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禍事

第2章 禍事

第二章公子禍事惹愁怨

燒刀子的酒勁很大,按照往常萬利祿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會懶洋洋爬起來,就算起來也是沒精打采緩個一整天。可這一次卻不同,他是被人用刺骨井水潑醒的,可以想像宿醉酣睡突然被一股寒意澆個透心涼是什麼感覺,反正本就有起床氣的萬利祿是要罵娘。

“奶奶個腿的,抽瘋了。”

一盆冷水卻點燃萬利祿心中怒火,罵罵咧咧掃視周圍環境,一雙臂膀欲發力給他丫一個大嘴巴子,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是被綁成了個粽子,雙臂被粗糙麻繩束縛,是動彈不得。

原本還迷迷糊糊的腦袋陡然精神,自己這是得罪了那位大哥被人綁票了?好在,混下九流的哪一個不是圓滑阿諛之輩,燈光昏暗看不清是誰綁了自己,卻不影響他服軟的態度,撒開嗓子便哭喊道:“饒命啊大哥,我上有八十歲老母等我奉養,下有呱呱墜地的小童等我回家,您大人有大量,小人就是那街邊的垃圾哪裏得罪了您,您當我是個屁給放了,饒命啊。”

萬利祿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當真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這演技可都是他一次又一次親身經歷換回來的,對於他這般小人物,被人打一頓或是綁票其實也算司空見慣,只要阿諛奉承的好,再加上奉獻點銀錢,這事也就算了了。本來嘛,一個下九流的小混混,能引起什麼風浪,無非是欠了誰家賭債,亦或是不小心打了不該打的人,都是小事情。

可惜,這一次萬利祿算是猜錯了。黑暗中,火把突兀亮起,晃得他慌忙緊閉雙眼,待得睜開時身旁兩米外卻是多了五個人。為首的那人萬利祿還當真記憶猶新,不正是留香樓中自己遇到的那個說可以一夜七次的富家公子嘛,還有他那下人可是從自己手裏換了六瓶白石散,那銀子到現在還在自己懷裏躺着,還熱乎着那。

“別嗷嗷了,在嗷嗷把你舌頭割下來喂狗吃,聽到沒?”說話的是富家公子一個手下僕役,長得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說話翁里翁氣,一看便不是好相與的主。

看來人不是本地大哥要搞他,萬利祿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說實話他更希望將他綁起來的是本地哪位大哥,畢竟作為地頭蛇哪位大哥什麼性情秉性他還是知道的,眼前這些位卻是兩眼一摸瞎,沒辦法硬着頭皮先開口兩聲看看:“這位公子,咱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您幾位綁我這是作甚?”

誰承想那富家公子騰地一下火氣,聲音卻是虛弱的很,怒聲道:“和我沒仇,和我沒仇你賣我假藥,害得我,害得我......”越說對方火氣越大,可氣息卻奇怪的越發衰弱,似乎有點中氣不足啊。

聞言萬利祿頓感冤枉,他們這種在青樓賣白石散的也有自己一番買賣經,新客不賣假藥,這是行規,自己可千真萬確給得真葯啊,不由得開口道:“公子,咱出來做買賣講究個誠信,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我那些葯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好寶貝,光是藥材就有二十多味,其中不乏人蔘、枸杞、馬鞭草這些好東西。您若是覺得不好,我退錢就是,可是這招牌您不能給我砸了啊。”

然而,那富家少爺身體也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虛弱的很,剛剛那一通憤怒后竟是大口喘氣,似乎體力不支了。不由得萬利祿都有點心虛,莫非自己真得拿了假藥給對方害得他病入膏肓,也不對啊,就算是假藥最多也就是吃了沒效果而已,怎麼會快把人吃死了?

緩了好半天,那富家少爺才長舒一口濁氣,平穩少許。看向萬利祿的目光愈發怨毒,惡狠狠道:“你讓我難堪,我便讓你做不成男人,八閩城今年送入宮中的份額應該還有欠缺吧,你們幾個將他送過去,我要他生不如死。”

聞聽如此,萬利祿頓時從頭涼到腳趾,這可不是那盆涼水的功勞,而是那入宮二字。作為八閩城底層小混混,消息靈通是他們最大的特長,要知道各州各郡每年可都要向京畿輸送不少的大內人員也就是俗稱太監,想想自己即將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萬利祿就覺得下體一涼,彷彿某種身為男人至關重要的東西正在悄然離自己遠去。

可剛想開口求饒辯解什麼,腦後又是一陣疼痛,視線迷離,大腦嗡鳴又昏了過去。在昏厥的前一秒,他深深將眼前五人刻入腦海,尤其是那個富家公子,奶奶個腿的,別讓小爺逮到機會,不然你家祖宗十八代的祖墳都給你拔乾淨了。

