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局中
池少川召集警力火速前往那處廢棄的房子。房子位於郊外，再往東過了一條河就是一大片無人打理的蘆葦叢。冬日蕭瑟，枯黃的蘆葦沒過人頭，在寒風中肆意搖曳。
房子門口停着一輛白色全順車，沒有車牌號碼，應該就是周亞延用以劫走霍星闌的那一輛。池少川舉着槍上前查探，車內空無一人。
這時樓上傳來一聲女人的慘叫，池少川等人立馬分成兩隊，一隊跟着池少川上樓，一隊在樓下封鎖現場。樓房已經建到十樓，尚未封頂，四下還是呈開放式狀態。根據聲音傳來的方位，應該在六樓至九樓之間。
樓層視野開闊，池少川帶隊一路往上，直到上了八樓，樓板正中間有一把椅子，椅子上放着一部手機。不出意外，陳騰和警方追蹤到的定位應該就是這部手機。池少川上前查看，才知道方才那一聲驚呼不過是一段音頻。這時，手機畫面跳轉，被遠程操控進入了視頻播放模式。這是提前錄製好的，視頻里霍星闌被眼罩矇著雙眼綁在椅子上，身後空曠無際是一片蘆葦叢。看角度就該就是在這裏錄的視頻。
“你是誰？你究竟想怎麼樣？”視頻中的霍星闌開始說話。
這時，一個高大的男人身軀進入視頻，繞過椅子走到她身後，居高臨下地捏住了霍星闌的臉頰。霍星闌口齒不清地說了句什麼，男人緩緩彎下身子，湊近在她耳旁輕輕吹了口氣。霍星闌立刻停止了原本的掙扎和反抗，呈現出極度驚恐的模樣。池少川分明地看清了視頻中的男人——周亞延……
“還記得這種感覺，是嗎？”周亞延依舊湊在霍星闌耳邊，陰鷙的雙眼看向鏡頭。他知道鏡頭外的人會是誰，他在挑釁……
而後猛地一腳連人帶椅子踹倒了霍星闌，霍星闌倒在地上，因着捆綁動彈不得。
周亞延湊近在鏡頭前，幾近瘋批：“池警官，我們來玩個遊戲，怎麼樣？我給你一天時間來找我，找到了，就把這個女人還給你；要是找不到……”他不知什麼時候手上多了一把槍，對準了地上的霍星闌，“她的命，就歸我了……”
視頻到此結束，池少川等人搜遍了整幢樓都再無其他線索。
回到樓下，丁煉指了指泥地上的車輪印，這裏之前應該還有另一輛車，後來上了大路，往西去了……
往西……難道是……不可能啊，錦繡華府那邊有警員守着，周亞延不可能再進得去。帶着霍星闌，他更不可能招搖過市……那麼，他能去哪裏？
對岸的蘆葦被吹得前仰后倒，池少川並沒有過多思考，叫警員找來幾塊木板：應該是往蘆葦叢去了……
丁煉和警員們放眼望向蘆葦叢，風吹蘆葦低，除了偶爾飛起的幾隻野鴨野鳥，看不見任何活物。
“池隊，這……怎麼找啊？要不要叫總部派直升機支援啊？”
“行，你通知總部……”打草驚蛇，總比找到霍星闌的屍體強……
只是蘆葦叢茂密如海浪翻卷，直升機未必有肉眼直觀。
搜救隊伍兵四下分散往不同方向搜索。蘆葦叢中沒有大的壓仄痕迹，周亞延帶着霍星闌應該也是徒步前進，走不了多遠……
盲目的搜索讓池少川心急如焚。陳騰自首，周亞延應該是狗急跳牆豁出去了。此刻他能帶走霍星闌，就說明他已經不打算活着走出這片蘆葦叢，更何況是霍星闌。池少川甚至開始寄希望於霍星闌的第二人格，若是那重人格，或許還能與周亞延周旋一番。怕就怕真如陳騰所說，霍星闌的第二人格屬於自虐型，從中作梗，那麼霍星闌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半小時之後直升機到達，開始在上空盤旋，在蘆葦叢中壓下一陣又一陣的氣流，就像此刻池少川的心緒，被莫名的一種東西壓得死死的。他覺得這是一種超越生死的東西，不可名狀，卻又無比清晰。他向來理性，可這一次，他突然就衝動地覺得，如果霍星闌能化險為夷，他會勸說她離婚，勸她遺忘，勸她重新開始……
可這一切的前提，是霍星闌化險為夷……
