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0 章 番外

第 280 章 番外

“下巴痛。”阿獃捂着臉,直叫喚,像個小喇叭。

她明明只磕了一下下頜,但下樓梯的時候偏要一拐一拐的。

“小可憐。”伊蓮恩拉開冰箱門,找出來盒雪糕,叫阿獃敷着,又順手丟了兩瓶水進去,準備要是阿獃的下巴明天——今天還不好,就讓阿獃用這兩個瓶子再苟一下,她轉過身,“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我做了個噩夢。”阿德萊德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把雪糕裹起來,敷在腳踝上,現在她是會被母親狂罵的不雅姿勢,因為她把腳抬起來踩在椅子邊上了,“嚇到了,想看看你還好不好。”

她本意是偷看一下,如果伊蓮恩還好,她就回去睡覺,沒想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但卧室門底下有一條縫,暖風會從卧室里吹出來,該死野生紅狐狸趴在這個好地方睡覺,這導致她被狐狸絆了一跤,直接摔進門,把腳崴了,還好她跑得快,不然這隻狐狸媽媽一定會在尷尬的地方來一口。

母親披着米色珊瑚絨的大披肩,金紅色長發隨意地挽了一挽,廚房暖色燈光下眉眼溫柔,只是說的話對她不是很友好,“阿獃,阿獃呆,你知道下巴在哪裏嗎?”

“我把腳崴了。崴了。”阿德萊德指着自己的腳踝。

“說起來。”母親忽然板着她下巴,讓她把臉仰起來,這個女人阿德萊德時常讀不懂她的情緒,這次也一樣,“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不,你沒有做任何奇怪的夢。”阿獃指着自己,“瑪戈給了我幾顆星塵玩,我是去找你了。”

這下伊蓮恩真的生氣了。

她慣於遮掩自己的情緒變化,奈何這一套對小孩不起效果。

對正常人而言,她的不怒不喜是城府深沉,心思難測,但對阿獃來說,那就是媽媽好脾氣,可以騎在媽媽腦袋上宣佈自己才是天下第一。

她不得不拋棄自己所有的習慣,流露出不悅,“阿獃,你有沒有想過,我不喜歡被人窺視,我需要一些個人空間。”

結果阿獃炸毛了,張牙舞爪的小貓開始沖她“狂哈氣”,“你明明說歡迎我去你家玩!多來找你幾次,你既無聊又孤獨。”

“我沒說過這樣的話。”母親反駁道,語氣和緩,“我需要私隱。明白嗎?”

這會兒阿德萊德隱隱感覺出母親靈魂與現實世界中這個人格的不同了,她意識到伊蓮恩和瑪戈相處愉快的原因是她們有類似的共性,即,擁有極強且不具有彈性的邏輯和原則,很死板,比瑪德琳更像機械人,“你要不要問一問我的動機,或許,我有一個很好的動機,和理由……”她的話一下子戛然而止。

門推開了,弗萊婭走進來,她肯定沒睡好,臉色都是慘白的,這顯得她綠色的眼睛顏色亮的可怕,她夢遊似的在桌子邊坐下,“阿黛。”

“媽媽。”阿獃像收了天大委屈似的往弗萊婭懷裏撲。

隨即,弗萊婭沖阿獃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你為什麼連鄭那個年邁老太太都打不過?”

“到底是怎麼回事?”伊蓮恩從冰箱裏拿出一盒杏仁奶,倒了三杯,用微波爐轉了下,分給阿獃和弗萊婭。

“我不明白。”弗萊婭捧着暖烘烘的杯子。

“瑪戈從韓那裏偷了點小玩意。”阿黛本就是個小話癆,她的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請我去奇幻世界大冒險,結果只到了高維時空,”說著,阿黛呲牙沖艾拉笑,“我們就去端了你的小窩,嘿嘿。”

艾拉點了點頭,她收起所有的表情,似是麻木的看過來,視線先是在阿黛身上打轉,隨即抬起,聽不出喜怒,“你觸及了我非常多的原則。”她看起來有些疑惑,像在自言自語,“是這樣的。”

