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招魂
“呃呃,呃,呃呃!”
許恆酒足飯飽之後,拍了拍肚子,嘴裏打着嗝,身形晃蕩推開了包廂的房門,手裏面還拎着一些打包好的剩菜。
其現在這副模樣,着實讓一直候在外面的店小二看傻了,下台階的時候,許恆因為著實喝了不少,腳下如同踩高蹺,讓旁人看着揪心,店小二見此急忙上前攙扶,卻是被他一把甩開,就這般許恆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家的房間。
許恆一進房間,其原本醉眼朦朧的雙眸,立馬放出明亮的光彩,再看其臉上哪裏還有一絲酒醉的樣子。
他將手中的殘羹剩菜,一一在桌子上擺好,然後靠坐在椅子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溫茶。
時間在許恆假寐,飲茶中一點一滴慢慢流逝,待到金烏退卻,玉兔高懸之時,許恆一改白日裏那副慵懶的模樣。
乾淨利索的起身,從自家的儲物袋裏,掏出冥燭,紙錢,敬香等一切召鬼應有之物。
對於李陽白日裏的話,許恆十分只信了三分,其中疑點太多了,隨便來說,據他所知李家鬧鬼到現在也有二十多天了,這二十多天可沒聽說誰叫這鬼給害了性命。
一個能讓李陽如此焦急的鬼怪,怎麼可能二十多天不取人性命呢?此乃這其中最大的蹊蹺。
世人常說:鬼話連篇,但在許恆看來,有些時候,人不如鬼可信。
一切準備妥當后,許恆輕搖招魂鈴三聲,看了一眼插在香爐中的冥香,雙手扶住桌邊,雙眼緊逼,身形不由自主的一陣顫抖,腦海里一直重複着“風林縣,李家鎮境內的孤魂野鬼速速來此!”
隨着許恆腦海中的呼喊聲越來越大,其身體抖動得也越來越快,當其抖動的頻率,快到已經要散架子一般,其突然大喝一聲。
“風林縣李家鎮境內孤魂野鬼速速來此!”
大喝過後,許恆雙眼驟然睜開,桌子上的燭光在一瞬間,由黃變綠,且一下子竄起一尺多高,他這屋內,頓時陰風陣陣,氣溫驟降,許恆的眉毛上都掛了白霜。
許恆雙眼透光,好傢夥,這李家鎮的無主孤魂是真不少,黑壓壓的來了能有上百個,若不是鬼身如煙,許恆的房間根本裝不下他們。
百鬼新到,狀況還不甚了解,但桌子上飯菜香火卻是誘人的很,有一身強體壯,半邊臉都爛掉的惡鬼,直接推開周圍陰魂,率先向許恆沖了過來,其眼中全是香火餐食,俗話說:惡鬼無心,便是他這種。
許恆見此不慌不忙,輕搖了一下手中的招魂鈴,鈴聲響起,那惡鬼瞬間被擊飛到了牆角,抱着腦袋滿地打滾,好半天方休。
百鬼一看許恆如此厲害,就有膽小的想要偷偷離開,可不論他們如何聚散身形,在這房間之中東闖西晃了好一會兒,仍然離不開這房間之中,反而四處碰壁,直撞得他們神魂晃動,頭暈腦脹,站立不穩,方才罷休。
許恆對於膽小者並沒有用手中法器懲戒他們,他的通陰咒一經施展,方圓二十丈都是他的地盤,進來容易,想走的話,沒有許恆的同意,除非把他殺了,要不然哪個鬼物也出不去。
“不知法師,召我等來此所謂何事?”
經過之前的一系列騷亂后,群鬼之中,走出一個瘦弱的老鬼,其抱拳施禮,向許恆搭話,看得出來這老鬼在這群無主孤魂中,有些聲望。
老鬼一出來,許恆就一皺眉頭,無他,只因為老鬼身子上那股子霉氣太重了,有霉氣卻是水氣不多,反而夾雜着不少土腥味,看來這位生前死得挺慘啊!多半是被哪個不孝兒女給活埋了。
按理說這等凄慘死法的,最不濟死後也得是個惡鬼,怨氣深一些,懂些修鍊之道的,化身厲鬼也是可能的。
然而許恆聽老鬼說話,有理有據,神色也很和藹,身上沒有一點凶厲之氣,看來今天他是碰上一條“大魚”了。
“老丈請了!我此番召百鬼前來,只有一事相詢。”
“法師但講無妨,小老兒在此間已經有百載了,自認為地面上還算熟悉。”
“哦?如此那便太好了,李陽李公子家鬧鬼一事,是你們當中誰搞出來的?”
