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5 章 漠北篇235-入營
李旭擔心認錯,又仔細看了一下,錯不了,玉葫蘆底部刻着的確實是個“盧”字,和他在盧俊保身邊時見到的一樣。
這小玉飾怎麼從千里之外的盛京城,來到這漠北草原上的呢?
李旭等到阮長知和王好好說話的間隙,他手裏托着那玉葫蘆問阮長知道,“阮副將,請問一句,這小玩藝兒是從廓州城裏買的嗎?”
阮長知一瞧,皺起了眉,說道,“嗨呀,這個,這是前幾天一個來投營的郎君遞進來的。古古怪怪,讓人摸不着頭腦。我瞧着這玉,玉質平平,不值幾文,勾不成賄銀,原要還他,可那人說遞進來就罷了,不用歸還,我就撇下了。”
“那人呢?”李旭追問道。
“人?”阮長知說道,“讓他回去了。今冬暫時不募兵。”
這一句驚醒了王好好,他猛地想到了在廓州城遇到的陸星。王好好脫口而出,“不募?為什麼呀?”
阮長知笑笑說道,“且先罷了,等來年開春再說。”
王好好覺得有點懵,一臉迷茫地說道,“這我怎麼不知道?”
阮長知看一眼王好好,說道,“你又不負責營中人事調度,何需知曉。”
這時的李旭,立刻想到了“不募兵”應該是李淮平的意思,是為著要保護李旭,怕有人暗中自京城追蹤而來,混進大營,別有所圖。
李旭拿着玉葫蘆思索着,王好好着急了,他知道那個來投營的郎君一定是陸星,而陸星現在被“不募令”擋在了營外。
“副將,我這裏有樁事,”王好好把他在廓州城是怎麼結識的陸星,陸星又是怎麼來到漠北的,一一向阮長知講明了,說完這些,王好好又認真道,“我瞧着是個不錯的孩子,跟這孩子說咱們營里需要人,前幾天那個來投營的郎君該就是這人。只是我不知道咱們營里……”
阮長知一聽道,“哦,原來那人你見過。”
王好好說道,“也算是我薦來的人吧。”
“這……”阮長知一臉猶豫,“……要不還是算了吧。”
王好好的目光轉向李旭。
李旭握着玉葫蘆,態度懇切地向阮長知說道,“既然好好已經見過這人,何妨就收下他,且就把這個人當做是最近收進營里的最後一名,副將你看如何?”
阮長知暗想,大營里一向是缺人的,現在多一個也不多,王好好見過那人,算是有“保人”,而且“楊校尉”也開了口。他點頭道,“這自然可以,只是,那人最後一次來投,也是好幾天前的事了,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王好好連忙道,“我知道,我去找他,把他帶來。”
阮長知聽了說道,“好吧。那這個郎君入營的事,就由得你們二人去辦吧。”那個玉葫蘆,阮長知也讓李旭拿去,說讓還給那位郎君。
從阮長知那兒出來,李旭拉着王好好來到一個安靜地方,他把玉葫蘆拿給王好好看,說道,“遞進這個來的,和你之前在廓州街頭偶遇的,該是同一個人。”
王好好說道,“應該是吧,最近好像也沒有旁的什麼人來投營了。”
李旭提醒王好好注意玉葫蘆底部刻着的字,又道,“此人恐怕是俊保薦來的。”
王好好看清了,着急了,“哎喲,這可耽誤了。”
李旭說道,“先時你聞聽這人自稱是從京城而來,咱們兩個還只道他背後另有緣故,可能是追蹤着我來到漠北的,要提防此人。現在看看,他算是追着我一路過來的,卻不是敵人,而是朋友。”
王好好道,“一定是盧公子在京城結識的學子,覺得人不錯,推薦給你的。”
王好好是江南人,和李旭結識也是在江南,他跟在李旭身邊進京沒有多久,就改換身分來到漠北的小青山大營了。王好好認識盧俊保,二人結識的不深,但是王好好知道盧俊保也是李旭身邊的人,是可以信任的夥伴。
“現在怎麼辦?得,我趕緊去把人找來吧。那孩子被擋在大營外十來天,哎喲我可耽誤我兄弟了。”王好好着急道,“我就不該懶了那一道,我該自己把他帶進營來才是。”
李旭說道,“你哪能預先知道後面發生的事呢。那人應該不會離開廓州吧。他不是有位相伴,已經進了輜重營?”
