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菜(修)
旭日東升,景陽縣跟着太陽升起而慢慢蘇醒。
卯時起景陽大街上便已有攤販賣起了吃食。
趙柯然從柳絮被中爬了起開,給趙小魚和書墨將被子往上蓋了蓋。
這景陽天寒地凍的,他們手裏只有之前當衣服花銷后剩下的幾個錢。
一共就二十個銅板。
實在是無法再添置一床柳絮被了,這景陽的柳絮被,貴的趙柯然都不認識數了。
三人便如趕路時一般,擠在一起睡,暖和。
小心的穿戴好后,進了空間用山泉水洗漱一番。摘了個桃子充饑,吃完后出了門。
“縣令大人?您這一大早的去哪?”
吳九的腿傷了骨頭,這冷天裏骨頭裏像針扎一樣。左右睡不着,便來了馬廄,喂喂那小棕馬。沒成想剛把草料喂上,就見着小縣令穿戴整齊的站在馬廄門口。
“我要再去趟河東村。”趙柯然見馬吃的差不多了,將其牽出,“書墨要是問起我,便說出去公務,不要擔心,照顧好小魚。”
看着趙柯然離去的背影,吳九愣了一會。回了神后,拖着傷腿一瘸一拐的朝着方仲源住的屋子跑去。
“他當真這麼說?”方仲源驚的掀開了被子,那被子上打滿了補丁,裏面塞着滿滿的稻草。
吳九上前將方仲源被子蓋好,肯定道:“那能有假?那小縣令親口和我說的。”
方仲源猛的想起趙柯然昨天最後和他說的話。
那個剛剛束髮的少年,目光之中有他從未見過的光芒,他說:“縣丞,救不了一世,便也不救一時嘛?我知縣丞好意,量力而為。可若我偏要飛蛾撲火,不自量力呢?”
他只當是少年心性,卻不成想這人真的要去飛蛾撲火。
但他又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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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在道觀的時候,雲虛道長教過他騎馬,還教過他舞劍。
如今趙柯然與這身體適配良好,這騎馬的技能自然也是融會貫通了。
就是這一路下來,風灌進胸口有點疼,屁股顛的也有點疼,腰也疼…
嗯,哪哪都疼。
不過沒辦法,牛已經吹出去了,他怎麼也要做出點成績來。
不知怎的,昨天猜到了老縣丞的意圖后,前世要搞營養液的牛脾氣就一下子上來了。放出的話都和當年懟基地首領的一模一樣。
唉……
重活一世,還是沉不住氣,越活越回去了。
到了長河的時候,趙柯然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渾身被凍的僵硬,讓他有種身體還是000支配時的感覺。
趙柯然費勁了力氣勒住了韁繩,堪堪停住。他離栽進水裏,只有一匹小棕馬的距離。
長河邊上長滿了“草”,綠油油的。二月的天還是很冷,早春的綠已經開始蘇醒。
昨天來去匆忙,沒有仔細查看,趙柯然總覺得那一大片的“草”很像末世前他見過的一種野菜。
水芹菜。
依水而生,翠綠挺拔。
只是他所處世界的水芹菜長這麼大該在四月而非二月,手裏拿着野菜,仔細翻看。從外形到氣味都和前世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只是時空不同,趙柯然也不敢妄下定論,如今他也沒有器具去做實驗,來看這菜有沒有毒。
趙柯然盯着這一大片菜地發愣,腦子裏想着怎麼驗證食物具不具有毒性。
【掃描開啟】
系統突然傳來了聲音,將趙柯然嚇了一跳。他以為000休眠結束了,正想問,系統那邊有說話了。
【地點:E級星系,大元朝。檢測物:草本植物綠水菜。檢測結果:無毒,可食。功效:清熱解毒、潤肺利濕。】
趙柯然:……
所以系統這玩意還帶自動檢測的嘛?
那他愁了半天,白愁了?
知道系統還有這功效后,趙柯然便將入目所及的野菜們,全都掃描了個遍,最終發現只有這一個能吃。
行吧,有總比沒有強啊。
000休眠前開啟了“自動防禦”功能,如果他受到了生命威脅,系統便會開啟保護機制。
思及此,趙柯然拔了一些水芹菜用手兜着,騎着小棕馬慢慢悠悠的去了村人聚集的山洞。
“遠哥!你快來瞧瞧!這前面是不是來了個人,還騎着馬?”
