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三更]
今年的春節時間還挺晚,因而給了人們充足的時間準備,街上年味兒十足,到處都貼上了鮮紅的倒福。
老門西的破落店面兒大多放了年假關門,租客們紛紛回老家過年了,一時間寂寥了許多,連喬還是頭一回不用在家裏穿的跟棵聖誕樹似的陪鄭薇到處走訪應酬,心裏別提有多舒坦了。
最讓她開心的是，這回陪她過年的是沈瑜。
“你真的不用回老家呀？”她趴在沈瑜家的沙發上，看着沈瑜在那兒清點年貨。
“我老家就是南城的,回什麼老家。”沈瑜說。
“那你過年有什麼打算？”連喬問。
“沒什麼打算。”沈瑜回眸：“你有打算？”
“沒有啊。”連喬搖頭晃腦：“你沒打算就好。”
沈瑜：“什麼？”
“沒什麼！”連喬臉頰微紅：“我也沒打算！”
沈瑜沒打算……就可以一直陪她了！她整過過年就都可以跟沈瑜呆一塊兒了！
“不過得先去給我舅送點年貨。”沈瑜說：“一起啊？”
“你還說他是你舅舅呢！”連喬說：“演的也不嫌累，知道他是你的忘年交啦！”
沈瑜有些哭笑不得：“你為什麼就那麼肯定他不是我舅舅？”
連喬：“哪有人那麼跟自己的舅舅說話的！”
沈瑜：“。”
這麼一說，他跟安亦平的確不像是尋常的舅舅和外甥。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他放棄爭辯這個問題：“那你去不去？”
連喬求之不得：“好呀好呀！”
沈瑜瞅了眼那樂的冒傻氣的小少女,唇角微微上揚：“過個年你就那麼開心啊？”
連喬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那可不，少女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沈瑜將幾袋兒東西捆紮好拎着,對連喬道：“走吧。”
兩人並肩一同來到了安亦平的小四合院兒,沈瑜叩響了門道：“安老鬼？”
連喬跟着嚷嚷：“假舅舅——”
片刻后,門開,一個二十來歲的陌生男人站在門口,懶懶道：“你們是？”
安亦平這個獨居生物家裏一旦出現陌生人准沒好事,沈瑜當即警鈴聲大作：“你哪位？”
連喬只覺着空氣里的火/藥味兒頓起，她當即按了一下沈瑜的手背，仰頭微笑道：“我們找安叔叔。”
“小叔。”那人半信半疑的喊了一嗓子,雖然擰過頭去,可眼睛仍舊斜斜的盯着沈瑜看，帶了些忖度：“有兩個小屁孩兒找你、”
安亦平的聲音在裏屋響起來：“進來進來，趕緊把門兒關上，開着冷死了。”
安向笛這才欠了欠身，讓沈瑜和連喬進來，迅速關上門。
沈瑜的神色不大好看，他拉着連喬疾步走到里廳，將手裏的東西往茶几上一擺，皺眉道：“你有毛病吧？什麼不認得的人都往家裏放？”
安亦平抱着個保溫杯橫躺在沙發上，漠然掀起眼皮道：“阿沈你說什麼呢？那是我侄子。”
“侄子？”沈瑜怔然，那邊兒安向笛懶洋洋的湊過來道：“你好，我叫安向笛。”
沈瑜低眸看了眼他伸過來的一隻手，冷笑了一聲，並沒有打算握，直接無視了：“安老鬼，你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侄子？”
“我大哥的兒子。”安亦平說：“他爸沒了，他媽被國外實驗室拉去傳訊了，他沒地兒待，我就先照顧着。”
“你照顧他？”沈瑜側目看了眼安向笛：“你他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而且你不是還有個二哥嗎？”
“我二哥自己有孩子。”安亦平說：“經濟上也不太寬裕。”
沈瑜幽幽的“哦”了一聲，意味深長：“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他不乏譏誚：“兄弟，我看你成年應該恨久了吧？是缺胳膊少腿兒還是怎麼的，非要人照顧才能活？”
安向笛也不惱，慢條斯理的接過了安亦平手裏的保溫杯，替他續了點水又遞了回去，微笑道：“我這不也是為了照顧小叔么？小叔一個人也怪孤單的，萬一生個什麼病都沒人照應着。”
沈瑜輕嗤：“是么？你小叔單了三十多年了，你怎麼今天才想起來照顧他。”
安向笛的笑容微微一僵，訕訕道：“現在也不晚。”
沈瑜還想再說點什麼，安亦平卻有些不耐煩了：“我說你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是專門兒來跟我吵架的么？大過年的，你就看不得我有人孝敬是吧？”