“我覺得……”伊蓮恩盯着杯子。

她忽然有很大的危機感——像領地被路過好奇的小動物闖入。

她在品味自己的心境,卻驚愕的發現自己心情更多的是無奈——對瑪戈的。

她應該斷然宣佈這種暗中窺視的行徑是錯誤的,並且冒犯到了她的尊嚴與人格,她應該守有自己的秘密,不容窺竊。

可現在她在找理由,甚至,在她提起質問之前,她就找好了理由——瑪戈的東西又不是人類的東西,大概弗萊婭就是很倒霉的晚上去她的靈魂世界裏遊盪。

“我為你打破了太多的原則。”她冷淡地陳述。

弗萊婭的回答總是很出人意料,她的自信遊走在剛愎自用與狂妄自大的區間範圍內,用格瑞塔諷刺她的話來形容,是“嬌慣的小孩”和“凱撒當年還知道說自己不是皇帝,他是凱撒,僅僅是凱撒,區區凱撒”。

弗萊婭仰起驕傲的腦袋,“打破了就打破了,我難道不值得嗎?”她似乎很費解,也拒絕領悟她情感中的逃避,視線吐露着坦然,像是在說,是的,你打破了你的原則,你遷就了我,甚至我得寸進尺,可我應該有這樣的特殊待遇。

“這是不對的。”艾拉的聲音很輕,像在天空中漂浮的雲朵。

“哪裏有那麼多對錯。”弗萊婭有時不理解她,“我讓你生氣了?”

在得到一個否定回答后,她問,“我讓你疑惑了?”

這次的回答是肯定的。

“那好。”她說,“你沒有生氣,那就證明這種原則是可以被打破的。不一定每一條原則的存在都是合理的。或許你應該和我磨合一款最佳原則。”她看着伊蓮恩,“從最基本的一個問題開始,我傷害過你嗎?背叛過你嗎?假如沒有,那麼此刻你既有原則的打破是無害的。”

“我需要思考。”伊蓮恩搖搖頭,她托腮,但坦白說道,“你做了很多按理說我應該不進行容忍的事情。”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弗萊婭只是問道,“在我是無害,不進行背叛的基礎上,你又不是不悅的,那麼,你認為你的不該容忍是錯誤的。”

她和伊蓮恩在吵架邊緣跳了一曲探戈。

她感到伊蓮恩的不悅,卻無法理解,這種多疑的信任困難她懂,但她認為她配有一份赦免。

伊蓮恩不允許她窺視其過往,她明白,可瑪戈的東西不是那麼搞定的。

她晚上一睡下,就是那個奇怪的世界。

現在她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沒有白天和黑夜了,大概不是她來的時候不巧,而是這裏根本沒有日與月。

坦白來說,她不喜歡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讓她覺得荒謬。

香煙的味道充斥在房間裏,奧羅拉又抽掉了一整盒香煙,她不喜歡雪茄,偏愛那種細長的女士煙。她熟練的拆了一盒新的,倒出來一根,嫻熟的點燃,又將打火機甩合,纖細的手合攏,將其握住,另一支手指間叼住那根煙,送到唇畔,將煙霧徐徐吐出后,不失嘲諷地說,“你可真倒霉。”

“我不喜歡煙味。”弗萊婭坐在離奧羅拉最遠的一把椅子上。

現在她信了伊蓮恩所說的喝酒很克制。

伊蓮恩哪怕買醉,基本上會控制在意識仍在不至於斷片的程度,但酒精會讓人的控制力降低,所以她才能屢屢得逞。

但奧羅拉是另一個故事,她每天要抽掉三到五包煙,不過還好她不喝酒,只喝一些帶氣泡的飲料。

“哦,你不喜歡香煙,我知道了。”奧羅拉將金紅色的長發別回耳後,她和伊蓮恩不同,伊蓮恩對大波浪的喜愛一以貫之,可奧羅拉喜歡直發,她把頭髮拉直了。

即便嘴裏那麼說著,她卻沒有付諸任何實際行動,還在抽那根煙,“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呢?奇怪姓氏小姐。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我相信你執意隨行的原因是對我個人能力的不信任。”弗萊婭剛開口,下一秒被打斷。

“對啊。”奧羅拉攤開掌心,蔚藍色的眼眸盯着她,“事實證明了我。”

“那我相信你有相應的能力。”弗萊婭露出笑容。

“這要看我的心情。”奧羅拉有時討厭起來和希爾維亞一個德行,而且她也喜歡喝可樂,當她用高腳杯盛滿可樂時弗萊婭總是無話可說。“或許你該跟他復命,承認你搞砸了。”