許恆說到此處,眉毛一挑,手中招魂鈴,高高舉起,以做威嚇。
老鬼聽了許恆所言,不由得苦笑一聲。
“法師,您說的李員外家鬧鬼一事,小老兒知曉,但鬧事之鬼卻不再今日之列。”
許恆聞聽,心裏面就咯噔一下,他今日施展的可是通陰咒中強拘法,不同於當日他喚美艷女鬼的傳召法,能在如此近的距離,受他強拘法令,而不遵從之鬼,其道行修為,不說在他之上,但也決計不在其下。
雖然許恆心裏面這時候,犯了嘀咕,但臉色卻是如常,其沉吟了一下后,衝著老鬼一擺手道。
“既然此中有隱情,那便請老丈細細說來,這桌上的飯菜香火,是在下的一點心意,老丈就代我將它們分給群鬼吧!”
許恆此言一出,百鬼皆是雙眼放光,老鬼臉色也一改之前的苦色,對着許恆再次施了一禮。
“小五!”
“張爺爺,小五在呢!”
“嗯!你將吃食分給大家,安排一下,輪流享受香火。”
“嗯知道了!”
名叫小五的女鬼,看樣子死時年紀不大,也就十一二歲,其得了張老鬼的吩咐后,返回鬼群,在剛剛被許恆收拾過的高壯惡鬼耳朵邊嘀嘀咕咕一番后,便一躍到了他的脖頸上,騎着惡鬼,吆喝着百鬼,排隊領取桌子上的食物,享受香火。
許恆見此,又從儲物袋裏,抓了一把冥香,也不點燃,就這麼放到了香爐旁邊的桌子上。
“小五,這些一會你們自己點吧!老丈來,你且與我細細說說。”
許恆說著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當先便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其放下了手中的招魂鈴,還給自己和老鬼,各倒了一杯熱茶。
許恆此舉給足了張老鬼的面子,讓他很是受用,其跟着許恆,坐到了他的對面,端起茶碗,輕輕一吸,茶氣清香便進了他的肚子裏。
“小老兒說句僭越的話,那李家的水深得很,法師若是和李家沒有太大關聯,萬不要去趟那渾水。”
“哦?老丈此言何意?”
“呵呵!不知法師聽沒聽說過子母煞?”
“李家的是那玩意兒?不可能……”
對於子母煞,許恆自然是聽說過,那是陰曹之中有名的大凶之鬼,其形成條件極為苛刻,必須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年輕孕婦,在還沒有分娩之時,就被人提前刨開肚皮,取出嬰孩,且還得保證這嬰孩脫離母體和生母都暫時存活,然後在正午時分將她們一起活埋到一處極陽之地。
如此這子母兩鬼,就會被陽氣日夜繁複沖騰,熬煉,這般過了一年,若是其能夠堅持沒有神魂俱滅,且靈智不失的話,就會本能的慢慢吸收周圍人陽氣,待到再過九九八十一日後,其功行圓滿,便能具備金丹,元嬰之修為,且還伴隨一種天賦神通,出入幽冥如閑庭絮步,百里之外殺人滅魂於無形。
想到這裏,許恆方才恍然大悟,他之前還道為何李家之鬼二十來天沒殺人,若真是子母煞,現在她正在慢慢吸收陽氣,且李家這麼著急,那是因為待她娘倆吸完陽氣后,他們李家就完了,別說李家了,整個李家鎮都要死絕。
且現在李家想要逃離已經晚了,那子母煞吸食過他們陽氣,出世后必然要追殺之前所有用陽氣供養過她們的人,這李家都是肉眼凡胎,逃到哪裏也躲不過去啊!
現在想來,那個什麼文師爺,必然不是因為城隍廟工期一事才不能來,而是他精通占卜之法,早早便算到了,所以才不願意以身犯險,只要城隍廟一建好,城隍歸位,加上上面派來的驗收修士,合眾人之力,除掉一個剛剛成型的子母煞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之所以許恆知道如此詳細,乃是因為煉製子母煞的法門,他們霧隱觀法中也有記載,但許恆只看了一遍,便覺得這法門太過陰損,缺德了,所以就沒煉製。
許恆聽完張老鬼的話后,左思右想好一會,方才問道。
“那東西被煉製多少天了?是何人如此陰損?子母煞出世方圓百里,不僅活物難留,你們鬼物也逃不過她的毒手,老鬼你既然知道這個消息為何不走?”