沈瑜怒極反笑：“我看你是睜眼瞎，感情我拎着這麼多東西過來就是為了特意跟你找茬？”
安向笛跟着幫腔道：“哎呀，大過年的和和美美的一起吃頓飯不好么？雖然我們姓安你姓沈，但是也算是親戚吧。”
沈瑜：“誰他媽跟你是親戚。”他看了一眼安亦平，冷冷道：“行啊，看來你也不需要我，那你就跟你的好侄子一塊兒過年吧，我走了，別他媽過完年回來底褲都被人騙走了。”
說罷，他拉上連喬：“走了。”
他走到門前，聽安亦平怒罵：“你走走走趕緊走，姓沈就是他媽捂不熱養不熟！”
沈瑜深吸一口氣，走出街拐角終於憋不住了，他尋了棵樹，一腳踹上樹榦：“草！”
連喬全程都沒找着機會開口，這會兒忍不住道：“沈瑜，你消消氣，我覺得安叔叔他那麼大人了，自己有數的吧——”
“他有個屁的數。”沈瑜怒道：“上次他就被個女的騙掉了二十來萬，你看他三十多歲一個人，別的沒有，鑽牛角尖一絕！”
連喬：“可他們不是親叔侄么……”
“就是因為是親的才能打他財產的注意。”沈瑜冷笑：“安亦平沒孩子，身體又不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呸。”沈瑜“啐”了一口，喘粗氣：“禍害遺千年，他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的。”
連喬愣了愣：“安叔叔……他真是你舅舅啊？”
沈瑜：“嗯，我媽的親弟弟。”
連喬：“那他……一直是一個人嗎？”
沈瑜：“嗯。”
連喬：“那我覺得他雖然嘴上比較凶但是…….其實還是很在意你的。”
沈瑜：“他不是在意我。”他抬眸望向別處：“他只是想找點兒親情寄託……”他的聲音逐漸低微下去：“就是個寄託，姓安的自然比姓沈的要好，呵……也不知道究竟是誰養不熟。”
連喬：“那你現在怎麼辦？去跟他說清楚么？”
沈瑜搖搖頭。
“說不清的。”他自嘲說：“算了，隨他去，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就算他所有的錢都被騙光了，也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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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跟安亦平吃年夜飯的計劃泡湯了，連喬和沈瑜一同回去后，沈瑜道：“外賣不開了，你想吃什麼？我去超市買點自己回來做。”
“我陪你去啊！”連喬低頭給林晝發了條新年快樂的祝福消息，笑了笑道。
“你當然得陪我去。”沈瑜挑眉：“你不去我綁也會把你綁在身邊兒帶出去的。”
“啊呀你這個人好變態啊。”連喬盯着手機說：“我想吃口水蝦，還想吃鮭魚！”
她嘴上一邊兒說著，一邊兒盯着與林晝的聊天框，心想奇怪了，林晝怎麼沒有回她的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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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此時，林晝正局促的坐在華曦公館的連家客廳里，鄭薇抱臂立在他對面兒，神色冷冷的像個審訊員。
“小林啊。”鄭薇說：“我們家以前待你也不薄吧。”
林晝低低的“嗯”了聲。
“那你就這麼回報我們家嗎？”鄭薇話鋒一轉道：“在我們家最困難的時候，落井下石，林晝你安的什麼心？”
林晝倏地抬頭：“我沒有……”
“什麼你沒有？”鄭薇冷笑道：“我已經去薇頓查過了，是你以監護人的名義把小喬的學籍從薇頓調走的。”
林晝急聲道：“我，我只是想要幫——”
“幫什麼？你就是故意要讓我們連家難堪吧！”鄭薇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告訴你林晝，你這往嚴重了說可算是誘拐未成年少女，我可以告你的！”
“阿薇。”連國偉在旁邊皺眉喝止了一聲，鄭薇不情不願的轉過身去，連國偉叼着煙斗吸了截兒煙道：“林晝啊，你也看到我們家這個狀況了，夢喬的身體是真的不好，她也努力過了，可是身子骨撐不住，我們連家沒有兒子，未來只能靠小喬了。”
