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節 誅心之言

大安京都，當誠王劉展看到褚斌帶領大軍在皇宗外列陣，他知道大勢已去，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誠王劉展沒有出去投降，而是命人斬下侯德貴的腦袋送了出去。

皇宮之內，帝君劉軻得知褚斌與王賀海徹底控制了城防大營，終於長長的出了口氣，可以安心的端坐在寶座之上。有了城防大營的兵馬，即便叛軍方宏殺到城下，也能抵擋到陽城援軍的到來。更何況老帥李智親自出城支援林奇，劉軻相信以他翁婿二人在軍中的威望，叛軍十有八九會棄械投降。

自從與皇宗對抗開始，如今的劉軻終於迎來了嶄新的一頁，唯一讓他有些堵心的就是侯德貴的背叛。劉軻開始考慮怎麼處理皇宗那邊的後事，至於林奇，劉軻不覺得他能出什麼意外。豈不知，此時的林奇早已與大軍脫離，慶溫侯也放棄了方宏等人，帶着三千武奴一路追殺。在慶溫侯眼裏誰坐江山已經無所謂了，只要能殺了林奇，就如同為大安劉氏江山剷除了最大的後患。

天色漸漸放亮，叛軍方宏所部雖然佔據人數上的優勢，卻被無畏的行營精銳擊潰。除了少數逃離者之外，大多兵將都繳械投降。而主將方宏，也被沈劍鋒一槍挑落戰馬，不過沈劍鋒給了他一個將軍的體面，方宏帶着悔恨揮刀自盡。

戰事已經結束，京都也恢復了平靜，但是林奇與廖倉等人卻失去了蹤跡。面對林奇逃離的方向都是荊棘與沼澤，兵馬不能踏足，老帥李智無奈之下，只能派出探馬斥候，帶着大軍返回了京都。

這一夜，京都百官未眠，得到確認之後無不歡呼。但六部大員之中，吏部尚書孫守初掛印離去，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京都。朝堂之上一片歡慶，相國潘准打起精神，帶領百官收拾殘局。但是老國公李智與賢王劉秉，卻是愁眉不展，耿占秋更是下令監天院全力以赴探查林奇的消息。

朝殿之後，皇宮御書房，帝君劉軻向耿占秋問道，“怎麼，還沒有林愛卿的消息？”

耿占秋心情沉重的搖了搖頭，“國公大人與賢王殿下如今都在監天院，據沈劍鋒說，慶溫侯不但埋伏了幾千武奴，更是與大辛國唐川密謀，柳撼與舍里同時加入了擊殺林大人的行動。現場已經清理完畢，林大人身邊的護衛死了十一人，武奴的屍首多達二百一十四人。這其中，就有大辛國舍里的屍首。據監天院密犢記載，舍里武功不弱，相當於尚武榜三十名左右。面對這麼多武奴的追殺，不知林大人~能否躲得過去。”

帝君劉軻目中寒光一閃，“這天下的武奴營，是該把他們撤除了。如今天下太平，唐川那邊又與我大安結為盟國，何來的奴隸。占秋，你可確定小叔祖是去追擊林奇，而不是逃往陽城？”

耿占秋一躬身，“慶溫侯的車攆都留在了原處，當時雙方交戰激烈，沈將軍等人也沒具體看到慶溫侯的去向。不過，臣已經命人前往陽城，責令陽城守備發現慶溫侯之後立即拿下。”

劉軻微微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走吧，也該去與誠王叔會會面了。”

如今事態全部在劉軻的掌控之中，大局已定，他也該正式與誠王見上一面。別看昨晚這一夜極其兇險，但劉軻卻不能把誠王定為叛臣。只能是這是一筆皇家內部的糊塗賬，孰是孰非只能讓後世之人去評說。

