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從那香爐讓魏無羨看見了自己藏書閣那個夢以及變回十五六歲被魏無羨抱走幹壞事以後，藍忘機就萌生了把那隻作祟的香爐藏起來的念頭。畢竟……那種夢他當年做的不在少數，況且魏無羨死後的十六年，他常常夢見他生前的種種，在夢裏默默流淚。一來太過傷心，不想重溫，二來不想讓魏無羨看見他當時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淚，我一個人流就夠了。
再者一想到避塵的劍柄……藍忘機不禁眉頭一皺（雖然此刻他的臉上其實仍是面無表情）。不知是心疼靈劍，還是……默默覺得不爽。
正想着，藍忘機便伸手去拿那隻香爐，卻正好被打完山雞一路蹦回來的魏無羨看見。心道壞了，藍忘機一時不知如何解釋。魏無羨“哎”了一聲：“藍湛藍湛！你要幹嘛？”
看着他疑問卻並沒有懷疑的表情，藍忘機打算暫時作罷，騙過他再說，剛準備解釋是拿起來看看，就一下子被魏無羨點破了：“哦~我知道了，這香爐幾次三番讓你出糗，你想把它扔了對不對？”被魏無羨一下說中，藍忘機不禁一僵，輕聲解釋：“不是扔……”
是藏起來。雖然也沒差。
魏無羨哪裏肯依，這香爐對他來說可是個寶貝，他已經可以窺見藍忘機那張冰山臉下到底藏了些什麼心思。
“不行！”魏無羨一下子撲上去護着，“這麼有趣的東西你可不能扔！”
有……趣……藍忘機心道，你只是想看我那些夢吧……
魏無羨見他沒反應，立刻一奪把香爐揣進懷裏。“我們可是公平的！我看得見你的夢，你也看得見我的夢啊！”講到這裏，他有靈光一現似的嘻嘻一笑：“莫非~表面上儀錶堂堂的含光君，其實夢裏糟糕得一塌糊塗？”他一邊說一邊湊到藍忘機身邊。
“沒有。”藍忘機依舊面不改色，只怕心裏已經禱告千萬遍別再讓魏無羨看見什麼不得了的夢才好。
“那就沒什麼理由扔掉嘍~”魏無羨把懷裏的香爐仍放回桌上。
藍忘機：“……”心裏默默嘆氣。
這夜，兩人天天完之後沉沉睡去。一齊進入了夢裏。這次，香爐威力似乎十分巨大。兩人都回到了少年時，夢裏卻不自知。
“魏嬰，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藍忘機仍在夢裏說出了這句話。是當年那個妖洞，故事就從這裏開始跑偏了。
當年魏無羨並沒有回嘴，這時不知是潛意識中現在的心性在作祟還是下意識覺得此刻並沒有那麼嚴肅，魏無羨竟嘻嘻一笑：“忘機兄，你可知一般人說‘討厭’，實則是喜愛之意？”
這下可作死了，藍忘機本來就沉浸在雲深不知處被燒、父親垂危、兄長失蹤的悲慟中，遭他這麼一撩撥，不禁怒極，卻因腿上有傷不敢亂動，只得斥了一聲：“你！”顫抖半晌才接上：“厚顏無恥！”
他以為魏無羨仍會不要臉地撩撥，無奈避塵不在，只好做好了不理的準備。誰知魏無羨卻沉默了一會兒，藍忘機不禁朝他看去，卻在他眼裏看見了少有的落寞。
“藍湛……對不起。”
藍忘機萬沒有想到他能在不被逼急的情況下說出對不起，看到魏無羨一本正經的樣子，他不知所措起來。
“我……其實挺喜歡你的。”魏無羨說出了當年並沒有說出口的話。
“你……說什麼話……”藍忘機一時失神：“你可知喜愛的意思？”
“知道。不是對朋友的喜愛，是喜歡你，愛你，心悅你，想要你，隨便怎麼你的那種喜愛。”
藍忘機嘆了口氣，只怕心裏覺得他輕浮了：“……魏嬰……我看……你並不理解。”藍忘機少有的說了很多：“喜愛……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的。”
魏無羨一下子激動起來：“容易？你認為我……現在這麼說容易嗎？要是容易，我早就對你說了千百萬遍了！我……我還從未對人說過……”一番激動的表白讓魏無羨不禁揮起手來，牽動到了胸口的烙印，加上方才潭水浸泡，更使疼痛翻倍。他不禁用手去捂心口，卻又撕到了手臂上的劍傷。
