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超級軟飯
灶台上此時一片狼藉,苟日德也沒忘記處理後事,稍作消化,便招呼二狗一起清理作案痕迹。
兩人動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兩人將造剩下的殘羹裝回盤中,又將所有盤子蓋起來,再將灶台上的殘渣處理掉,案場看起來已是與開封之前差別不大。
只不過盤中沒有珍饈美食,有的只是殘渣和二人的口水。
這番偷梁換柱,要是主人家來了,二人也能爭取一些跑路的時間。
做完一切,苟日德正欲招呼二狗逃離現場,但是不巧的是,門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甲:“你說這次艷姐請的客人是什麼來頭?”
乙:“聽說..好像是州城裏來的。”
甲:“州城來的?那可是大人物,可了不得。”
乙:“誰說不是呢,不過聽小翠說,不是艷姐做東。”
甲:“怎麼會呢,艷姐可是特意交代了,那些客人耍樂子不用付錢的,就算給咱們賞,那也不能接,不是艷姐的貴客,艷姐哪能這麼大方?”
乙:“噓...小翠說的,這次衙門的人也在,你沒看見那幾個帶刀的?”
甲:“衙門的人?你是說,那些大人,是衙門的人請來的?”
乙:“好像是,具體小翠也沒說。”
甲:“那小翠還說什麼了?”
乙:“小翠還說等來年攢夠錢就不做了,跟我...跟我...”
甲:“嘿嘿,你小子,艷福不淺啊...”
此處省略五百字....
“咯吱~~~~”
房門被打開,兩個青衣小廝走了進來,徑直邁步向灶台,端起一盤盤菜肴放於一個木托盤上。
取了菜的那小廝正要離開,下一刻突然又停了下來。
“咦,怪事,今天的菜咋這麼輕?”
此時躲在旮旯角的某二人心臟猛的一緊。
“這有啥好奇怪的,衙門的人哪次來付了賬的,今天又請來這麼多人,艷姐向來不大方,菜的分量少些那不是正常的,再說了,你看那些大人們哪次用完之後不剩個半桌,做多了也是浪費糧食。”
好兄弟。
躲在旮旯角的苟日德鬆了一口氣,心頭直呼:這話說得有道理。
“噓...這話可別亂說,小心讓人聽見。”
那小廝謹慎的朝屋外瞅了一眼,又低聲道: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衙門的人都是老爺,從不付賬就算了,還老擺着個臉子,哎...哪天我也能吃飯不用付賬就好了。”
“別做夢了,咱們生來就是賤骨頭,還想着當老爺呢?還是趕緊去招呼客人吧,若讓那些貴客久等了,咱們少不得又要被艷姐責罵。”
兩個小廝你一句我一句的匆匆出了房門,少頃,角落的柴堆後面才鑽出個腦袋,在確定屋裏沒人之後,苟日德才將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裏。
方才就差那麼一點,就跟那兩個小廝撞上了,還好二人動作夠快,躲到了柴堆后,若真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挨頓揍都是輕的,主要是苟日德一世英名就將毀於一點,若以後出人頭地,今日之事傳將出去,將是他人生的一大污點。
“大哥..嗝~我們快走吧。”
二狗有點慌,方才兩小廝來得突然,他們險些被抓個現行。
此地應該是某個酒樓的廚房,他們方才進來的是後門兒。
不過黃水鎮是荒鎮,說酒樓有些太過了,鎮上根本沒有稱得上酒樓的地方,或許這裏就是個酒肆,方才聽小廝口中的艷姐像是此地的老闆了。
“嗯?艷姐,莫不是....”
“勾欄!”
苟日德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倒不是苟日德以前在勾欄消費過,認得那所謂的“艷姐”,就算他想,實力也不允許。
他之所以知道,只因這是常識罷了。
做海鮮生意的地方,小點的叫勾欄,老鴇雅稱這個那個姐,就比如艷姐...檔次高點的,那就得叫青樓,老鴇一般被裏面的姑娘、小廝尊稱一聲媽媽,規模不同,職稱亦有所不同,等級森嚴....
再根據之前二人的談話,說什麼“這次的客人耍樂子不用付賬”之類的。
將“耍樂子”三個字劃上重點!
普通吃飯的地方,有什麼樂子可耍的?
能邊耍樂子邊吃飯的,無非就是那種地方。
苟日德又想起之前在外面看見的那些行人,個個兒行色匆匆的,不就是“耍完樂子”之後,怕被熟人瞧見的樣子嗎?
根據以上種種線索推斷,那麼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這地方..多半就是勾欄。
“慘了慘了...”
