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雲中騰龍草下蟲
第一章雲中騰龍草下蟲
大漢忠義神侯劉知命獨立戰艦指揮台之內，極目黃河兩岸。
月明星稀，在巨艦的燈火搖曳下，更顯蒼穹暗淡。似乎彰顯着他這位輔政朝野的神侯如極晝普照大地，貴不可言。
忠義神侯劉知命年過四十有六，身形七尺又六寸，手過半尻足顯頗長，面容俊朗，神色和煦，一對眸子深邃彷彿包容天地許多事，給人忠厚老實的初感，卻又有一股威懾人心的威儀。
這艘戰艦原是漢初時開國元勛韓王韓懷親自督建，名喚征越大艦寓意征討大漢以南的三越之地。甲板上樓足五層，高九丈，可容甲士五百。
桅杆布帆滿張下，大艦順流而下，若萬馬奔騰，起勢不可擋。
俯視黃河兩岸，劉知命目光落在沿岸木林外已有年頭的殿宇，那是先帝漢暘帝劉徹駕崩前三月才建好的行宮。本欲沿河下揚州時用的，如今除了零星有皇族避暑來此，卻是空落落。
自先帝駕崩已有三年，四位輔政大臣，老死一位外其餘三位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忠義神侯劉知命乃先帝劉徹異母同胞的兄弟，也是當今聖上漢德帝劉殷之的族叔。當年先帝駕崩前，唯恐漢德年少，易被奸人操控，或無力主持朝政，不懂分辨忠奸，於是便特令皇弟劉知命創立【護龍山莊】，權力可凌駕所有朝廷機構之上，並賜予他【尚方寶劍】、【金印紫綬】兩樣重寶，可上斬昏君，下斬讒臣。
時至今日，幼帝已然年過冠禮，欲執掌朝政，神侯劉知命即為皇叔，又任【護龍山莊】大都統，自然而然順應天命，輔佐漢德帝，倒是不枉其忠義之名。
屹立在他后側的船艙內走出一人，八尺余高大身形，不健壯反而清瘦得很，一席勁裝武袍，俊朗不凡。向無涯，護龍山莊天干十大密探——閼逢一號密探，亦是忠義神侯義子，為其心腹大將。
“義父，根據護龍山莊情報，萬福縣縣令曹滿德勾結地方盜匪，劫掠銀錢無數，依漢律罪當斬。”
忠義神侯劉知命嘴角溢出一絲風輕雲淡的笑意，淡淡道：“無涯啊，你為人剛正不阿為父甚是欣慰。但要知道為官者水至清則無魚，那縣令曹滿德勾結盜匪劫掠銀錢是違反律法，但萬福縣在其治下雖說不上歌舞昇平安定繁榮卻勝在一個穩字，百姓安居樂業如此他便是個好官，比那些只知道清廉的腐儒強過百倍。當然，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其中細節尺度你把握便好。”
向無涯悶聲應道：“是，義父。”
知子莫若父，忠義神侯劉知命笑而不語，過剛易折無涯這孩子還需好生磨練一番才可堪當大用。可不正是寧折不彎的性子才讓自己喜愛，宛若當年的自己。卓卓目光看向波濤的黃河，似乎想起了什麼竟是痴了。
交州南海郡萬福縣八閩城一個燈火通明的青樓妓院中，擦脂抹粉的姑娘揮舞着手中絹帕，扭動着水蛇般腰肢，搔首弄姿。往來嫖客懷中軟玉添香，嘴角無一咧到耳根，上下齊手，歡笑喘息不絕於耳。
在嘈雜人流中，有那麼一道靈巧身影穿梭其中，每每與他對視之人先是惱怒隨後面紅耳赤，最後看了看懷中姑娘心甘情願的掏出幾兩碎銀子換取對方摸索出的小白瓷瓶。
還帶着些許童聲卻老成無比的聲音，諂媚低語：“官人，新鮮出爐的白石散，金槍不倒，誰用誰知道，一錢銀子一瓶童叟無欺。”
那被推銷之人年歲不大，約莫二十齣頭，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少爺，身邊還有四個身着麻衣短衫的侍從協同，面容微白，眼窩深邃，妥妥的縱慾過度徵兆，而這樣的人無疑都是他的大主顧。
“哼，少爺我龍精虎猛，一夜七次都不在話下，需要你這小廝的破葯，簡直放屁，滾滾滾。”富家公子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對方趕緊滾蛋。
那少年卻是不懊不惱，滿臉堆笑的退到一旁，這樣的人他見多了，無非是在姑娘面前抹不開面子，稍後自會派手下僕役來尋自己交易。
果不其然，還沒等那富家公子走遠，他身後僕役便扭頭尋來，也不多說，伸手拿六錢碎銀子，道：“六瓶上好的貨色，若是敢摻假有你罪受。”
那少年連連賠着笑臉，道：“官人，你可是冤枉我了，你出去打聽打聽，我萬利祿何時賣過假藥，咱可是有招牌的，您的六瓶白石散，誠惠六錢銀子。”
