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世間的美好
易安是一個很俗套的穿越者。
唯一不俗套的,是他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強勢的背景,沒有疼他愛他但卻完全看不出他已經被更換了一個靈魂的親眷朋友。
他沒有來到一個缺乏玻璃、肥皂等等日用品的貧瘠世界,他來到了一個叫做聖祭大陸的世界,這裏的科技文明很差勁,但這裏的魔法文明很昌盛。
其實不論這裏的外在條件是怎樣的,易安都沒有任何能力和實力去改變。
他是一個沒有自由身份的奴隸,他是一個每月只能得到幾十個銅板的最窮苦階級。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易安的前世也過的很差,差到了好像一場充斥着各種悲劇,但到了大結局也沒有劇情反轉的苦情戲。
所以,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儘管他一直都在遭受着各種欺辱,但依舊還可以平靜面對。
或者說,他只能平靜面對。
他只是一個比僕人還要卑微的,奴隸。
僕人和主家只是雇傭關係,但是奴隸卻只是主家的一件私產,一件完全談不上人權的私產。
正因為如此,所以易安的平靜眼神,才給他惹下了這麼多的麻煩。
在畢姆的眼裏,易安挨打之後可以畏懼,可以委屈,甚至可以憤怒。他會用戲謔的目光看着易安的一切表現,就像看着一條狗一樣。
但是易安的平靜,卻讓畢姆感覺他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奴隸的位置上。所以畢姆開始憤怒,憤怒於這個奴隸的與眾不同,憤怒於這個奴隸每次都以一種跟他平等的眼神看着他。
畢姆少爺憤怒的結果,就是易安經常會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挨罵,挨打……
………………
易安擦拭了一下嘴角,把殘留的血跡弄乾凈了,然後低聲自語道:“應該是,第二百三十七次了吧?”
如果是雷斯公爵看到此刻的易安,看到他此刻冷靜的扳着指頭計算着自己挨打的次數模樣,一定會讓公爵的心頭升起無盡寒意,他一定會立刻下令將易安誅殺。
易安是如此平靜,卻又如此清晰的記着畢姆毆打他的次數。
這絕對不是一個奴隸所應有的正常表現。
反常必有妖。
雷斯公爵不會有耐心去觀察易安會鬧出什麼妖來,他會用最迅速的手段把鬧妖的可能性剿殺在萌芽之中。
不過還好,雷斯公爵很少停留在家,所以穿越之後的易安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進入他的視線。也或許是因為,易安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報復畢姆的想法。
畢姆並不難對付。
在易安看來,他可以想出很多種方法殺死畢姆。
但是畢姆的身後,還有他的老爹雷斯范德爾公爵。更有着貌似公平,但實際只維護着上層階級的嚴苛法律。
易安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可以從容殺死畢姆后卻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那些魔法師的奇妙手段,絕對比他前世見過的任何偵查工具都來得強大。他可不想給畢姆陪葬。
易安倒是想過逃跑,想過逃離范德爾莊園。
但是,他通過一些畢姆隨手丟棄的書本,知曉了關於聖祭大陸的一些概況。
這些概況清楚明白的告訴了易安,他這個沒有任何身份憑據的奴隸,想要逃離主家根本是不現實的。
主家的通緝,執法軍的抓捕,各個城關的盤查,同樣不是易安能夠應對的。
易安不想找死,任何一個人在死過一回之後,都不想再死一回。
……
……
易安走向了莊園之中一個較為陰暗的所在,雖然范德爾莊園並不吝惜照明的油脂,但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光線總是會相對黯淡。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有錢人說要有光,也有了光。窮人說要有光,卻只能看看今天是陰天還是晴天。
易安找了個沒什麼人會注意到的角落,慢慢舒展全身,隨後出拳、踢腿,練起了一套他從畢姆那裏偷學來的拳術。
其實也不能算是偷學,因為畢姆並不介意自己練習武技的時候,身邊圍觀幾個為他叫好的觀眾,哪怕這些觀眾只是些下等人。
而專職伺候他的易安,雖然從沒有叫過好,卻多次觀看了畢姆的練習,在易安的努力記憶下,畢姆經常修鍊的這套拳術,他已經全都刻在了腦子裏。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易安收回架勢,站在了原地,他疑惑不解的說道:“這套‘碎骨拳’的每一個姿勢,我都記得一清二楚,絕對沒有錯漏的地方,為什麼練過無數次之後,卻依舊毫無效果?”
略顯潮濕的牆角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牆縫裏擠出了一朵黃色小花,易安隨手撥弄着眼前的倔強植物,繼續自語道:“應該沒有錯的,畢姆就是靠着這套拳法,慢慢的加強身體強度,從武士侍從轉為了見習武士,可我練了這麼久,怎麼毫無收穫?難道是每次修鍊的時間太短了?”
這是一個易安無法解決的問題,作為一個奴隸,他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修鍊什麼武技,他只能每次抽出一刻鐘到至多半小時的短暫時間偷偷練習。
三年來,易安思考最多的,就是如何提升自己的實力,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卻始終毫無效果。
或許自己壓根就沒有什麼修鍊上面的天賦吧?易安也不止一次發出這樣的嘆息。
勤能補拙絕對是最騙人的鬼話,易安從不相信沒了雙腿的人會比正常人跑的更快。
但易安卻無法不去思考,因為提升實力或者說提升自己的戰鬥力,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能逃離范德爾莊園的方法。
任何一個世界都是強者為尊的,前世里他知道有些人手裏捏着幾枚核彈頭很嚇人,這個世界裏那些擁有着近似核彈威力的尊號強者一樣很嚇人。
如果自己擁有那樣強大的實力,畢姆全家老少不都得痛哭流涕的跟我道歉?
