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基地在2030就實現了門崗無人化,這麼些年只是不斷更新了智能化程度而已,就算有外客也是直接刷身份證進門的。由於刷身份證的時候,身份證的信息都是完全保密的,於是我只好耍了個心眼,從門崗處拿了個平板電腦,開了一個登記文檔,對他說外客需要雙重登記。
這才知道了,原來他的名字叫做齊軒。“思填東海,強銜一木。道重天地,軒師廣成。”我點點頭,這倒是個好名字呢。
可是現在名字好不好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洪瑤在撒錢啊在撒錢!我才不管沈愚到底在齊軒心裏是個什麼鬼形象呢,拽着他又是一路狂奔!從地下車庫那條道上去,很快就到了小廣場。直升機嗡嗡地響,洪瑤舉着強聲擴聲器在我們頭頂上叫囂:“13!13!我對不起你!可是我買不起你啊你那麼貴!沈愚那個王八蛋說得對,我就是膚淺,我喜歡的就是你當時那張臉啊13,請原諒我不是不愛你,我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啊~~~~”
說實話,這個邏輯我聽不懂。果然,齊軒也一臉懵逼的問我:“老師,這個移情別戀的跨度會不會也太大了?阿姐可是個機械人呀。”
什麼?你說的那個阿姐其實是本機?
算了,現在還是錢要緊。我替沈愚沉默了片刻,沉痛地拍了拍齊軒的肩膀,心中感慨“哇,好結實的肌肉哇!”,趕忙道:“這世上女人如花,可不就是千姿百態、‘綠肥紅瘦’,洪小姐有她的優點的。”
“優點?”
我鄭重地點點頭,隨手彎身撿起一個信封,從裏面摳出一張20的現金鈔票,告訴他:“洪小姐,堪稱咱們所的財神爺!一般這個情況,正常人早就報警告她騷擾了對吧?但是現在呢,你看。”我指着小廣場像是過年了似的老寶貝們,道:“看,大家多開心,是不是,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家,我願意!快快快,趕緊拆趕緊拆,拆完晚上咱們去吃頓好的!”
齊軒挑了挑眉,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像是認命了一般,彎身拆信。
我本來也保持着彎身撿錢的姿勢,可是這信封實在太多了,我就直接趴在了草坪里,平生第一次感受躺着數錢的快樂。
哇~~~我好快樂,我好幸福,我以後能喊洪瑤“瑤瑤”嗎!可是還沒快樂一會,就聽齊軒讀信的聲音“致沈愚、吾愛……”我趕忙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伸手做了個阻止的動作,道:“要不,你還是別讀了吧。”就給咱們瑤瑤留個面子唄。
齊軒站得器宇軒昂,說:“我實在好奇,這洪小姐花這樣的手筆,這情書該是精雕細琢才對,我想學習學習,萬一以後遇見了喜歡的姑娘,我也該知道情書怎麼寫了。”
“哈哈。”我都尷尬的說不出話了,舔了舔嘴唇。知道拉不住了,就聽他繼續讀了下去:“愚,吾愛,讓我再這樣稱你千千萬萬次。你那優越的下頜線,就像月老的紅線一樣緊緊的纏住了我的心房。”齊軒的眉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皺了起來,但他還是繼續讀道:“你那遠山一樣的眉峰,就像一座遙遠而有古老的山脈,坐落在我的心尖子,哦~還有你那堅毅的下巴,就像丘比特的箭一樣,直直插進了我的心臟。讓我連帶着靈魂,都對着你震蕩。”
行了,夠了,我明白老曾為什麼要跑去吐兩回了。
但是齊軒還是沒完沒了:“你那熠熠生輝的柳葉眼,真是男女通殺、老少皆宜,讓我的左心房和右心房,都開滿了桃花林。在夜裏,在我的夢裏,在全球歌手唱的頂級情歌里,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你。哦~~~你那星目劍眉啊~~你那星目劍眉啊~~~”
念到這裏,齊軒的表情已經很冷淡了,他淡漠地把手上的信細細撕成了塊,往腳邊一扔,又順便往上踩了一踩,冷靜地問:“老師,她這麼有錢,為啥不請個代筆呢?”
洪瑤一向好面子,她既然灑了錢,那我就得護着她,我在系統里搜了好一會資料,拉着齊軒坐了下來,沉重道:“阿軒啊~其實呢,你覺得這信不好,我覺得,是在文學方面才覺得它不好,若把它提高一個層次,放在哲學方面呢?它還是不好嗎?”
齊軒趕緊坐直了身體,問道:“老師?怎麼樣才算提高一個層次去欣賞呢?”
唔、讓我想想我還怎麼編,哦對了,我清了清嗓子,道:“俗話說,創作這種東西,要的是矛盾性、衝突性、戲劇性是吧?比方說,80%的男女主剛出場那都是不打不相識,若是個窈窕淑女,哎?與君相逢、溫婉一笑,美嗎?美!但是沒用啊,如果後期不跟男主有什麼殺父之仇滅門之恨等等等的,這多數就是個女配。你再換一個女扮男裝或者刁蠻任性的,一開場就吵架,吵得天翻地覆死去活來!那就是歡喜冤家,這就多半就是女主。如此一來,這收視率也就嗖嗖地上去了。”
“可是老師,這和哲學有什麼聯繫呢?”
我故作深沉的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孩子,這就是你悟性不足了。所謂這萬物生靈,一草一木,一看它們完全不相關,但卻處處透着關聯。這世間,萬事萬物,誰能說沒點聯繫呢?”
“我好像明白了。”齊軒一拍大腿,笑道:“老師,你的意思是,洪小姐其實是故意把情書寫的這麼噁心,利用別人的反向思維行事,若是她寫的平平無奇,反而沒人願意讀下去。是嗎?”
好孩子,你真是個人才,為師都不知道該怎麼編了,你還能給我續上。不錯不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嗯!果然是孩子長大了,來,快陪為師撿錢吧~”
齊軒也笑了笑,很配合的又開始拆信。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問他:“你身上帶了什麼容量大一點的袋子嗎?最近廢紙可值錢了,你要是有就幫我裝一點廢紙,沒有就算了。”
“我出來的急了些,除了錢包和手機沒帶額外的東西。”我看着齊軒臉色不對勁,比剛才他讀信的臉色還差些,想問問他怎麼了,走近些才發現他眼中赫然含着兩泡淚,又走近我幾步,握住了我的手,哽咽道:“老師,這兩年,你竟然過得如此拮据嗎?你苦也就算了,你沒苦着我阿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