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欲擒故縱

第二十三章 欲擒故縱

周方和魏任對視一眼,二人都暗自搖頭。樂城太沒有城府了,被司馬運一句話就套出了真相,太衝動了。周方心裏清楚,司馬運不管是和他對話,提及讓他和樂旦結親,是為了試探他和樂家到底關係有多密切以及他對樂旦有沒有想法,還是一見到樂城就勃然大怒,指責樂城背後算計,全部都是避實就虛,並沒有具體所指。若是他一口應下,或是稍微流露出對樂旦的喜歡,必會坐實司馬運對他的猜測。

只不過周方此時才明白,司馬運對他的試探只是虛晃一槍,對樂城的出手,才是真刀真槍。而樂城偏偏想也未想就中招了——司馬運只說他背後造謠生事,並未明確說出是哪一件事情,樂城卻當即說出了屠殺糧商之事。

估計司馬運也並不確定到底是誰在背後追究糧商被殺一事,只是聽到了風聲有人想以此為由來對付他,現在好了,樂城不打自招!

從魏任咬牙切齒恨不得一腳踢飛樂城的表情周方可以猜到,他的推測不離八九。

果然,司馬運收回寶劍,仰天大笑:“果然是你,果然是樂家,哈哈哈哈,我就說誰敢在背後造謠我屠殺糧商,還搜集證據,想要上奏魏王,治我一個濫殺無辜之罪。我查來查去,也曾懷疑過是樂家,但想到樂將軍不會知道此事,也就沒再深究。說來還得謝謝你,樂城,要不是你親口承認,我不知道還要查多久才能查到幕後黑手是樂家。”

樂城一愣,才意識到被司馬運耍了,不甘心又底氣不足地說道:“我什麼都沒說,你不要胡亂猜疑,瘋狗亂咬人……”

司馬運嘿嘿一笑,自顧自坐在了周方的旁邊:“我只說有人在背後造謠生事,提也未提是什麼事情,你卻直接說出了屠殺糧商一事,不是你在背後無事生非又能是誰?樂城,公主也在,不怕告訴你,我運送糧草期間,既沒有向糧商購買糧草,更不曾屠殺糧商,你不要枉費心機了。公主可以為司馬氏作證,我司馬一家忠君報國,天地可鑒。”

魏任悄然向周方使了一個眼色,暗示周方制止樂城不要再口無遮攔亂說一氣。樂羊暗中調查司馬運屠殺糧商一事,她心知肚明,也十分樂見司馬運受到嚴懲。甚至她還暗中和樂羊就此事密會,商議等證據齊全之後,再事先和相國王黃以及幾位上卿通報一聲,好在樂羊上奏魏王時互為聲援。

本以為此事可以瞞過司馬父子,不料最後還是走漏了風聲。司馬父子得知之後,接連面見魏王,以受小人污衊為由,惡人先告狀,主動請辭。魏王一時心軟,再三挽留二人,並許諾一定會嚴查此事。若事情屬實,他會稟公處理。若真是有人栽贓陷害司馬父子,他也不會輕饒。

好在司馬父子雖然知道有人在查實屠殺糧商一事,卻並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為。如此可以讓司馬父子亂了陣腳,疲於應付,好讓樂羊從容佈局,等萬事俱備之時,一擊命中。現在好了,樂城被司馬運一句話問出真相,樂羊由幕後被推到了前台,勢必要和司馬父子正面交鋒了。

魏任氣得恨不得痛打樂城一頓,樂羊暴露,便不能再有奇兵的效果,無法再打司馬父子一個措手不及。且樂羊雖然征伐中山國有功,但和司馬父子相比,不論是朝中根基還是聲望,以及父王的信任,都不能相提並論。

父王表面上對樂羊恭敬而客氣,內心卻始終有防範心理,近來因樂羊反對司馬父子所提的攻打齊國之事,更有疏遠之意。但對司馬父子,父王非但信任有加,且一向偏愛。否則父王也不會再三不顧她的不滿,也要讓她嫁與司馬運為妻。

原本想藉此事重重打擊司馬父子氣焰和聲望,誰知眼見就要收網之時,卻節外生枝,魏任心中對樂城僅有一絲好感也徹底破滅了,此事若是不成,司馬父子會更得父王寵信,在魏國如日中天,而樂羊極有可能會被冷落。