雙方錢貨兩清，也沒多交談，一個繼續賣貨，一個則是追自家公子去了。
這販賣白石散的小廝原是這青樓留香樓窯姐兒的孩子名喚萬利祿，其父是誰無從而知，自小便是鬼靈精怪甚得姑娘們歡心，便是留香樓的媽媽都有意讓他做個龜公討份差事。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三年前這位沒啥恩客的窯姐不聲不響的走了，留下這孩子孤苦無依，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小子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尋了個偏方，對於男人不舉有些幫助。媽媽看他可憐又是從小看着長大，也就放縱他在樓里販賣，如此也算無災無痛度過了年幼，今年也過了冠禮算是大人了。
摸了摸懷中鼓囊囊的銀錢，萬利祿心中歡喜，拋去成本怎麼著這次也有個一兩錢銀子的收入，又可以好好揮霍一番。
是的，就是揮霍。對於萬利祿這種生活在八閩城底層的小混混而言，存錢那是不可能存錢的，及時行樂，吃喝嫖賭，那才是最正常不過的。往大了說，人生一世不過數十年，有青樓窯子娶老婆有甚用？對於孩子更是不厭其煩，給自己找不痛快嗎？以至於，別看萬利祿一天下來可以賺個一二錢碎銀子，可真不夠他四五天花銷的。
兜兜轉轉，淌着熟悉的道路，來到臨道福安街李家狗肉鋪，八閩城不像京畿大城並未設有宵禁。夜半時分，街上熱鬧程度不輸白晝，臨街商鋪大半都開門做生意，其中以吃食餐館最多。而這福安街李家狗肉鋪在當地也算有些名聲，以狗肉軟爛入味，新鮮現殺聞名，做成砂鍋燜狗肉，那味道一個字絕！
萬利祿來此首當其衝的目的自然是吃狗肉。這第二嘛，就是來找自己的狐朋狗友李家狗肉鋪的少東家李當先。
都說三個好漢一個幫，小混混自然也有自己的團體。不然，這偌大八閩城可不好混啊。
找了個沒人的空座，萬利祿流里流氣的喊道：“李叔，一斤狗肉多加蘿蔔多加辣，再來二兩燒刀子，奶奶個腿的，今天可把我累壞了可得好好補補。”
李叔李當先那個混小子的老爹，認識人家兒子也有四五年倒是連人家老子叫什麼都不曉得，不過萬利祿也不在意這些，知道了又不給自己打折有啥子用。若不是，他家的狗肉好吃新鮮，自己保准不會和李當先他老子交際，無他摳門。自己叫這一斤狗肉分量肯定沒跑，可這輔材卻是少得可憐，想吃沒問題，給錢就加，當真是摳嗖嗖到了極致。
當然，李叔也不待見萬利祿，誰讓這小子老是拐帶自己那善良老實的兒子去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若非這小子每次都來吃飯給錢，李叔保准見他一次拿大掃帚趕一次。
“呦呵，錢眼兒你來了，又是老三樣，你等着我給你加滿滿的。對了一會兒大頭也來，我再給你們加半斤，咱哥幾個有日子沒聚聚了，今天誰也別攔着好吃好喝走起。”
相比於摳摳嗖嗖的老子，李當先卻是大方豪橫得很，沒辦法誰讓人家有個有錢老子那。別看李叔人摳門，但這手藝確實不錯，相應賺錢能力自然也是不俗，不然也不會在這八閩城前十繁華的福安街開店。再加上李當先自幼喪母，李叔又未續弦，對這個寶貝兒子可謂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也就養成對方如今這幅德行，妥妥一副紈絝子弟。
過了半響，一個身高八尺體型健碩的青年悶聲悶氣走進李家狗肉鋪，四下觀望，瞧見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李當先萬利祿兩人。也不招呼，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兩人旁邊，拿起筷子也開吃起來。
“奶奶個腿的，我說大頭，你別老是這麼一聲不響的坐在我旁邊，嚇都給你嚇死。”萬利祿跳腳，手中筷子指着大頭，笑罵。
大頭將一塊滴着紅油的狗腿肉塞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含糊道：“我和你們不客氣，吃，肉香着那。”
李當先哈哈大笑，拿了個酒碗遞給大頭，滿上燒刀子：“走一個。”
“奶奶個腿的，走一個。”萬利祿可不客氣，拿起斟滿酒水的碗便是與兩人對碰，畢竟這可是自己花的錢。
