道一力承擔。
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這麼做,自然是需要好處的,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你我之間簽訂契約之後的事情,你為我效力一百年,我還可以保證,當你們母子的安危同我自身的安危發生衝突時,你們母子可先行保全自己。
言盡於此,徐娘子自行斟酌,今夜我在開源客棧靜候佳音,過時之後,後果自負。”
許恆說完之後,揮手間撤下通陰咒結界,並將周身法力,皆匯於腳下,足尖一點地,一躍便到了李陽,李福身邊,然後一手一個將已經癱軟在地多時的兩人拉起,足尖再點,三五步便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道長怎麼樣?可有辦法為我們李家解決掉那鬼怪?”
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李陽便又來了精氣神,當先便拉着許恆問長問短的。
“李公子你也看到聽到了,我已經對她下了最後通牒,今晚咱們靜候佳音即可,若是她仍舊冥頑不靈,貧道就只有施展霹靂手段,斬妖除魔了。”
“道長那鬼怪作惡多端,你為何不現在便將她就地除去啊?”
“李公子豈不聞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你們眼中她是惡鬼,在貧道眼中,其與你我沒什麼不同,皆是天地生靈。”
“道長高義,道長高義!”
在李陽面前,許恆該吹的牛,還是要吹的,李陽自然也知道許恆這是惺惺作態。
但現在許恆就是他們家的唯一稻草,不管怎麼說,許恆沒有像之前其他“大師”一樣,不是變成凍肉冰雕,就是自己投井送菜。
許恆,李陽,李福,相互間裝x,吹捧了一番后,許恆謝絕了李陽邀請他,同他爹,他大哥一起吃個便飯的請求,以備戰在即,準備除魔的借口,先行回了開源客棧。
別看許恆之前在徐小蘭面前,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從他即使回了開源客棧,那背後和手心的汗水,都沒有乾涸的一點就能看出,他之前到底有多緊張了。
這一場完全是許恆以自己生命為賭注的賭局,好在直到現在為止,他的贏面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