“是,”王好好道,“人是我送進輜重營的,現下應該已經熟悉那邊了。為著相伴他也不會離開廓州,就只是入不了營,只怕他就只能往別外找差使做去了。得,我這兒趕緊的去趟廓州,我能找着人。”
李旭微笑着把手裏的小玉葫蘆交給王好好,說道,“勞煩你了,把這個也帶還給他。入了營,讓他跟着你。等人安頓下來,我見見他,好好聊聊。”接着李旭又對王好好說道,“我想俊保應該不會告訴這個人我真實的身份,那就先不要對他說,他既然來投的是‘楊校尉’,我就一直是‘楊校尉’吧。”
“哎,”王好好應道,他明白李旭真正的身份不宜暴露,他知道要給殿下隱瞞好。
和李旭分開后王好好腳步匆匆,心裏盤算着,又抬頭看看天色,他去套了一輛車,駕着車出了營,往廓州城去了。
此時的陸星,正坐在小客棧里靠窗的一張桌邊發獃。店夥計手裏拿着抹布,一邊在陸星身後走來走去,擦擦抹抹,一邊對着陸星念叨,“哎我說小陸,就那個,那個牧馬場不是挺好的嘛,很大一處地方,在我們本地挺有名的,聽說那邊的管事待人不錯。你還不願意嗎?是嫌給的工錢銀子太少?哎,還有賞錢呢,賞錢。你人又機靈,又會說話,說不定在那邊做一做就能被派給更輕省的工作,讓你做些細活。嗨,幹嘛不願意啊。”
陸星聽着,沒有答腔,他還在想着小青山大營。
怎麼這麼多天,都沒有再見到王好好呢?是營里事務太多太忙,沒得機會出營,還是他遇到了其他事?
王好好趕着馬車進了廓州城,徑直奔向陸星住宿的小店而來,到了地方,他把馬車丟在店外,跑進店堂,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窗邊發獃的陸星。
“哎喲!我的兄弟哎!”王好好叫着撲了過來。
聽到聲音,陸星回頭,被衝到眼前的王好好一把抱住了。陸星見到王好好又驚又喜,“啊!好好哥!”
王好好一臉羞愧,連聲道,“哎,哎,別叫哥,叫名字,叫名字。真是太好了,沒讓我把你給丟了。”
陸星拉着王好好,正想問他這些日子他都去了哪裏、大營怎麼不募兵了等等,就聽王好好說道,“兄弟,快,去收拾行李,我帶你回營里。”
陸星一臉驚喜,“可以入營?”
王好好說道,“哎,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等走在路上的時候我跟你細說,現在時辰不早了,先收拾了上路要緊。”王好好說著指了指窗外,示意陸星注意現在的天色。
陸星明白了,點點頭,王好好讓陸星去收拾行李,把行李都放到店外的馬車上,他說還有點兒事,然後就掉頭往店外跑,跑出兩步還不忘回頭叮囑,“哎,小陸,可別落下了什麼,把東西收拾清楚了都帶好啊。”
陸星還有點懵,臉帶迷茫地站在桌邊,身後的店夥計在他背上一拍,說道,“哎呀,這可好了,瞧,王司務來了,你能入大營了,看,好在沒去牧馬場。”
陸星想了想,臉上笑開了。
把行李都放上馬車,陸星結了店錢,謝過客棧掌柜和店夥計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出了店,他開開心心地站在馬車旁邊,不多時,就見王好好手裏提着大包小包,從街角那邊奔了過來。
把手裏的東西放上車,王好好拉陸星,“來,坐上坐上。”
這二人向站在客棧門口的掌柜和店夥計道過別,馬車向著廓州城北門一路而去。
見王好好一副着急的樣子,陸星不解,“怎麼這麼匆忙。”
王好好道,“不早啦,咱倆現在回營,一準兒趕不上晚飯嘍。”
陸星暗想:這有什麼要緊。他又問道,“那還能進得了營門嗎?”
