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定位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霍星闌的靈魂是不屈的,所以她選擇了爆發,只是以人格分裂這種極端的方式。
監控視頻里,霍星闌從地下室出來之後就陷入了兩個精神的對抗與掙扎之中,時而猙獰,時而捍衛,面部表情極度扭曲,像極了來自地獄的曼陀羅。
到了客廳,本體似乎已經控制不住分裂的人格,她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個耳光,用力之狠,將自己整個都拍在了地上。而後死死地拽着沙發不願後退;忽的,霍星闌又揪住了自己的頭髮往後拉,身子就跟着手的方向往後退,就好像身後真的有一個人在揪着她的頭髮往後拉似的。
窗外日光甚好,偌大的豪宅,空空蕩蕩。霍星闌望着窗外那棵梧桐樹上僅剩的幾篇梧桐葉,眼中竟閃現了一絲溫柔和釋懷。池少川看不懂這眼神內所蘊含的意思,可莫名地,他竟覺得心頭堵得慌……
“郭童在哪兒?”低沉的嗓音,彰顯着分裂人格所佔據的優勢。
“我不會讓你傷害他的!”柔弱中帶着決絕。
“快說!你把郭童藏哪兒了?!”說著,霍星闌的雙手就掐住了自己的咽喉,久久地,死死地……
霍星闌就這麼扼住了自己的生命,叫天不靈叫地不應,最後竟生生地將自己掐暈了過去!
一小時多小時之後,凌木月來了。她從地下室的樓梯上來,似乎已經知曉這裏所發生的一切,所以從容不迫地把霍星闌從地上搬到了沙發,並為她捋了捋頭髮、蓋上了毯子。她跪在霍星闌的身前一言不發,久久地凝望着霍星闌。良久之後才帶着些許哭腔說了一句——對不起……
霍星闌醒來的時候凌木月已經在廚房做飯。她起身叫了一聲“木月”,凌木月回過頭回應:星瀾姐,你醒啦?
“我怎麼睡著了?”
“可能太累了吧,我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童童呢?”
“童童?我沒見童童啊,童童不在幼兒園嗎?”
“幼兒園?今天放假,童童沒去幼兒園啊……”
……
整個13幢,已經沒有了郭童的蹤影……而監控里的兩個女人,用各自的方式顯現出各自的恐懼……
後面的事情,就如池少川所知道的那樣,報警,郭童人間蒸發、陳騰趁虛而入、霍星闌生不如死……
可是一個人,究竟要經歷過什麼,才會恨自己入骨?就連親生兒子都不放過?池少川百思不得其解。一個人真的可以產生兩個思想,而這兩個思想又互不相通嗎?陳騰說,分裂的人格其實早就知道他的存在,那麼霍星闌把郭童藏進地下室,會不會本就是分裂人格設下的圈套呢?
細思極恐!
陳騰滴水不漏的坦白,似乎無懈可擊。
池少川獨自站在公安大樓的天台上。天台上的風肆虐地凌亂着池少川的外在,也凌亂着池少川的心。再過十天就是春節了,整座桐城市都沉浸在辭舊迎新的喜悅之中,沒有人在意別人的幸與不幸。幸運會讓人羨慕或是嫉妒,不幸,最多也不過就是同情罷了……
而這樁案件,於池少川而言依舊撲朔迷離。
陳騰坦白了一切,但是在池少川看來,卻徒有欲蓋彌彰之嫌。以陳騰的智商,為什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親手把證物交給警方?
退一步講,即使陳騰是真的沒有發現衣角的血跡,以他的本事也一定有辦法掩飾過去。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他故意為之,刻意將自己暴露在警方面前……可是理由是什麼呢?
池少川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小酒館裏周亞延看陳騰的眼神,周亞延是喜歡陳騰無疑,那麼陳騰,真像他自己口中所說,對周亞延無感嗎?如果真的無感,為什麼周亞延在第一眼看到那件黑色毛呢外套時,眼神中會帶着意外?
思來想去,一個顛覆性的想法出現在池少川腦海——陳騰和周亞延……是在互相包庇!陳騰,是在給周亞延頂罪!那麼,眼下陳騰伏了誅,接下去呢?
這時技術科的一個電話確認了池少川的猜測:池少川發過去的兩段視頻里並沒有出現凌木月,但是通過9幢旁的路邊監控,技術人員在周亞延的別墅里發現了凌木月的身影!
周亞延……凌木月!池少川立馬明白了其中緣由,掏出手機給醫院的警員打了個電話:“不準任何人把霍星闌帶出病房,醫生也不行!”
可是晚了一步,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池少川最不願聽到的信息——剛才一個醫生說要帶霍星闌去做心率檢查,把她推出去了……
“多久了?”
“大概十五分鐘前……”
十五分鐘,足夠周亞延把霍星闌帶離醫院了……
掛了電話,池少川火速趕往市交警大隊,調出了這十五分鐘內駛離桐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車輛。目標鎖定在一輛白色全順車,儘管開車的人戴着口罩,池少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周亞延……
“鎖定那輛車,實時給我更新位置!”