“嘶……”他一下沒控制住，跌坐在藍忘機旁邊。再正常不過的作死後的情狀，此刻在藍忘機視角卻是因他的一席話而傷心的外化表現。他不知為什麼自己心中竟翻滾着心疼之感，忙伸手去扶魏無羨。
魏無羨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一怔：“藍湛？”藍忘機循聲朝他臉上望去，震驚地看見他的眸子裏儼然躺着將落未落的淚水。竟又是一陣心疼，下意識得把魏無羨摟在了懷裏，摟得緊緊的，不肯放手。
兩人無言地摟着久了，魏無羨終於感覺不說些什麼太尷尬了：“藍湛……”
“嗯。”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在。”
“你們家的抹額……究竟有什麼意義的？為什麼每次我扯下來你都很生氣？”
藍忘機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從此無所謂了。”
“無所謂？！那你之前朝我發那麼大脾氣幹嘛？果然真的只是因為討厭我嗎？”
藍忘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
“那……”魏無羨不禁聲音又高了起來，完全忘了潭裏那隻大王八。為了讓他噤聲，藍忘機情不自禁地低頭堵住了他的嘴。
這是一個少年青澀的吻，亦是苦盡甘來的吻。藍忘機的舌尖在魏無羨口中幾番挑動，笨拙卻真誠。魏無羨不及吞咽口中津液，又透不過氣來，不小心喘出了一聲“嗯……”。被自己的聲音搞的背後一陣酥麻，前所未有的愉悅感覺讓他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順帶把藍忘機的也咬了。為了防止身上再多一處傷，魏無羨輕輕掙開了。唇瓣分離，牽起一線銀絲。
藍忘機仍是面無表情，魏無羨卻從他眼底看見了泛起的波瀾以及紅透的耳朵根。他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嘴欠起來：“藍二哥哥~你害羞起來什麼樣的？”
藍忘機知道他在故意撩撥，卻還是回答了：“現在這樣。”
“可我看不出來啊？”
藍忘機聞言，一把把他的頭摁到自己胸口：“看不出來，聽。”於是魏無羨聽見了他飛快的心跳聲，鏗鏘有力。
又是一陣沉默。
“藍湛藍湛？”
“嗯。”
“你也喜歡我的？”
“……”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魏遠道，你自己想。”
魏無羨不禁在心裏噗嗤一笑，原來竟是吃醋了？不不不，應該不僅如此，他是覺得太輕浮。如此分析來，魏無羨可知回答什麼了：“藍二哥哥，我眼見再多軟玉溫香，心裏可從來只有一個人。自始自終，都是同一個人。”魏無羨感到身上摟着自己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到這個地步，魏無羨又想使壞了，畢竟一分鐘不嘴欠他就不舒服：“藍湛！”
“嗯。”
“你當真沒看過春宀呂圖？”
“……”
“沒看過你怎麼知道我當時換的那些是春宀呂圖？看來你看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沒，看，過。”
“咦？真的嗎真的嗎？那你是不是對那上面畫的東西什麼都不懂呀？”魏無羨正要一句“不如我來教教你”說出口，就被藍忘機一陣耳畔低語打斷了：“誰說我不懂？”熾熱的氣息扑打在魏無羨的耳畔，一陣火燒，他卻以為藍忘機是傷口發炎而引起了發燒。剛想問問他有沒有感覺乏力，魏無羨就被藍忘機一下撂倒在地。這小古板，魏無羨在心中默想，臂力還真不是蓋的。