“然後呢?”弗萊婭追問。

“看心情。”奧羅拉站起身,她按滅煙,“已經告訴過你了,看我心情呀。”她掩上房門,宣告今日份的工作已完成,她下班了。

弗萊婭站在窗邊,她望着樓下。

克洛伊等在門口,這個世界的她打扮的很像演員了,化着妝,衣着體面。

沒多久奧羅拉從大堂走出,和克洛伊挽住手臂,有說有笑的走了,她和克洛伊在一起的時候是不同的,很嬌氣,甚至還有幾分小鳥依人。

現在弗萊婭是非常討厭克洛伊了,但不是因為里奧妮小算盤的遷怒。

她眺望片刻,判斷了下路線,追過去,說,“把事情搞砸了我很對不住,”她有些咬牙切齒地說,“我請你們去泡溫泉。”

奧羅拉和伊蓮恩是極度的不同,她什麼都答應的很痛快,“好呀。”

隨後弗萊婭徹徹底底的後悔了這個決定。

雖然奧羅拉和克洛伊不是雙胞胎,但她們會一起洗澡,喜歡擠在一起,互相塗沐浴露打起來的泡泡,再嬉笑着洗乾淨。

從溫泉里起來清洗時她就不幸的被迫注視這樣的糟糕場景。

奧羅拉接了一捧水,去潑克洛伊,“討厭啦。”

“煩人煩人。”克洛伊趕緊接水和她互相潑灑。

“快幫我洗掉。”奧羅拉拍打着克洛伊,“那裏不可以塗泡泡,感覺很奇怪的。”

“明明是免費服務里給你贈送額外的業務。”克洛伊看起來就是故意的。“我還不嫌棄你呢。”

“你使壞。”奧羅拉叫克洛伊幫她沖泡泡,這會兒她心情是真的好,忽然提起弗萊婭之前的行程,“那這麼說來,她是生病了?快死掉了?”

“我不清楚。”弗萊婭盯着克洛伊。

克洛伊真的很膈應人,她會和奧羅拉嬉笑,還會觸碰所有不恰當的地方,停留很久,做不該做的事,還問奧羅拉開不開心,甚至,她和奧羅拉親吻,親完奧羅拉再熱情的回贈一個。

此刻弗萊婭理解為什麼舊時代的人喜歡決鬥。

她也想拿着槍,對克洛伊的腦袋做點小工作,只要克洛伊這個討厭的紅髮腦袋上多一個小洞,腦漿流出來,鋪在地板上,她心情就變好了。

“我在和你說話。”奧羅拉像一隻吃飽的小貓,慵懶又有幾分繾綣地將下巴墊在克洛伊肩上,她膚色很白,現在臉頰上罕見的帶有些血色,眯起眼睛,“你耳朵不太靈光。”

“對你來說,我最好眼睛也不太靈光。”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奧羅拉咯咯笑起來,“哎呀我和可可都是女孩子啦,這種事不作數的。”她忽然沉下臉,“一想到她要死掉,我還蠻開心的,那個可惡的女人。”

“確實比你厲害。”弗萊婭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偏愛挑釁,她喜歡一擊致命。”

“其實,原本我以為她是對某一些群體有偏好的,或者,惻隱。”奧羅拉抬起視線,她的手指在克洛伊的鎖骨上打圈,“她喜歡做一些本來不是她分內的事情。她的履歷我拜讀過,她不是屬於為了多樣化而擔當席位的花瓶,她負責安全和管理那些實打實的工具,甚至,不是經濟,但是她很喜歡弄髒裙擺,去涉及一些教育普及的工作,實際上,對於這塊地方,他們希望女人受教育,卻不希望她們受到高等教育,本質,這是一個有世俗化信仰的地方,用信仰來聚攏群體的前置條件是有限的文化程度。”她似乎是陷入困惑,枕着克洛伊的肩,躲在花灑的熱水裏,“恰巧女人這個群體極其容易感情用事,她們沒有受到過太多的叢林法則教養,加之不善冷漠。過於善良和熱心腸,不懂明哲保身。我是經過一番分析后,才出手的。”