苟日德心下當即生起愧疚之意。
他方才吃掉的,可能是好多姑娘的血汗錢吶。
“人家姑娘們拋頭露面..漏很多面,甚至還...特么的,這頓飯吃得可太喪良心了...”
苟日德心頭絞痛,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吃女人的軟飯,竟是這麼個吃法,真是節操碎了一地。
愧疚之餘,苟日德又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記憶中關於勾欄、青樓這些奇奇怪怪的知識,都是屬於前身的,前身是個乞丐,連吃飯都成問題,為何卻對這方面的東西頗有研究?
苟日德朝自己翻了個白眼,搖着腦袋在心裏呸一句:
“好他娘一個讀書人!”
感情古人誠不欺我,自古愛風流的,都是讀書人。
....
“大哥...大哥~~”二狗見苟日德忽然發獃,出聲催促。
灶台上的菜盤子還有半數多沒端走呢,再耽擱一會,那兩個小廝可又回來了。
聽到陳二狗的呼喚,苟日德這才回神。
“走!”說完便邁開步子。
此地確實不宜久留,不然事情敗露可就不是“人生污點”的事兒了,興許得“留芳百里”,畢竟他方才吃的,可是超級軟飯。
“大哥,後門在這邊。”
“走正門。”
.....
春香樓,黃水鎮稍有身份的人物都知道此地,不為別的,只因其乃是黃水鎮唯一的勾欄。
雖然取名叫樓,但不過是間兩進的小院兒,堂屋頂上多蓋了一層,姑且稱之為樓。
此時春香樓外進院兒門口,牌額底下一小廝正攔住一名斯文青年,似是在爭吵。
青年臉色溫怒,自己也算是老主顧了,為什麼今天春香樓開了門卻不做他生意,這讓已在家憋了好幾日的他大為惱火,二人爭執半晌,直到院兒里出來兩個壯碩的打手,青年這才罵罵咧咧的被人強行推搡出去。
今日客滿了。
小廝是這樣說的。
但是青年就是知道沒滿,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常來。
但看門的死活不讓他進,這讓青年十分費解,他又沒賒過賬,優質的信譽顧客不值得被尊重嗎?
“要不是這裏是鎮上唯一的勾欄,老子才不稀罕。”
正當青年想要回頭再講與小廝理論幾句,但話未出口,他卻見得一側忽然向他走來一群人,單從打扮來看,很是與常人迥異。
來人有五個。
為首的是一個足足兩米的大漢,囚結的肌肉似是凸起的岩石般快要撐破上衣,一頭短髮猶如鋼針,霸道的氣勢只是遠遠看一眼就讓人心驚,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角拖至鼻尖,又增憑添三分兇惡,更讓人感到誇張的是,大漢肩上扛着一塊門板大小的器物,細看之下,那竟是一柄巨斧。
大漢只是尋常的邁着步子,一股森然肅殺之氣便悠然自生。
青年下意識的後退幾步,他感覺朝自己走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大山。
大漢身後跟着四人,兩男兩女,穿着也與尋常黃水鎮上的普通人格格不入。
兩名女子之中,其中一人手提一根木杖,杖柄看不出奇,只是末端鑲嵌着一顆紅色的石頭不似凡物,在日光照耀下生出淡淡熒芒。
另一女子身穿一襲緊身的黑色着裝,面容冰冷,勁裝上半身布料不多,胸口處露出大片雪白,這本是該招人眼球的景色,此刻卻沒人敢多看上一眼,只因這女子腰間懸着的那兩柄短刀,隔着刀鞘似乎都能讓人感受到那刀鋒上的寒意,甚至比女子那猶若冰霜的臉還要更冷。
另外兩名男子長相頗為相似,似是兩兄弟,都穿着一身鐵衣,背上掛一把寶劍,神情環顧間儘是倨傲。
“咕嚕~”
咽了一口口水,青年識趣的主動讓開道路,低着頭不敢正視從他面前路過的五人。
......
方才阻止青年入內的小廝見得這五人走來,先是小腿不自禁的一哆嗦,然後不敢怠慢,點頭哈腰的跑上前去,恭敬的彎腰做了個請,將五人迎進門內。
待那五人都進了院子,不管是小廝還是方才那吵鬧着要消費的青年,這才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得輕了些,渾身一松,齊齊吐出一口憋了半天的二氧化碳。
氣氛安靜了一息之後,青年再沒有絲毫要糾纏的意思,轉身便走。
那急匆匆的樣子,別說再讓他進去了,就是現在去拉,恐怕都拉不回來。
有閑錢來勾欄的人多少有些見識,青年知道,方才那幾人...多半是靈師。
凡人見了靈師,最好繞着走。
更遑論與靈師大人們一起“耍樂子”,要是出點萬一,觸了對方的霉頭,變太監都是輕的。
只是,青年心中有一個疑惑。
方才那五人之中,可是有兩名女子....