樂城怎麼就不長長腦子,總是易怒而衝動,永遠長不大一樣?魏任無比失望的眼神冰涼而絕望地從樂城臉上一掃而過,落在了周方身上。

周方此人雖然來歷不明,又深藏不露,但若論沉穩和從容,十個樂城也無法和他相比。魏任一咬牙,驀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樂城不堪大用,再怎樣教他也是枉然,不如捨棄樂城,重用周方,或許還可以出奇制勝。

她不想嫁與司馬運,但放眼朝中,卻無人可以和她互為策應,不是明哲保身,就是不願意冒着得罪魏王的風險,或是不想惹司馬父子不快。魏任明白一點,想讓父王收回成命,眼下只有一條路可走——坐實司馬運屠殺糧商之罪!

司馬運屠殺糧商一事,原本就是由周方最先提出,魏任對周方知道此事是聽其他糧商所說的理由半信半疑,卻也懶得深究,只要事情屬實即可,不用去管周方到底是因何得知。她主意既定,再看周方時的眼神,多了信任之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周方敏銳地捕捉到了魏任眼中的神色變化,心中微微一動,再想起魏任看向樂城時的失望之色,不由暗嘆,怕是樂城一再讓公主失望之下,公主對他已經死心了。

樂城還渾然不覺在公主和周方瞬間的目光交流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還要不依不饒和司馬運吵架,卻被周方拉住了。周方目光堅定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沒有必要再爭論下去。

若是以前,樂城才不會對周方言聽計從,今日不知何故,心中沒來由一陣不安和慌亂,忽然覺得周方的眼神無比堅定之中,又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勢,他不由自主就坐了回去,心中還納悶不已:“怎麼周方也變得咄咄逼人了?不對,不是咄咄逼人,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王者之氣。不可能,周方哪裏來的王者之氣,他只是一介平民。”

樂城想不通歸想不通,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老老實實坐下之後,低頭不語。司馬運還想激怒樂城,趁機多打探一些消息,樂城啞口無言,他反倒無力可使了,只好呵呵一笑:“剛才之事還請公主明鑒。”

魏任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今日來善信閣是為飲酒賞雪,為何又說起了朝堂之事?如此良辰美景,只談風花雪月,不談其他。”

周方順水推舟,笑道:“對,對,公主所言極是,風花雪月才是人間好季節,聽人說司馬兄文韜武略,非一般人所能及,在下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教一二……”

司馬運是何許人也,見公主推波周方助瀾,知道此事到此為止,不宜再提,就默然一笑:“周兄但說無妨,我知無不言。”

“樂將軍年少時曾遠出求學,半路拾金回家,被樂夫人責怪之事,司馬公子可曾聽過?”周方舉起酒杯,“承蒙各位抬愛,在下才得以在魏國立足,我敬各位一杯,先干為敬。”

魏任一臉不解,樂城也是面露疑惑,不知周方為何突然提及樂羊當年之事,二人雖有疑問,卻並不多問。

幾人同時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司馬運放下酒杯說道:“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樂羊將軍的品行,值得我等後輩敬仰。”

周方點頭:“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我等後輩,應當聽聖人言教,知命知禮知言,是以誠信為安身立命之本。司馬公子屠殺糧商一事,我在中山國時就有所耳聞,只是不知真假。今日又聽到有此傳聞,且傳得煞有介事,就不由人不疑心了幾分。”

樂城暗自一笑,原來周方拋出爺爺當年的事情是為了引起屠殺糧商的話題,他心中大慰,不由朝司馬運投去了挑釁的一瞥。

司馬運不動聲色,轉動酒杯,面色沉靜,眼神冷靜。倒是魏任眉毛一挑,想要質疑周方為何又再提屠殺糧商一事,卻見周方微不可察地朝她使了一個眼神,她看出了周方眼神中讓她不必多慮的暗示,莫名心中一松,微一點頭。

“不過我認識司馬公子也算有些時日了,所謂聽其言觀其行,司馬公子為人中正沖和,且風度翩翩,怎會做出屠殺糧商之事?”周方話鋒一轉,“當時是兩軍交戰,購買的也是軍糧,軍糧自有軍餉開支,犯不着殺人越貨?司馬公子連自己和姜家有生意來往,也是如期付款,怎會在公事之上反倒屠殺糧商,於情於理不合。”

“他殺人越貨是因為……”樂城以為周方是要偏袒司馬運,情急之下,呼地站起就要說出真相,話說一半卻被魏任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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