“我本以為從她知情到做出回應會有一些時間,這些時間足夠我暗度陳倉,我不在乎高原,我在乎的是石油。弗萊婭,這是需要計劃和設計的,需要一個完整的故事,比如對特殊群體的打壓,引起一些群體的共鳴,從而銷毀一個港口,切斷非洲及中亞的石油運輸旁路。新加坡是唯一的新加坡,也是我們唯一允許的新加坡,村民很出色,明事理,所以新加坡是唯一的港口。”奧羅拉擰乾長發,她關掉花灑,顯然,她一番說辭是為了捍衛自己做出計劃的明智,“只要一點點的時間,我就可以炮製輿論,完善這個故事,只是沒想到鬥爭機器就是鬥爭機器。”她曬笑,“沒有感情的鬥爭機器。”

她漂亮的藍眸彎起來,“現在只能直接搞點小破壞啦,反正名聲在外了,上次亮肌肉也是隨便找的借口,其實只要足夠不要臉,就可以沒借口。”

“他不一定喜歡這樣的計劃。”弗萊婭盯着奧羅拉。

“你太過謹慎了。”奧羅拉笑起來。“我只是做些小工作的。”

“伊蓮恩。”弗萊婭突然喊出這個名字,“你要知道,手,是乾淨的。羽毛,是潔白的。”

奧羅拉微怔,隨即換上假笑,“你倆關係還真不錯,連我叫什麼都告訴你。”

“兔死狗烹。”弗萊婭好心提醒道。

“可我就是魚缸里清道夫呀。”奧羅拉笑起來,“這是我的工作。我又不是你們這種體面的大人物。”

“但這種工作不能做一輩子,也不該成為畢生的工作,否則下場未必如你料想。”

“我呢,”奧羅拉擦拭着濕漉漉的長發,“沒什麼理想,這是一份發工資的工作,讓我能買點奢侈品和小房子,偶爾給可可捧捧場,心情好了出去大吃大喝,這就夠啦。”

這會兒弗萊婭能清晰地將奧羅拉和伊蓮恩區分成兩個人,直到位於扼要的港口周圍出現一些火花,文的禮物雖遲但到。

奧羅拉貫徹她所說的“小女孩之間發生的一切都不算數”,從款待中選了三個女人。

這讓她醒來時心裏都百般不是味,給文這個已經死了的人記上大大的一筆。

正好,餐桌上伊蓮恩說起克洛伊和希爾維亞這對殺千刀的混賬玩意,“莉莉要是再不把人還回來,我遲早要被凱特剁了。”

“她又沒攔着凱特去探望。”弗萊婭酸溜溜地說,“你想克洛伊了?”

“啊?”伊蓮恩手裏的叉子點在半空,“我想她來我家白吃白喝還專吃魚子醬嗎?”

忽然間弗萊婭的敵意不限於斑斑,包括並涵蓋了克洛伊。

“你對她挺好的。”弗萊婭說,“明明是我家,可我卻沒吃過幾次魚子醬,你都留在宴飲場合,專門用來款待她。”

似乎是在和她置氣——很明顯伊蓮恩新仇舊帳一起算了,只見伊蓮恩拉開冰箱,把冰箱裏所有魚子醬都端出來,每一盒都打開,擺滿了一桌子,“請。”

#

陳冷翡清晰地意識到她的局限——或可稱之為短板,她和斑斑一樣,優柔寡斷而又感情用事。

小時候她其實曾質問過斑斑,為何口口聲聲以她為先,卻不肯割捨。

她和李半月相處的不甚融洽,現在亦然,只是從她讀博領工資開始矛盾烈度逐漸降低,因為從那時起,她能坦然的說出自己的委屈和不滿,因為她不需要那麼頻繁的問李半月拿錢,找回些自尊后她脾氣不再那麼尖銳,敏感程度稍稍降低了些許。

在她和李半月置氣最狠的幾年裏,斑斑對她說,在決定飼養她之時就決定了她的排位優先於李半月,只是她和李半月有感情糾葛,後者又沒有什麼原則性的大錯。

當然對於一個重度潔癖來說,沒什麼原則上的錯誤是順理成章的。

那時她會問斑斑,那為什麼還在和她糾葛。

而現在她發現,她會做和斑斑類似的選擇,即便瑪戈警告過她不要往這裏跑的太頻繁,容易迷失,並混淆三維世界的關係,可她還是晚上會來一趟,即便和阿獃沒有邀約——現在這裏是她和阿獃找到的一個新的碰頭好地方,不會被各自的家人打擾,而李半月對感情很遲鈍,暫時沒有察覺到她和阿獃的不對勁。