男人來勾欄找姑娘這天經地義,可女子來這勾欄做什麼?難不成也...
“果然,靈師跟凡人就是不一樣,成天高來高去的,就連舉止愛好也是如此別緻,讓人琢磨不透,只是..那般...當真有意思的嗎?”
想着想着,青年走遠了....
...
同時,院子后/進,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伏着身子低首潛行。
正是苟日德與陳二狗。
苟日德並未就此離去,從之前兩個小廝的對話來看,苟日德猜測之前遇見的那兩名衙差並不是為了自己而來,而是在這勾欄請了什麼客人。
既然不是來抓他的,他也就沒必要這麼著急的跑路,至於廚房偷食一事,他雖擔心被人揭破,但有一個原因,還是讓他決定留下來一探究竟。
衙門作為黃水鎮最為權威的存在,能讓衙門宴請的人...
多半是修鍊者!
而關於修鍊者,一直都是苟日德最為好奇的。
腦中有一些模糊的記憶,這個世界,與前世那個和平的世界大不相同。
這個世界,應該是一個高武的玄幻世界。
“一個以修鍊者為主的世界,那麼混出頭的最好方法,自然是成為修鍊者。”
仗劍天涯,甚至飛天遁地,對於苟日德來說,新鮮,刺激,如此的令人嚮往。
....
他若是就這麼走了,雖然可以脫身,但是以後怎麼辦,繼續“出賣肉體”以換取食物嗎?
荒鎮上多是普通人,修鍊者雖然也有,但都神龍見首不見尾,以他的社會地位恐怕很難遇見,就算運氣好碰上了,哪個修鍊者又會去搭理一個乞丐,所以,此次的機會堅決不能錯過,哪怕冒點風險也在所不惜。
“若真是修鍊者之間的聚會,那麼說什麼也要見識一下!”
正想着,側廊處突然有兩個身影朝着兩人的方向走來,正是那兩個青衣小廝去而復返,該是來取剩下的飯菜。
苟日德早有準備,來的路上便考慮到了這種情況,他連忙輕手輕腳的打開身側的一扇房門,拉着二狗鑽了進去。
迴廊上有許多房門都是虛掩的,這類房間裏面都沒人,苟日德早已選好前進的路線。
在從廚房出來之前,他已經偷偷在院子繞了一圈。
...
剛一進屋,苟日德便聞到一股香味。
不是飯菜的香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胭脂水粉的味道。
“這莫不是某位姑娘的閨房?”
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苟日德也沒在意,輕輕將房門掩上,趴在門后靜靜等待,等那兩個小廝走遠了,他便可以抓個時間差,徹底避開兩個小廝,去繼續找尋修鍊者的下落。
但此時,房間內忽然響起一個女子的說話聲:
“小翠姐,這珠花可真好看,是富貴哥送你的吧?”
苟日德心頭一跳。
被發現了?
他忐忑的環顧一周,卻沒看見房間裏有人。
“咦?不對。”
房間中擺着一些香爐桌椅,以一扇繡花屏風為界,屏風後面幽靜靜的,似乎還很寬敞。
以屏風隔斷,這房間,似乎大的很,兩人所在的位置,不過是前進。
而聲音的來源...是裏屋。
“沒被發現就好。”苟日德鬆了一口氣。
有屏風的隔擋,只要裏面的人不出來,他就暫時沒有被發現的危險,他需要的時間也不多,只要等兩個小廝走遠就行。
“不過怪事了,進來的時候門是半掩的,屋子裏有人,房門應該是緊閉的才是啊。”
搖搖頭,此時小廝的腳步聲已經聽不見了,苟日德正準備離開,但轉頭間,苟日德卻忽的愣住了,心跳猛地加速,把住房門的小手無處安放。
房角的一個角落,居然還有一個人。
那人正一臉詫異的盯着他與陳二狗,四目相對,苟日德背後泛起冷汗。
不管是偷吃的事兒還是麻三的事,苟日德心頭有鬼,要是被送了衙門,那結局應該很凄慘吧。
然而正當苟日德想着要不要拔腿就跑時,角落裏的那人卻並未喊出“捉賊”之類的話,反而是豎起一根手指,朝苟日德比了一個“噓”的姿勢。
苟日德先是一愣。
“他讓我別說話?不對,這傢伙應該不是房間的主人。”
哪有主人家鬼鬼祟祟的躲在牆角的?
頓了頓,苟日德樂了。
“巧了,這傢伙,難不成也是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