搜索進行了近兩小時，還是了無頭緒。正當沮喪來臨之際，池少川在不遠處的一片蘆葦葉上發現了一點殷紅。上去一看，還未乾徹底。他心中五味雜陳，環顧四周試圖找到下一滴血跡。可四下呼嘯而來的風和柔韌不可摧的蘆葦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影響着他的判斷、混淆着他的視線。他只能賭一把，挑了一個方向……
意外的是，池少川竟真的在這個方向發現了第二滴血跡，並且往後越發密集！最終，竟隱約聽到有搏鬥聲傳來。
循着聲音池少川一路向前，最後竟見是霍星闌拿槍抵在了周亞延的腦門上，食指已經扣上了扳機：“你真以為，我會蠢到傷害本體？”
“霍星闌！”池少川顧不得那麼多，不管眼前這個霍星闌受哪個精神所支配，他只怕她做傻事……
池少川突然而至的聲音如醍醐灌頂，瞬間讓霍星闌有了些許清醒：“池警官……”
“霍星闌……別做傻事，過來……來我這兒……”池少川的話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霍星闌就扣動了扳機，覆水難收……
“池警官……”相對於霍星闌的體能和反轉，周亞延似乎並不詫異於池少川的到來，“你終於來了……”他邪笑着抹去了嘴角的血，想要起身，卻被霍星闌的搶抵了回去。
見霍星闌並沒有要來自己身邊的意思，池少川無視周亞延再次開了口：“霍星闌，你相信我，我可以給你一個交待！”
顯然，霍星闌有所觸動，眼淚像是不值錢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千言萬語，已經到了這一步，該怎麼說出口呢？難道要告訴他，她雌雄同體，如今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下的孽嗎？
“霍星闌，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的情況，知道你有潛在人格，沒關係，真的……你過來……這一切都是周亞延設下的一個局，包括現在，他就是在等你開槍殺他！你相信我，不要中了他的計……”
“什麼？”霍星闌錯愕……
“池警官好聰明……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你信不信，無論如何，她今天都會殺了我……”周亞延陰笑不斷，“畢竟，是她親手把兒子送上了黃泉路……”
“你閉嘴！”池少川厲聲呵斥，再次看向霍星闌時她已經猩紅了雙眼。
“為什麼？”霍星闌似乎平靜了下來，忘了哭泣，卻又因為寒冷而咬牙切齒。
“因為陳騰……”周亞延未開口，池少川幫他接了話，“他喜歡陳騰，可是陳騰，在監視你的過程中對你動了心……”
“什麼？”霍星闌像是聽了天方夜譚般難以置信，“他……怎麼可能？他又沒毛病！”
“有！他有病，雙向情感障礙，我們查過醫院記錄……”池少川看向周亞延，試圖為霍星闌找尋到一絲生的希望。
“什麼？”果然，周亞延並不知道這件事，“他……他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啊……”
“因為他對你，並不是你想像中那樣……你以為他來自首，是為了霍星闌，而其實，他是為了你！”
“不，不會的！他……他明明，是對這個女人動了心！他明明跟我說，他不愛我的！”
“可是他卻用行動證明，並不是這樣……你以為他來自首，是為了讓你不再傷害霍星闌，可其實，他是來為你頂罪的……他把他手上所持的公司所有股份，都無償贈與了你……”
夢裏不知身是客，半晌貪歡……
局中不知自是棋，運籌許久空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