她來探望這個李半月。

無論哪一個都很任性。

她到的時候李半月在和鄭陌陌吵架。

這會兒她倒相信鄭陌陌還是把李半月當朋友的。

李半月抓着氧氣面罩,像上了岸的魚,呼吸如同掙扎,但感覺還是呼出的氣更多,衣服胸前還有大片的血漬,看起來極其狼狽,另一隻手揪着鄭陌陌。“不要。”她回絕。

“我不要送你去火化。”鄭陌陌大吼。

“沒有意義。”李半月其實很冷靜——很漠然地靠在枕頭上,“醫院不舒服,我要在家裏躺着。”

“死了可以躺幾百年,有你躺的,李半月你媽。”鄭陌陌和她對吼,眼角餘光瞥來,質問。“你是誰?”

“客人。”陳冷翡側側頭。

“不會死的,你回去吧。”李半月鬆開手,她徹底的仰躺下,“沒事的。”

“如果,如果有下一次。”鄭陌陌指着她衣服上的血漬,“只要你在這麼咳一次血,我就把你送去醫院,我管你怎麼想。”

“那我們再也不是朋友了。”李半月極其冷漠地說。

“沒關係。”鄭陌陌臨走前仍轉過頭來凝視着她,“你是個活着的陌生人我也很開心。”

“沒意思。”李半月喃喃說,視線移過來,“冷冷你來幹什麼呀?”她環顧着,“你和阿獃又來玩?”

“阿獃有點事情。”陳冷翡挨床邊坐下。

“太好了。”李半月長出一口氣,玩笑似的說道,“那就好,世界又清凈了。”隨即她好奇地問,“你來幹什麼?”

“來看看你。”她說,“反正晚上也沒什麼事,你想吃什麼?我幫你煮個飯。”

“好可愛。”李半月揉揉她的發心,明明這會兒還比她小,卻自居為阿姨,“阿姨去給你煮好吃的。”

“你別起來的。”她制止了李半月。

不過她煮菜水平就是很爛,像她晚上在家炒了四個菜,唯一一道成品是蛋炒飯一樣,現在唯一的成品是她突發奇想用捲心菜配雞蛋炒了點面。

“我來點個外賣吧。”她在擺盤上儘力了,只是賣相還是很遭。

“不用啦。”李半月說,“我吃不下的。你買了也是浪費錢,你訂你自己的飯就可以啦。”她很溫柔的招呼,“我們嘮會兒嗑吧。”

很快,陳冷翡認為她應該走為上策。

“阿獃好像喜歡你。”李半月說笑道。“總和你小貓貼貼。鬧騰的壞東西。”

“你吃一些這個。”陳冷翡迅速地換了話題,她將微波爐熱的速凍小饅頭掰成小碎塊,泡在牛奶里,小時候生病,斑斑會給她做這個黑暗料理——給李半月做曲奇餅乾泡牛奶,但這個小房子裏沒有曲奇,“暖呼呼的,在冬天裏喝着很舒服。”

“沒關係。”李半月將碗推到一邊,她似乎不喜歡飯菜的味道,會往遠離床頭櫃的方向躲,“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死的,”她說,“這個世界不是現實的世界,它是在一個時間範圍內的循環,等你過幾天再來的時候,我又活蹦亂跳了。”

“我不忍心。”陳冷翡很固執地說。

“你回家吧。”李半月輕輕地碰碰她的手臂,側過頭昏昏睡去。

“你在發燒,我……”她察覺到了李半月那不對勁的體溫,一時間不想走,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時,阿獃專治她媽。

她和阿獃有個時間差,她睡得早,而阿獃是夜貓子。

阿獃慌慌張張的冒出來,“啊!”她大喊,撲過來搖晃李半月,一疊聲的,“媽媽。”

“完蛋。”阿獃四下環顧,端起那碗泡着饅頭的熱牛奶,倒了大半罐的白糖,把人扶起來就硬灌。

動作看起來還很嫻熟。

這難免讓她對一些事情有些可惡的推論,有些時刻她半夜驚醒嘴裏會有糖的味道——可她明明刷過牙。

她聲調不悅地喚道,“阿獃。”

“哎!”阿獃歡快地應道。

“你有沒有這麼灌過東西給我?”她質問。

阿獃有一種氣死人不償命的理直氣壯,“你經常暈過去啊。”

“我補五顆牙了。”她錘了阿獃一下。“可惡。”

“你平時就喜歡吃甜甜的東西。”阿獃還嘴道。

“你們就是有點不太對勁。”李半月趴靠在阿獃身上,她推推阿獃,“我想吐,你讓開些,不然吐你身上。”

“是真的想吐。”她補充道。

阿獃又四處找垃圾桶,“你是胃不好嗎?”