杜有為眯着眼睛,看的不太真切,霍遠聽着聲便回頭查看。
“嗯。”隨後霍遠吩咐道:“讓大傢伙藏一藏。”
“好。”
終於到了景陽山腳,趙柯然滿腦子只有一個字,冷。
不過他心裏惦記着系統任務,得抓緊時間讓這夥人吃上飯,好續命。
“郎君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處?”霍遠冷聲問道。
趙柯然本來就挺冷的,這下更冷了。
費勁下馬,手裏的綠水菜被他不小心灑在了地上。
“我是新來的縣令。”趙柯然說話牙齒都在打顫,“給你們送菜來了。”
聞言,霍遠的目光如有實質一般,冷硬如冰,將趙柯然從上到下看了個遍。趙柯然忙着撿野菜,並沒有見着霍遠的目光。
杜有為安頓完村民后,便趕了過來,站在霍遠邊上。他認出了眼前的人就是昨天來的那個小縣令。不待他多想其他,便被趙柯然不小心灑在地上的綠水菜吸引。
這菜他知道,前些天出去找野菜,他見長河邊長了一大片這菜,便摘了回來。結果河東村的人說,這綠水菜吃死過人,是有毒的不能吃。
他還可惜了好久,那麼大一片綠水菜,要是能吃的話,夠他們這些人飽餐好幾頓了。
不過這小縣令采這麼個毒野菜來幹嘛?
“狗官!你是不是要毒死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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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飛的鳥已有北回的影子,景陽山時不時的會傳來幾聲啼鳴,在這片死氣沉沉的土地上,更顯得清脆悅耳。
趙柯然抬頭仰望着天空,無聊的數着老天爺被雲朵打了幾塊補丁。
他手腳被綁,坐在地上,無法動彈。小棕馬也被牽走綁在他不遠處的樹下。
即便是想破腦袋他也沒想到,今天會是這般場面。
雖然是他自己要求對方綁的,可他就是說說,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真的無心害他們,只是想送些吃的,誰知道對方一點也不客氣,真給他綁了。
算了,為了任務,為了頓頓有米吃的好日子,他忍!
“遠哥,這娃子瞧着長得水靈靈的,可這心不是一般的壞!要不是我認得這綠水菜有毒,怕是要被這蔫壞蔫壞的娃子給騙了!”杜有為湊到霍遠身邊,給他上眼藥。
霍遠沒應杜有為的話,他看着小縣令凍得微紅的鼻尖,這麼小的孩子,是如何當了這景陽縣的縣令?新帝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兩人離趙柯然不遠,杜有為說話聲音也沒壓着,他也不怕趙柯然聽見。
趙柯然轉頭看他,一臉的匪夷所思。他還挺了挺胸膛,一副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模樣。
其實趙柯然只是奇怪,這說話的人可比那遠哥看着大上不少,雖然“遠哥”臉上有疤,整個人冷冰冰的感覺凶神惡煞的。
可一個橘子皮喊青蘋果哥,趙柯然覺得視覺衝擊太大,他需要緩緩。
冷氣一個勁的透過地面朝著趙柯然身上鑽,他還穿着之前逃難路上買的粗布麻衣。
要不是昨天回衙門,方仲源無意碰了他的手,實在心疼他凍得像小冰塊一樣的小身板。拿了一件塞着稻草絨的衣服給他穿裏面保暖,趙柯然這會能直接凍暈過去。
他雙手被綁在身後,又不能抱着自己取暖,只有祈禱他們綠水菜煮的快點,雖說是試毒,他也能吃口熱乎的暖暖。
想着自己這般悲慘境地,不由得又在心裏將000一頓好罵。
“野菜湯來了!”霍安小心翼翼的端着木碗,吞咽着口水,邁着小短腿朝着霍遠幾人走去。
隨着霍安而去的還有水芹菜煮熟后,霸道的菜香。
杜有為怕孩子燙着,立馬上前去接。
這是什麼味道!好香!煮的軟爛的水芹菜堆在碗中,那碧綠的菜葉瞧着就肥大香甜,藏在淡綠色的湯下。
杜有為本就肚餓,這味一聞更是受不了了。他恨不得一口把碗裏的東西全吃掉。為什麼這麼香的野菜,是有毒的呢?!