藍忘機將魏無羨壓在身下，理理他微亂的頭髮，盯着他的臉看。魏無羨被他盯得發毛，又不想破壞氣氛，只好輕輕地喚了一聲：“藍二哥哥……？”然而此刻這番情景在藍忘機的眼裏，卻是一隻魏無羨因為被撲倒而衣冠不整，半露香肩，形狀分明的喉結因為其主人緊張的吞咽而上下顫動，下面是精緻的鎖骨……
“嗯。”藍忘機回答。儘管聲音聽不出一絲□□，魏無羨卻從他通紅的耳垂看透了一切。
一下子，魏無羨又玩心大起，忍不住要撩撥一下：“藍湛？”
“嗯。”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
“是我在你藏書閣抄書那會兒？”
“……”
“是不是我認真起來超級有魅力？”
“……”
“誒……早知道含光君心悅於我，我就抄慢點了，這樣可以呆久點……我……”還沒說完就被藍忘機一個溫柔的吻堵了回去，化作軟糯的鼻音和細微的嬌喘闖出喉嚨。藍忘機的舌尖繼續開拓，在魏無羨口中恣意挑逗着那軟舌。無奈魏無羨似乎有話要說，不肯回應他的吻，藍忘機只好戀戀不捨地結束了在唇上的作亂。他盯着魏無羨似乎在等他說話，魏無羨卻以為他因為自己剛才一番撩撥而賭氣：“怎麼了？藍二哥哥？生氣啦？你是想說我無聊嗎？”
“無聊至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多待幾天定讓你看了那春宀呂圖！”
“……”藍忘機摟住他的手登時使上了勁：“你還真是……死性不改！”
“哎！也是也是，有了藍二哥哥這般美色，還要什麼春宀呂圖！”說罷竟伸手去解藍忘機的衣帶。
“你！”藍忘機一驚，摟着魏無羨的雙手卻並無鬆開之意。
“怎麼？你在默背藍氏家訓么？我想想……說了什麼來着，啊對~不、可、淫、亂。可你現在這姿勢……實在讓人……”藍忘機默默地閉上了眼睛。魏無羨卻沒有要閉嘴的意思：“要我說呀，你這宵禁也犯過了，私自鬥毆也犯過了，多一條也……”剩下半句“未嘗不可”愣是被忽然睜開眼的藍忘機冷冰冰的眼神嚇得咽了回去。儘管未開口，但他那眼神里滿是譴責，彷彿在反問魏無羨，不是你我能如此嗎？魏無羨自知理虧，只得往藍忘機懷裏縮了一縮。明明是個極小的動作，由他做來卻是一頓狂蹭。“別亂動。”藍忘機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洞穴中顯得格外低沉而富有磁性，把魏無羨一下鎮住了，即便如此，他仍要作死一番去看藍忘機耳垂。只消一瞧他便笑到渾身顫抖，果然不出他所料，紅得彷彿能掐出血來。
“我說了，別亂動。”冷不丁的，耳邊又響起了藍忘機低沉的嗓音。
不會吧？！魏無羨登時感覺【和諧】頂着了。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二人雙雙從榻上醒來，藍忘機在魏無羨額上輕輕印下一吻。
“藍二哥哥……”
“嗯。我在。”
“當年我真的這麼說了，你會不會答應我？”
“魏遠道，你自己想。”
“噗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還在糾結這個，藍、采、之。”
“不糾結。”
“騙人。”
“真不糾結。”
剩下的未說的，也不必說了。若是當年就答應他，恐怕兩人早已雙雙墮入魔道。他是必定會幫着他一起，對抗整個修真界的。管他走的什麼道，他也定陪着一起，一條獨木橋走到黑。
現在這樣就挺好。儘管苦等十三年，卻最終還是沒有成為不歸人不是嗎？
從此只平平淡淡地過活下去，似乎不錯。
“藍二哥哥~”
“嗯。”
“你知道方才夢裏最讓我感動的是哪一句嗎？”
“不知。”
“你說，從此無所謂了。”
嗯，無所謂了，抹額你隨便扯。愛扯幾次扯幾次。
“好。”
藍忘機深刻地感受到，問靈最後一闕也未召得的離人，此刻就在身邊，真的是無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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