大頭卻是只顧吃喝，極少講話。當然，這也與他自身情況有關，韓豐大頭本名，乃是八閩城縣衙一個捕快之子，對於這個捕快萬利祿倒是不像對李叔那般記不住名字，畢竟小混混最經常面對的不就是官府的老爺們。韓豐的老子韓書全，一個職務不大不小的跑腿捕快，說不上有多厲害但兩三個漢子還真不是他對手，看看大頭的體型便能清楚他老子，也是個虎背熊腰的主。
其實大頭韓豐也算是夠倒霉的，三歲那年，出門玩耍被摔傷了腦子，時至今日腦子都不甚靈光，痴痴獃呆的。再加上他老子也是龍精虎猛，這幾年給他搞了個弟弟，韓豐在家裏的存在感算是愈發稀薄。好在，老天給你關上一道門怎麼著也給你開道縫不是，別看韓豐痴痴傻傻腦子不靈光，可這一身功夫卻是實打實的厲害，家傳【通臂拳】耍得是虎虎生風威力不凡便是他老爹真要和他動手都不見得走得過十來個回合。
如此三人，錢眼兒萬利祿管下九流消息靈通，狗爺李當先管吃喝玩樂紈絝生活，大頭韓豐管吃飽喝足揍人保鏢，這麼一個小團隊，倒也是風生水起，起碼在小混混這個層次排得上名號。
“奶奶個腿的，狗爺，城南前兩天又開了家新青樓，怎麼著要不要帶兄弟們去耍耍。聽說那邊的姑娘有不少還是三越那邊的蠻子，辣得很。”說實話萬利祿還真不是眼饞人家的身子，身在青樓長大，什麼樣的大姑娘小媳婦他沒見過沒上過，他這般說最重要還是拓展他白石散的市場。沒辦法，這年頭生意不好做，競爭壓力當真太大了，光是留香樓做這行當的就不下十人，更別說其他青樓妓院的。
如此，拓展新開妓院業務在萬利祿看來可是頭等大事，畢竟這可是自己養家餬口安身立命的支柱產業。
李當先此人什麼都好，做兄弟講義氣，做朋友夠大氣，就是唯獨在女人這方面或許是從小缺少母愛的緣故，他格外留戀煙花場所，十三歲毛都沒長齊就破了童子身。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每個月花在青樓妓院的錢都夠普通人家生活一年的，也好在人家有個好爹，捨得給兒子花錢，不然就他這樣子生活在普通家庭絕對是被吊起來打死那種。
“三越的女人性子如火，這青樓妓院中倒是少見，明天就明天，咱去瞧瞧去。還記得上一次玩三越女子可都是半年前的事情，那小腰扭動猶如靈蛇，那胸......”提到女人李當先便情不自禁的開始着迷，手掌在虛空比了比，彷彿正揉捏着那三越女子飽滿的軟肉，甚是享受。
正在幾人酒肉吃得差不多時，李叔總算忙完手頭的事，神秘兮兮的來到三人跟前。雖然他不喜萬利祿這個小混混，可自家兒子和好友之子韓豐卻是不能虧待的，從懷中掏出一份荷葉包好的烤雞，略有些諂媚地道：“兒子，這可是好客來酒樓的烤雞，味道香着那，你嘗嘗。”
或許是習以為常，又或是青春期叛逆反正李當先對於自己這位老爹沒多大尊重，醉醺醺的手指了指桌面，道：“放着吧。”
李叔也不生氣，反而屁顛屁顛將手中烤雞放下，口中還念叨着：“這好客來的烤雞，肉嫩汁多，粘着他家秘制醬料那味道更是一絕，尤其是雞腿......”眼見有滔滔不絕之勢，李當先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也懶得廢話。而李叔很自覺的閉上了嘴巴，一步三回頭像個深閨怨婦埋怨自家相公不滿足她一般回到廚房。
眼看李叔消失在廚房門帘之後，尚未吃飽的萬利祿一馬當先撕下一個雞腿，又撕下一片荷葉將其包好塞入懷中，對着李當先和韓豐打了個酒嗝，道：“你們先吃，我得回去了，奶奶個腿的，留香樓的媽媽也真是，不就是個柴房嘛。每次回去晚了都給我鎖上，都是柴火怕得甚人偷。”
對於萬利祿這種吃了這頓不考慮下頓的小混混來說，讓他外出租房住那是絕無可能的，這錢買頓花酒吃他不香嗎？所以，厚臉皮的他死急掰臉住到了留香樓放柴火的柴房當中，反正就是個睡覺地方，除了膈應點其他的能有啥。況且，偶爾他也會改善一下生活，去青樓姑娘房間裏尋個快活，如此生活倒也舒坦的很。
搖搖晃晃，踉蹌的步伐，返回仍在喧鬧的留香樓。燒刀子痛快是痛快了，卻是太容易上頭，眼下萬利祿已然是雙眸朦朧，腦子裏漿糊一樣渾渾噩噩。連他自己都不記得怎麼著來到後院柴房門口，只覺得眼前好像站着四五個人，有點眼熟，還不等打個招呼，便是腦中嗡鳴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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