交州南海郡萬福縣外三百里,黃河支幹清水河匯聚之終點,名曰石竹。

孤舟獨影,劃破夜空下波瀾不驚的湖面,這個點顯然不是漁民出海的時候,眺望整個湖面除了零星鷗鳥之外也就剩下此舟此人而已。

青衫白袍客,一葉孤舟行。

今夜的月不甚明朗,星空被一大片烏雲籠罩,沉甸甸的,似乎一場大風雨轉眼即至。青衫白袍客卻渾然不在意,立於舟頭,眼波直視被烏雲倒影黑得發青的湖水,竟是一躍而下,沒入其中。古怪的是水波漣漪全無,若非那小舟還停在湖心,誰又能想像剛才這舟頭曾還有一人。

石竹湖,千迴百轉,石筍暗礁林立,便是常年在這討生活的水鬼子都不敢保證深入湖底有沒有的命回來。那青衫白袍客卻古怪異常,周身三寸之外竟全部化作真空,點滴湖水都近不得身,彷彿被某種大力屏蔽在外不得寸勁。而他本人行走湖底,宛若閑庭信步,彷彿這三百餘丈的水底世界便是他家後花園,來去自若。

水下昏暗,不知時日,青衫白袍客兜兜轉轉,繞過一柱十數人合抱大小的暗礁。又行了十來步,周圍壞境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顆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在甬道四壁,壓迫身軀的湖底水被隔絕在外竟是一絲一毫也流不盡甬道。天地鍾秀,自然奇妙,誰又能想到這湖底竟有一番天地醞釀的玄妙洞天。

對於這方玄妙洞天,那青衫白袍客視若無睹,大概早已看得司空見慣了,面無表情,徑直從甬道中走了進去。

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這條甬道的盡頭,卻是一面高聳厚實的鐵碑,兩邊皆有可過一人的通道,這鐵碑高丈許,也不知是何種材料,在這般潮濕環境卻半點沒有銹漬,反而是幽幽倒映出金屬原有的光澤,讓人心中不由一寒。

越過鐵碑,正眼觀瞧便能看到這鐵碑上居然還刻有兩個蒼勁古樸的大字,名曰:忠義。

“煩不煩,煩不煩,我說你煩不煩,每年都來一次,就不能讓我好好享受一下孤獨的滋味?”鐵碑之後是一處十丈見方的空地,其內擺放着簡單粗糙的生活用品,其中那張鋪滿稻草的石床上,一個蓬頭垢面,混身邋遢骯髒的摳腳中年,正不耐煩的罵罵咧咧。

身為大漢忠義神侯的劉知命被這邋遢中年辱罵非但無怒,反而難得露出笑容,從懷中掏出兩個皮囊水壺,其中一個扔給邋遢中年,道:“八閩城的燒刀子,當年你請我喝的酒,如今換我請你。”

邋遢中年單手接過皮囊水壺,也不介意剛才這隻手摳過腳,扭開壺嘴,猛灌了一口,又罵罵咧咧道:“自打認識你我就知道你這傢伙小氣,好歹也混了個忠義神侯的位置,也不知道將那大內珍藏的好酒拿來,十文錢一兩的燒刀子,你也好意思。”

劉知命走到石床旁,毫不嫌棄的坐在邋遢中年右邊,他喝得斯文,一口卻也下去不少。酒暈上臉,少了三分威嚴多了一分黯然,道:“彼岸龍葵,還剩三年。”

邋遢中年握住酒囊快到唇邊的手頓了頓,很短暫,隨後又是一大口,聲音沒了先前的隨意洒脫,道:“行了行了,你看也看了,老子可是長命百歲的很,十八年我都沒離開這鳥地方,誠信方面我可比你好得多,以後你也別來了,省得我看了糟心。”

劉知命自嘲一笑,飲盡皮囊水壺的酒,酒意尚未衝冠,便已被雄渾內力驅散得乾乾淨淨,拍了拍衣袍后粘着的稻草,喃喃道:“明年我還會來。”

邋遢中年不耐煩的罵道:“滾。”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今兒個萬利祿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正正經經賣葯,非被人冤枉說賣假藥,冤枉就算了,我退一步可以全額退貨,你還不滿意非把我賣到宮裏當卵子太監,這世道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惡意滿滿。

顛簸的馬車,束縛的手腳,多少年沒體驗過這種“頂級”待遇了。萬利祿心中感慨,手上卻不得閑。小混混嘛,怎麼能不防備一手被人敲悶棍那。早在蘇醒時分,他就開始用暗藏在拇指假皮下的刀片割裂束縛在手腳的麻繩。還真別說,對方這麻繩質量還真不賴,上等貨色,比那群小混混用得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可惜,質量再好也抵不過刀子口不是,經過萬利祿的不懈努力,手腳上的麻繩盡皆被割裂。不過他卻不敢輕舉妄動,按照他偷摸掀開車窗一角觀察,自己距離那所謂的八閩城縣衙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而負責押送自己的兩個大漢可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對付的,萬一逃跑被發現等待自己的可是更為嚴謹的押送和監管,所以逃跑的機會只有一次,需要慎重再慎重。

萬利祿知道,自己唯一的優勢或許就是對八閩城了如指掌的信息,很巧他們目前通往縣衙的路上有那麼一個還算不錯的脫身機會。

通天賭坊!