大安皇宗，褚斌的城防大營徹底接管了整個皇宗的防禦。誠王沒有下令反抗，不過褚斌等人也不敢驚擾了這些遺老遺少。

帝君的車攆在御前侍衛的保護之下，來到了皇宗門前。按照以往的慣例，即便是帝君親臨，也得下攆步行進入。但是這一次，皇宗大門敞開，帝君儀仗直接來到宗祠之前。

誠王劉展，帶着一群面露憤慨的蒼暮老者，身穿盛裝早已站在宗祠的台階之上。

劉軻在一名內官的攙扶之下走下車攆，巴郎與鬼手護衛左右。劉軻目光威嚴的看了一眼，上前幾步，躬身而拜。

“朕，大安君王劉軻，拜見諸位長輩。”

其中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哼了一聲，沙啞的說道，“劉軻啊，我等可不敢受你一拜。事到如今，我們這些老傢伙們，都等着被你的兵衛斬首呢。”

劉軻直起身，溫和的笑了笑，“四皇爺說笑了，還是那句話，不管朕與皇宗怎麼斗，那都是咱們劉氏自己內部之事。該怎麼處置，那也得按照祖上的規矩來。諸位長輩，都先請到偏殿就坐吧。待朕向列祖列宗請安之後，咱們再敘話。”

誠王劉展左右看了一眼，他知道劉軻這是想與自己單獨見面。諸位皇宗里的遺老遺少紛紛走向旁邊的偏殿，誠王劉展親手打開宗祠大門，率先走了進去。

巴郎與鬼手還想跟着進入，卻被劉軻制止道，“先祖聖地外人莫入，你們不是宗祠的守護者，一切都得按照規矩來。”

鬼手與巴郎對視了一眼，兩人後撤幾步，鬼手曾經是宗祠的大護衛，他相信誠王不敢在宗祠內設下埋伏。那樣的話，整個皇族也不會原諒他。

巴郎看了看旁邊一同隨行的耿占秋，悄悄走了過去，“耿大人，林奇那邊可有消息？”

耿占秋微微搖了搖頭，“最新傳來的消息，國公大人派出的斥候探馬遭遇截殺，回來之人也沒有探查到什麼。按說那條路根本無路可走，就算衝出沼澤也是連綿山脈。希望林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早點發回消息。”

巴郎擔心的說道，“對於武者來說，那些都不算什麼，若是十三這小子在就好了，廖倉面對柳撼~還是弱了幾成。耿大人，等陛下從皇宗回去之後，我想親自去探一探。林奇應該是被逼無奈才逃向那個方位，但凡他有一絲希望，也會等到援兵的到來。想必已經是兇險萬分，才脫離戰場進入死地。”

耿占秋一愣，緊張的微微一探身低聲說道，“巴統領，記得林奇說過，讓你寸步不離陛下。這萬一~。”耿占秋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朝着鬼手那邊瞟了一眼。

巴郎說道，“事態已經平息下來，就算他是皇宗的人，此時也不必再刺殺陛下了。”

耿占秋想了想，也覺得巴郎說的對。即便現在鬼手刺殺了陛下，局面也不可能被誠王掌控。帝君駕崩，他們這些臣子只能等待信王到來，或者說由賢王劉秉臨時主政。既然沒有什麼利益，皇宗一方當然不會再這麼做。更何況主持皇宗大局的慶溫侯也失去了蹤跡，就算巴郎離開，劉軻也應該是安全的。

就在帝君劉軻進入皇宗之際，城頭之上，老國公李智依然在等待着消息。一批批探馬放了出去，不管能夠得到多少消息，但凡有點希望李智就不會放棄。陷入險境的不但有林奇，更有他的愛女九兒。剛剛失去二夫人的李智，不想再失去親人。

李占錫也來到了城頭之上，看着老父親白髮蒼蒼擔憂的目光，李占錫只能上前安慰道。

“父親大人，您還是先回府歇着吧，這裏有兒臣在，一有消息馬上去府中告知。”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賢王劉秉與盧繼文走上了城頭。看到賢王劉秉一聲戎裝，李占錫奇怪的問道。