這會兒時間差讓李半月掙扎着爬起來,去了趟浴室,又回來躺下。

“牛奶好像是催吐的。”陳冷翡拍拍李半月的背,“對不起哦。”

李半月說了件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我吃不下東西的。”她重複,“有味道的東西都會吐,只能喝點水。”

“那你……”她一時驚愕。

“我會打打吊瓶,或者插胃管打一些營養液。”李半月解釋道,“我想歇會兒,你們兩個小傢伙不要折騰了。”

這句話害的她早上和自家的那隻李半月打起來了。

她辛辛苦苦的煎了蛋,還炒了個菜,煮了些半成品餛飩——別人送的,結果李半月聲稱自己早上從來都是不吃飯的,只喝點飲料。

“你的計劃是絕食自盡嗎?”她很生氣。

雖然她廚藝很蹩腳,但半成品煮一煮還是能吃的,斑斑很支持她的工作,給她正反饋,可李半月總是很負數。

“不,我的思路和你不太一樣。”李半月支着腦袋,“我要是想死會找些無痛快捷的。”

也不知道她哪句話說錯了,貓貓炸了,一通即興演講,什麼陳年舊事都翻出來了,把她噴了個狗血淋頭。

“你是不是更年期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失戀了?”順路試探,“你的蛋黃不和你貼貼了?”

“她們對阿獃的瑪德琳有所表示。”冷冷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剋制怒火,準備像個成年人一樣談判,“最起碼,她給阿獃買小島了。”

“那個島我有一半的產權所有,而且,也是給你買的。”李半月辯解。

“不管。”冷冷說,“為什麼我什麼獎賞都沒有?”她宣佈,“我要禮物。”

“我給你許多了!”李半月企圖講道理。

只是美麗的小蠢貨表示不聽,就是不聽,而且她也不講理,“要禮物。”

“討厭。”她和顯然不正常的冷冷大吵了一架,氣的躺了一下午。

這導致炸廚房能手又煮了晚飯,小天才把春卷炸糊了,而且一堆飯菜堆在一起,亂糟糟的。

“不要。”她其實不想表達自己的真實意願,可這次又不得不說,“看起來不好看,我不吃不好看的食物。”

陳冷翡陷入一種新的困惑。

李半月這一回說的倒是實話,她把紫菜卷切了切,放上幾朵花做裝飾,這個女人確實肯賞光吃了幾筷子。

於是她學乖了,去看那個李半月的時候在路上買了個好看的蛋糕。

只是這次撲了個空。

鄭陌陌說到做到,當真把病危的李半月送去醫院。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天碰到的金髮弗萊婭又出現了。

她似乎知道了個驚天秘密,即弗萊婭原本發色是金色的,色澤很淺,偏近白色,是一種迤邐的色調。

而且她碰到了另外一個難以置信的探視賓客,伊蓮恩——原本的伊蓮恩。

那個金紅色長發的女子手指間夾着香煙,提着一袋子薯片和幾篇依雲水,在和鄭陌陌攀談,狐疑的視線盯着半跪在病床一側的弗萊婭,“雖然我心情不好,可我和她怎麼也算對手一……”

確實,這樣的注視是難免的,因為弗萊婭的行為很出格,她牽着李半月的手,將掌心的那一面貼在自己臉側。

就在此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倏然間弗萊婭站起身,將李半月橫抱起,跌跌撞撞地用肩撞開門走了。

“喂!”這個世界的鄭陌陌陷入了獃滯,大概變故太大,超出了這個世界的運算能力,令角色宕機。

“咦?”陳冷翡拎着蛋糕,和抱着薯片的伊蓮恩視線相對,誰都很迷惑。

片刻,伊蓮恩抬手,沖她莞爾一笑,“那薯片送你了,小姑娘。”說著,她從膠袋裡掏出來了一聽可樂,啪的一聲打開,甜汽水的味道瞬間瀰漫在整間病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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