撂下這麼句話,池少川瘋了似的衝出了交警大隊,上了車。
全順車的畫面在監控屏幕上不斷切換,像極了生命微弱的呼救。池少川一腳油門到底,在公路上追趕着那輛白色全順車,最後在一條分叉路口與其失之交臂。而那輛車,在駛入一條無名路之後銷聲匿跡。
“池隊!車子已經駛出監控範圍了……”
“找!”
經排查,那輛全順車用的是套牌,卡車牌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只能在城東那一片展開地毯式搜索,成功與否,全憑運氣。城東,是桐城新區。幾年前還是一片綠地農田,如今已經高樓林立。要想在這麼多房子裏找到周亞延和霍星闌,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而周亞延現在孤注一擲,他帶走霍星闌的目的,極有可能是謀殺!
可既然是要謀殺,為什麼不直接在醫院動手?帶走霍星闌,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而先前陳騰說,死沒什麼難的,他要她生不如死……
跟丟了周亞延,池少川趕回警局,二話不說蠻橫地將陳騰拎進審訊室,反鎖了門。門外丁煉和其他警員不斷拍門叫他冷靜,生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只是一切都無濟於事,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停職,他好像,沒那麼在乎……
“周亞延把霍星闌帶走了……出了環城東路就沒了蹤影……”池少川的眼中鮮有地顯現出了怒意,“他要做什麼,嗯?他要做什麼!”
“什麼?”陳騰似乎也很詫異。
“你沒得選了,無論是為了周亞延還是霍星闌……現在你最好告訴我,周亞延帶着霍星闌,有可能去的任何地方……否則,你一個都保不了!”
“我……”陳騰思忖片刻,回答說,“我不知道……”
池少川一拳就打了上去,打在陳騰左邊臉頰,嘴角滲出了血,臉頰立馬腫起一片。
“不知道就給我想!想到知道為止!”
詫異的目光再次出現在陳騰眼中,緊接着是輕蔑的一聲笑。
“池警官,原來我們都一樣啊……”
“我們不一樣!”
陳騰話音未落,池少川又是一拳落了上去。陳騰全然沒有打算反抗,又一次生生挨了一拳。
池少川上前揪着陳騰的衣領將他整個拎起按在牆上,針鋒相對的兩個男人,彼此都不清晰眼下出現這一幕的原因,究竟是因為這件案子,還是為了那個女人……
“晚一分鐘找到周亞延,她就多一分危險……”
池少川終於軟下了語氣,在陳騰聽來,甚至還帶了一絲哀求。
“給我手機……”
池少川這才放開他,開了門讓丁煉把陳騰的手機拿來。與之一起進來的還有通訊技術部門的警員。
一切準備就緒,陳騰撥通了周亞延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的每一聲等待接通音都像一枚炸彈,在池少川和陳騰心中炸出一個又一個瘡痍。
電話響了八聲,就在大家都以為周亞延不會接的時候,那邊終於接起了電話:“喂……”
通訊技術部的警員打起十二分精神,開始追蹤定位。
陳騰先開了口:“亞延,你在哪裏?”
那邊的周亞延不緊不慢:“騰哥,你是想知道我在哪裏,還是說……你想知道的,其實是那個女人在哪裏?”
陳騰不語,周亞延帶着哀怨和憤恨繼而說道:“騰哥,本來一切都快過去了,只要這個女人死了,一切就能翻篇,可是你!為了這個女人,你竟然選擇自己去死!騰哥,你讓我好失望……”
“亞延,別衝動!有什麼事咱們好好說,行不行?”
池少川是頭一次見陳騰這樣做小伏低,這一次,或許他是真的豁出去了……
“騰哥,警察在監聽定位吧?”
陳騰還沒來得及回應什麼,周亞延窮凶極惡地加了一句“好啊!行啊!那就一起下地獄啊!”
電話掛斷,一切歸零。
技術人員試圖對周亞延的手機進行定位,奈何他技高一籌,刻意隱藏了IP位址,警方破解需要時間。池少川的眼中充斥着猩紅,拉起陳騰到技術部同事那邊:“你來!周亞延用的伎倆,你應該比我們清楚!把他找出來!”
陳騰坐到筆記本前,開始一連串代碼操作。他心亂如麻,眼下所發生的一切,都讓他無所適從。他不想看到霍星闌出事,也不想看着周亞延去死,所以選擇了自己去承擔這一切。可是眼下看來,這一切都已經超出了他原本可控的範圍……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不斷地顫抖……
見陳騰不對勁,池少川狠狠地踹了他椅子一腳,沉穩斂性地說:“認真點!她的命,就在你手裏!”
池少川自己在另一台電腦上調出了桐城市地圖。城東的房子以住宅小區為主,周亞延斷然不會把霍星闌帶去人多口雜的住宅區。排除住宅,就只可能是正在施工、最好是停工的建築之內。想到這裏,池少川不斷放大地圖,直到找到五處在建的住宅區和兩處爛尾的工程……
這時陳騰那邊也找到了定位,位於兩處爛尾工程中的其中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