自古能開賭坊的都是背景身份雄厚的主,當然萬利祿這種小角色可沒有資源傍上人家背後的大佬,不過他的機會也不是那些大佬而是賭坊本身的資源,人多。

人多眼雜,也最是好魚目混珠。況且,賭坊最怕什麼,最怕有人帶頭引起騷亂,賭急眼的人可不管你這些,亂,亂才好,亂了才能回本逃跑。不過,一般情況下敢搗亂的,無一例外都是被賭坊的太保們狠狠修理一頓,刮層皮那都是輕的,不打得你傷筋動骨卧床半年,都對不起他們那一身腱子肉。

嘈雜下注嘶喊聲中夾雜着零星的哭喊求饒,這都是還不上賭債想要和賭坊再借一筆以求翻本的可憐蟲。萬利祿當下可沒心情管其他人如何如何,好巧不巧,有個賭紅眼的賭徒,似乎惹惱了某位太保,被一巴掌抽翻在地,將行駛的馬車生生逼停。那兩個押送他的下人其中一個,下了馬車對那人拳打腳踢,讓他滾開。另一個則是蔑視看着,似乎自己是那麼高高在上,殊不知,在他家主子看來他也不過是眼下賭徒一般的人物。

眼見如此好的時機,不脫身更待何時,一個起躍,萬利祿不算健壯的身形跳出車窗,直奔通天賭坊內部逃竄。

馬車劇烈的震動自然逃不出趨勢馬車的兩人,頓時惱怒和不敢置信湧上心頭,一邊怒罵著一邊追趕已經沒入賭坊的萬利祿。可惜,正如萬利祿之前所想那般,進了賭坊,那兩名下人確實兩眼一抹黑,沒辦法人太多了也太雜亂了,加上萬利祿又不是那種身高八尺膀大腰圓的標誌性人物,沒入人群想要再找當真困難。

他二人這般怒氣沖沖的模樣自然不可能不引起賭坊太保們的注意:“二位,如果想進來耍兩把,我們通天賭坊甚是歡迎,若是無那興緻,還請莫要生事才好。”好在他們尚未鬧事,那領頭太保也不會生往外趕客人,語氣倒也算客氣。

其中一人目光巡視,一無所獲后低聲在另一人耳畔道:“怎麼辦?公子的人被我們弄丟了,回去不好辦啊。”

另一人目光都快噴出火來,卻強壓下,憤憤道:“先走。”說完,與那幾位太保拱了拱手,退出賭坊。

“那小子不過是個小混混,不可能讓賭坊給他開後門溜走,我就在這裏看着,你回去叫人過來,我就不信這小子能在賭坊呆一輩子。”

可惜,他們猜想的與現實截然不同。正道是人有人道,鼠有鼠道,像萬利祿這般下九流的小混混,自然也有自己的門道,通天賭坊的高層他不認識,難道還不能認識一些雜役打手了?

“希哥,希哥,這邊。”萬利祿蹲在一張較偏僻賭桌下方,伸手呼喚着自己的一個熟人,方希,通天賭坊的一個小夥計。

“呦呵,錢眼兒,你這許久沒來玩法都改了,躲誰那這是?怎麼著要不要玩兩把,上次你可是輸了個底兒掉,不想着贏回來啊。”方希貓下腰,看着滿臉緊張的萬利祿,誘惑道。

“希哥,我的親哥啊,我現在那裏還有耍錢的心啊,趕快帶我去後門,奶奶個腿的,再慢點你明天都不一定見得到我了。”萬利祿一把從懷中掏出三錢碎銀子塞入對方手中,神情急迫。

方希先是一愣,隨後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三錢碎銀子,壞笑道:“你小子是招惹誰了,看把你嚇得,得嘞,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走吧。”

萬利祿跟着方希熟門熟路的來到後門,把手後門的是賭坊有數的高手太保,名喚方治山,在八閩城這一畝三分地也有個響亮的號子,人稱“大太保”。

聽名字便可聯想,這方希和方治山有親戚關係,輕車熟路上前,方希伸手遞上二錢碎銀子,恭敬道:“三叔,錢眼兒是我兄弟,今天遭了罪被人堵門了,這是他孝敬的,您看給個方便?”

大太保方治山伸手取了銀子,倒也並不為難,將後門便打開。這種事情雖說不常有,卻也時有發生,撈些偏門外快本就是賭坊高層默許的事情。再加上是自家侄子從中牽線,自然不會太過阻撓。

大門敞開,萬利祿是頭也不回的撒丫子狂奔而出,沒辦法被送進宮裏當太監那種心理陰影他可不想再次感受到。

話說,自己是不是該去外面避避風頭,嗯是該避避,起碼等到今年冬天,哦不,明年開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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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茗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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