如果沒毒該有多好啊……
“讓縣令大人先吃。”
霍遠的聲音突然想起,打斷了杜有為的思緒,他拚命的咽了咽口水,壓制住想要一口吃光碗裏綠水菜的慾望,轉身直接給小縣令灌上了一口湯。
他太想知道這菜到底有沒有毒了。
負責煮菜的村民們也各個都使勁的咽下口水,看着一鍋的野菜湯,肚子餓的直作響。可他們一口都不敢吃。
尤其是王六叔。
他三哥就是吃了這綠水菜死的,他家人多,一家六個兄弟,還有老父老母。
父母在不分家,這是大元的規矩。
家裏人多稅就多,一年到頭也飽餐不了幾頓。這山野間能吃的野菜,也就那幾樣,家家都會摘。那會子他三哥餓的狠了,見着長河邊上那一片的綠水菜,便摘了吃了。
之前沒人吃過綠水菜,大家都僅着吃過的那幾樣吃,並不知道這菜有毒沒毒。
王三叔這一舉動嚇壞了王家一家,而他也在吃了綠水菜后不到一刻鐘,便毒發身亡了。
要說之前還有眼饞那一大片綠水菜的村民,再之後是一個都沒有了。
現如今大家飢腸轆轆,靠着狩獵隊的打獵也根本填不飽肚子。
景陽的二月,野菜還沒到長出來的時候。這綠油油的綠水菜,對河東村流民的吸引,是巨大的。
他們期盼着這個菜真的沒有毒,期盼着王三叔的死,另有緣由。
“啊!”
眾人的心被一聲驚叫提了起來,隨後絕望的嘆息,果然是不能吃嗎?
趙柯然伸着舌尖,喘息速度加快,讓冷風吹在燙紅的舌尖上。
烏亮的眼睛被淚花包裹着,像小鹿一般。趙柯然擰着眉頭無聲的譴責着杜有為。
他覺得上上輩子鐵定是和這土著有仇,第一次遇,對方拿着個棍子趕他走。第二次遇,先是一句菜有毒害他被綁,后是一口熱湯燙的他舌尖發麻,痛得要死。
杜有為也被嚇了一跳,本來還老老實實的人,突然叫了一聲還把湯給吐了。果然這個小娃心眼蔫壞,是真的要害他們,最後關頭不敢喝湯。
就連霍遠都難得的情緒外露,皺了眉。
當對方伸出舌尖吹風緩解疼痛的時候,杜有為才意識到,這是碗剛出爐的熱湯。
……
看着眼前要哭不哭的小娃,五大三粗的漢子哪裏見識過這場面,弄的他繼續灌也不是,不灌也不是。
“怎的恁嬌氣!男子漢大丈夫,燙一下就哭!”只要我責備的夠快,心虛就追不上我。
杜有為如是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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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遠:是挺嬌氣。
趙柯然:你沒了。
關於小趙為什麼還要來河東村,為什麼沒有護衛,為什麼讓人綁了。
1.不來他就死定了
2.縣衙如今老弱病殘,真來了,估計是小趙保護他們。
3.流民因為之前張世海的原因,非常不信任官員。
小趙也沒想到在河東村人眼裏,這個野菜有毒。本來是萬無一失的,但是半路殺出個杜有為。
這些人不可能讓小趙動手,只有他們親力親為,才會相信這個真能吃。
4.讓他們綁着自己,就是為了獲取信任。表示自己不會逃跑,不會帶人來殺他們。
5.小趙既然來,就是確定了沒問題。而且他知道流民是怕他們當官的,更何況真的遇危險,000不會不管。
它是自我休眠,不是強制休眠。有危險,它會醒。
還有,流民老大是霍遠。霍遠是認識趙柯然的,所以小趙“孤身”前來,一點危險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