張老鬼在許恆連珠炮一般的質問下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苦笑道。
“走?我們能走到哪去?法師太高看我們了,孤魂野鬼遠遊他鄉,談何容易?小老兒不才倒是有幾分本事,晝伏夜出,千里潛行,倒也不成問題,只不過留我一個,又有什麼意思呢?那子母煞算上今日應該已經吸食陽氣快三十天了,說起來此事李員外倒怨不得旁人,皆是他們家自取滅亡。”
張老鬼說著話,眼神慈祥地望了一眼,正騎在惡鬼脖頸上,手拿一盤糕點猛吸的小五。
小五見張老鬼看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吃”糕點的動作都小了許多。
許恆見到這一幕,心有感觸,並未多言,片刻后張老鬼繼續說道。
“那子母煞不是惡修鍊制的,其形成皆是巧合,李員外家一共二子一女,其中二女兒遠嫁他鄉許多年了,大兒子大兒媳兩人忠厚老實,平時負責照顧李員外老兩口,操持家務,李陽排老三,這孩子自幼聰慧,李家的生意現在都是他打理。
李老三的媳婦性格潑辣,家裏也是縣裏面的大戶,從小嬌生慣養,李陽也不是一個安分的主,小夥子聰明,有錢,還有閑工夫,難免在外面沾花惹草。
隔壁徐家鎮有個叫徐小蘭的女娃,其父母早亡,一個人孤苦伶仃靠吃百家飯長大,隨着她逐漸長大,模樣出落得十分漂亮,且還很能幹,自家靠早年打零工,積攢一些錢財,在徐家鎮開了一家豆腐坊。
二年前風林縣大旱,雖然有仙師降雨,但當年的收成卻被耽誤了,徐小蘭為了繼續做生意,就到處去風林縣各鄉鎮採買大豆,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和李陽的孽緣開始了。
後來這一來二去,小蘭有了身孕,李陽想給她一個名分,充個偏房,豈料他媳婦劉氏一聽不幹了,又哭又鬧也就罷了,還找來她哥哥,帶着人將徐小蘭給抓回了李府,然後當著李陽的面給刨腹取嬰了,如此一來着實給李陽嚇傻了,一連病了好幾個月,而那徐小蘭和孩子的屍體,便被扔到了他們李家後花園的枯井裏,好巧不巧那枯井正是一處極陽地,徐小蘭又是極陰女。”
許恆耐着性子聽張老鬼將這段狗血的男女故事講完,心中沉思不已。
且不論他們老李家的是非對錯,這子母煞怎麼辦?徐小蘭要報仇,李員外加上劉氏一家都死光了,許恆都沒意見,但這李家鎮其他人是無辜的啊!
當然他想解決子母煞一事,也不僅是心憂蒼生,其主要還是因為子母煞厲害,且似這種機緣巧合“野生”的,更是稀少,許恆現在正是缺乏手段的時候,若是能收子母煞為己用,那他大可不必再懼怕劉停峰找上門來了。
且有子母煞在手,他便能夠放心的出去闖蕩,尋求靈物,以求增長修為和神通。
思來想去,許恆越來越覺得這子母煞,他必然要收入麾下。
“那劉氏草菅人命,風林縣官府不管么?”
許恆忽然想到此處,故而向張老鬼繼續詢問道。
“哎!風林縣太爺是劉氏的親大哥,徐小蘭就是被他二弟和小妹一起害死的,縱然劉縣令為官還算清廉,風林縣在他的治下,這些年百姓日子過得都不錯,但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徐小蘭又沒什麼親人,自然沒人為她出頭向上告狀,故而此事就這般不了了之了。”
許恆現在是越聽越頭大,其揮手撤了周圍通陰咒的結界,將張老鬼他們送走之後,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直嘬牙花子。
眼下這子母煞,許恆他是勢在必得,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他現在這點本事,真要讓子母煞修成出世,那其過去就是一個送菜的。
故而想得子母煞,那便只能阻止她出世,雖然這樣會影響子母煞的品質,其能力也會大大打折扣,但即使這樣,也完全夠許恆應對眼下危機的了。
再則關於李家鬧鬼一事,這些天,許恆前前後後已經聽了三個版本的了,一是食客看熱鬧的閑談,二是李陽自己說的,三是張老鬼的描述。
綜上所述,這李家子母煞一事疑點重重,其一,這劉氏若真與風林縣令是本家,那為什麼縣令能包庇他妹妹,卻不讓文師爺前來幫忙呢?
其二風林縣修建城隍廟完工在即,風林縣出了這麼大的事,城隍老爺幹什麼去了?日夜遊神,八大將,眾多配神哪去了?
就算是城隍廟還沒建成,城隍爺還沒正式走馬上任,但自家未來屬地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一點不知道,一點不過問吧?
其三李家出了這麼大事,劉氏可照樣還在李家呢!這街坊鄰居一點什麼風聲也沒傳出來,看李陽那氣色,也不像大病初癒的樣子。
這一夜許恆自然是睡不着了,其坐在椅子上是翻來覆去的想這些事情,時間不知不覺的就到雞叫黎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