林晝垂下頭不說話。
連國偉：“小林啊，你告訴我們小喬現在在哪兒，過去的事情我們就既往不咎了。”
林晝：“我……”
“哦我想起來了。”鄭薇抱臂，冷不丁的笑道：“你這個小子打小就沒安好心。”她繞着林晝轉了一圈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是嗎？你一直覬覦我們家小喬，是知道我們鄭家你高攀不上，所以故意把我們家小喬給暗度陳倉出去，好滿足你那齷齪不堪的心思吧！”
林晝霍然抬起頭：“鄭副董，我——”
鄭薇咄咄逼人道：“可你不是已經結婚了嗎！你不是攀上了衛生廳廳長家的女兒了嗎？你野心不小啊！你太太知道你的這份兒心思嗎？啊？”
林晝怒極，他咬牙道：“鄭副董，請你不要空口白牙的誣陷人！”
鄭薇：“那你倒是說啊，你把連喬弄到哪裏去了？說啊！”
林晝摩挲着手機不吭聲，額頭上卻漸漸的沁出冷汗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連夢喬為什麼突然就“病倒了”，為什麼連家突然開始急着尋找連喬，為什麼自己只是想來拜個年，就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這番局面。
“你不說是嗎？”鄭薇冷笑道：“你不說我就報警，說你拐賣我女兒，看這事兒鬧到你太太那裏去你還怎麼做人！”
這時，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林晝飛快的瞄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提示，正準備掛斷，鄭薇卻眼疾手快的衝過來，劈手奪過了他的手機。
電話那頭，連喬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喂林晝哥？新年快樂呀！！”
鄭薇紅唇挑起，冷冷道：“小喬，在外面玩兒夠了吧？玩兒夠了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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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喬握着手機的動作猝然僵硬，鄭薇的嗓音宛若催命符一般沿着電流遞送過來。讓她脊梁骨上一陣陣的發寒。
她明明是給林晝哥撥通的語音電話，為什麼電話那頭會是鄭薇？！
“小喬，你怎麼不說話？”鄭薇問：“你林晝哥現在在我們家拜年呢，你現在在哪兒？我派車來接你，除夕夜都不回家也太不像樣了。”
連喬看了眼在廚房裏忙活的沈瑜，飛快的從沙發上翻下身，疾步出門。
她邊走邊低聲道：“我不回家。”
“不回家？”鄭薇的嗓音稍沉：“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連喬說：“我有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連喬，你長本事了？”鄭薇冷笑道：“外面的日子就那麼好過嗎？”
“好過，特別好過。”連喬說：“你一個人在外面可以養活自己，我很自由，很充實。”
“你那叫什麼好過！”鄭薇怒道：“平庸！低賤！”
“那是你覺得。”連喬平靜的說：“日子是我在過，我覺得好過，那就是好過了。”
“你一個人過好就叫好了嗎！你把連家當什麼！你一點都不需要為連家付出嗎！”
“我為連家付出的還不夠多嗎？”連喬的呼吸漸漸急促，她一想到從前的那些生活就隱隱感到作嘔，絲毫也不想回到過去：“連夢喬她不是人嗎？我做的事連夢喬她哪一樣做不了？我就不信我不回家你們的生活就不運轉了，讓連夢喬也分擔一點她該負的責任吧！”
“你還敢提夢喬！”鄭薇的聲音驟然拔高：“夢喬現在病重就都是因為你！連喬你現在立刻告訴我你的位置！你今天必須給我回來！”
連夢喬病重？！
這信息量太大了，連喬一時半會兒沒法兒消化，久久不語，鄭薇在那頭冷冽道：“你不告訴我是吧？連喬，我有的是辦法找到你。”說罷，電話被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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