可惜理想是美滿的,現實是骨感的,易安沉思了一會之後,認為修鍊時間應該不是問題,因為畢姆每次的修鍊時間也都不長,易安隱約感覺還是畢姆在修鍊的過程中,必定還有一些自己不了解的竅門和秘法,可是這些東西,又怎麼會有人教給他找個奴隸呢?
………………
……
“易安哥哥!”正當他獨自沉思的時候,身後倏的響起了一個銀鈴般的女孩聲音。
易安轉過頭,只見一個容貌精緻的金髮女孩,正向他揮着手。
易安一直平靜到有些冷漠的臉龐,終於露出了一絲淺笑,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什麼美好的話,眼前的女孩便是他唯一的美好了。
女孩叫霞。
不知道她的家鄉是遭遇了戰火的洗禮,還是無情的天災。反正小霞也是一個隨着難民四處流浪,最後被雷斯老爺大發善心,買回來的小奴隸。
霞的年紀要比易安小一點,不過,已經到了發育期的她,胸前已然有了兩朵初具雛形的誘人蓓蕾,加上她柔順的金髮和明媚的笑容,使她並不十分出眾的容貌,平添了許多別樣的鮮亮色彩。
畢姆也曾經對霞很有性趣,或者說他對莊園有些姿色的女人都很有性趣,他並不介意在正式被老爹指派婚姻對象之前,跟院子裏那些他看得上的女人,發生一點超越主僕的關係。
對於畢姆的性趣,一直都有很多女人去賣力的迎合著。
可是,小霞卻是一個另類。
畢姆甚至覺得,這個霞簡直就是愚笨白痴到不可救藥,不論自己對她如何特殊照顧,如何透露自己的心思,這個霞彷彿對他的所欲所求始終全然不覺。
這讓畢姆十分惱火。
他之前勾搭的那些女人們,每一個都是在他略有表示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向他投懷送抱,以此來換取一些金幣,或者一些特殊待遇,哪有一個是小霞這樣的?
不論畢姆對小霞是刻意照顧,還是成心刁難,她都似乎毫無感覺。
哪怕是在最勞累的時光里,霞明亮的笑容依舊沒有停止過。
她對每個人都開心的笑着,當然也包括畢姆少爺。
但畢姆少爺需要的並不是女奴的笑容。
礙於所謂的貴族面子,畢姆不會去強佔一個女奴,但他更不可能放下自己的身份,跟一個下等人,來上一段故事裏才會出現的浪漫戀情。
就在畢姆已經轉移了性趣,幾乎要忘卻小霞的時候,他卻忽然發現,小霞和易安竟然十分親近。
這大概也是畢姆終日欺辱自己的原因之一吧,易安如是想着,嘴角掠過一絲說不清意味的笑意。
他幾步走到了女孩的身前,笑着問道:“小霞,今天的工作都忙完了嗎?”
“那當然。”小霞舉起自己細細的小胳膊,用力擠着完全看不出來的肌肉說道:“我是強壯又勤快的小霞。”
易安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強壯可不是用來形容女士的哦。”
小霞歪了歪腦袋,有些不解道:“是嘛?我看普魯他們經常比試誰更強壯,好像誰更強壯就很了不起的樣子。”
霞口中的普魯,是後院裏乾重活的壯年男子,普魯等人並非是莊園的奴隸,只是在秋收時候,會受雇於莊園,幫着幹些體力活。
對於這些農夫來說,誰更強壯當然是一件很重要,並且完全值得炫耀的事。
可是眼前的女孩嘛,還是不要太強壯吧?
易安強忍着笑意說道:“小霞,難道你以後想長成普魯他們那樣?”
小霞想了想那些壯漢的模樣,想起了他們比自己腰肢還要粗壯的胳膊;以及整天在太陽下勞作,被暴晒出來的黝黑皮膚;還有終日吸食劣質煙草,留下的滿口黃牙……
小霞被嚇的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連忙擺手道:“不要,不要,我還是做勤勞的小霞好了,不要強壯了。”
易安看着霞一副受驚小鳥般的可愛模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又牽動了他的傷處,他不由“嘶”了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捂住了自己的臉。
霞順着易安的手望了過去,這才看到易安的臉似乎腫了起來,她連忙把易安拉低了一點,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霞把易安的手拿開,看到他的臉腫的跟饅頭一般,驚聲說道:“易安哥哥,少爺又打你了?他不是請了朋友在喝酒么?你怎麼會又惹到他了?”
易安乾脆低下了身子,拉着霞在一塊乾淨草地上坐了下來,說道:“哎呀呀,我哪裏敢去招惹少爺,他心情不好,隨便打我兩下,沒事的。”
聽了易安的說辭,霞嘆了口氣,卻沒有再繼續追問什麼。
每個奴隸或多或少都被主家打過,霞倒不至於對此太過大驚小怪,只是易安挨打的頻率委實太高了一點。
“嘿嘿,沒事的,我有這個。”
只見霞伸出小手,在身上的小口袋裏,使勁的掏啊掏,終於掏出了一塊指甲大小的糖果,遞給易安說道:“易安哥哥,你吃糖,吃完就不疼啦。”
兩人彷彿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動作,易安接過了霞手裏小小的糖果,放進嘴裏后一臉誇張的說道:“好甜呢,果然一點都不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