王好好道,“有我在呢,今兒一定要把你帶回去。”
這些天來一直忐忑的心終於落了實處,陸星高興地笑了,“謝謝好好哥。”
王好好一臉羞愧,“對不住你嘍,都怪我,都怪我。”
走在去小青山大營的路上,王好好便把他送林子心入營的當天就接到了要去彥州辦差的公事,當天下午就離營而去,以及營里暫時不募兵的情況,都告訴給了陸星,又道,“我接了差使直接就走了,在彥州一呆就是十幾天,結果把你給撂下了。真是對不住!我確實不知道暫時不募兵的事,只道是營門敞開,來投便收呢。”
陸星明白了前後原委,笑了,“不妨,不妨,所謂‘好事多磨’。只不過,已經下了‘不募令’,營里還能收我嗎?”
王好好答道,“收,收!咱們不是相見在先嘛,是有這麼個令,但也沒卡死,再說了大營里缺人是事實,你這孩子又這麼好,幹嘛不收。”
終於能入營了!陸星內心長舒了一口氣,坐在馬車上,望着遠處,嘻嘻笑了起來。
走在路上,王好好又問陸星道,“哎,我問你個事,你是不是在京城時,得人推薦,給你了一個小玉葫蘆,那人讓你到這裏來尋營中的楊校尉?”
陸星被問到這個,一愣,然後笑了,應了一聲,“嗯。”
王好好道,“這你怎麼不早說呢,怎麼不告訴我?”
“我……”陸星笑了笑,低下了頭,然後向王好好說道,“我原本是想着,等入了營,再拿着那個信物去找楊校尉的,而且……我雖然得人指點,投到小青山大營來,我對楊校尉並無攀附之意,因此不想……”
王好好聽了笑了,“嗨,什麼攀附不攀附的,不過就是多個朋友罷了,你啊不要想那麼多,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我也知道小陸你不是那樣的人。不過啊你該早把點玉葫蘆拿出來,拿出來我們就知道你是自己人啦。”
陸星問道,“你也認得盧公子?”
王好好笑了,“我是知道京城裏那位盧公子是咱們校尉的朋友,可我不知道原來小陸你也是盧公子的朋友啊。得,這麼一來,大家就都是朋友了。”說著,王好好用胳臂肘捅捅身邊坐着的陸星,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陸星的心徹底放下了,望着前方漸行漸近的小青山,嘴裏哼唱起荒腔走板的小曲兒,被王好好吐嘈“喂小陸你到底會不會唱曲兒啊”。
陸星正在趕往小青山大營的同時,山腳下的另一處。輜重營里,吃完了晚飯的軍士們離開大灶,三三兩兩地回到營房或是各自職守的崗位上去。
“哎,哎,木子。”
聽到有人喚,林子心猛然警醒,連忙抬頭向前看,幾步之外,幾個軍士正看着他,其中有人抬手指示,“哎,木子,走過了,走過了啊。”
林子心這時才發現,他已經走過了養馬場的大門,連忙後退。
有人笑問道,“嘿,木子,想什麼呢。”
林子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走進了木柵欄門裏。
想什麼呢?當然是在想那個十幾天過去了都沒有一點消息的人。
自從進了輜重營以來,林子心每天的生活都是充實的,正像范老爹對他說過的,養馬場裏“只要想做,活兒是做不完的”。每天的工作都是滿滿當當,林子心並沒有給他自己留下什麼空閑時間。
然而就算是這麼忙碌,仍然覺得身邊、內心,都有個空空的角落。一抬頭、一回身,總覺得好像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然而當定下神來,就知道他並不在這裏。
他不在,他不在身邊。
林子心着實牽挂陸星。
手上在做着事情,林子心在心裏想着:他怎麼這麼些天也沒個消息,而且,那位王司務這些天也沒到輜重營來。大營那邊那麼繁忙的嗎?
之前陸星說過,入了營之後就算人過不來,也會想辦法託人往輜重營裏帶消息。林子心暗暗疑惑,怎麼十幾天了,他都不捎個口信過來。
難道是被纏進什麼事情里了嗎?他到底遇着了什麼?
林子心停下手,轉過身,望向小青山大營的方向,在心裏默默地念着。
願他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