“賢王殿下，您這是~？”

賢王劉秉對着父子二人一抱拳，“本王等不及了，我打算親自去看一看。李大人，煩勞您去宮中替本王報備一聲，就說我去找林奇了。”

李占錫一聽，趕緊上前拉住了賢王劉秉，“我說殿下，您就別再添亂了好不好。連探馬斥候都被慶溫侯的人殺了不少，您這身份去冒險，陛下得知之後還不得把我打入大牢。不行，本官絕不能讓您出城。”

李智也看了劉秉一眼，卻欣慰的說道，“賢王，林奇那小子沒交下什麼人，但有你這位至交，也是他的福分。占錫說的對，你不能出城。”

李智說著，目光看向了盧繼文，“盧管家，照顧好歸塵院，其他的事情你不必考慮。”

盧繼文躬身施禮，“老大人，小的知道不該問，但小的懇請老大人，若是有我家府主消息，還望老大人派人告知一聲。小的已經發出飛羽告知十三將軍，希望十三將軍能早點回來，找回我家府主。”

李智眼神一亮，但接着就暗淡了下去，他知道葉十三能力不小，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即便十三快馬加鞭至少也得二十日左右。這麼多天要是還沒有林奇的消息，恐怕十三趕到之後，也為時已晚。

這一刻，距離戰場廝殺之地三十餘里的一處荊棘林內，奔波了一宿的林奇喘着粗氣坐在泥濘之中。而他們對面十幾丈之外，就是慶溫侯的人。好在周圍遍佈沼澤陷阱，唯一探明的通道被廖倉等人冒死守住。

慶溫侯更是氣喘吁吁，他這一輩子都沒受過如此的罪。但是為了擊殺林奇，慶溫侯也是拼了老命。要不是他手下眾多好手駕着，慶溫侯早就累癱了。但即便是這樣，不管何芳華怎麼勸說，看不到林奇的首級他是不會罷休。慶溫侯也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一旦錯過，此生他都別想再過安穩的日子。

“林奇，你跑不掉了，如今你身邊只有不到二十人，就算你躲到天邊本侯也不會放過你。本侯知道你是講義氣之人，只要你死，本侯答應決不再殺你的手下。別忘了還有你的夫人，為了他們，你還是主動點吧。”慶溫侯氣喘吁吁的向對面喊道。

林奇坐在地面之上，他的臉上沒有擔心與恐懼，畢竟他是死過一回的人，不在乎再死一次。不過慶溫侯說的對，再這麼逃下去，恐怕廖倉和九兒等人，都得受自己的連累。

“廖倉大哥。”林奇喊了一聲。

廖倉回頭看了一眼，“府主，有什麼吩咐？”

“你們可還聽我的命令？”

廖倉一怔，“府主，為何這麼問？”

林奇淡淡的笑了笑，“既然還聽我的命令，那好，我現在命令你們，帶着九兒馬上離開。你們都是武者，沒有我的連累應該能逃離出去。”

“不行！”

廖倉與九兒幾乎同時拒絕了林奇的提議，九兒眼含熱淚看着林奇，“夫君，我李九兒早已是林家的人，就算死咱們也死在一起。”

廖倉咬牙說道，“府主，我們這些兄弟還沒死光呢，說這話還為時過早。”

廖倉說完，更是憤怒的向對面喊道，“慶溫侯，就算你能殺了我們這些人，別忘了還有葉十三，他絕不會放過你。”

柳撼一聽，當即冷笑道，“別做夢了，只要林奇一死，那葉十三也活不了多久了。別忘了他在鞠陽洲中的毒，下一次，這可就不是昏迷之毒了。林奇，想讓你死的人很多，包括你想不到的人。”

李九兒吃驚的抬起頭，林奇卻淡定的笑道，“柳撼，你指的是陌芊吧，我林奇知道她一直就是唐川的人。為了十三，我一直隱忍着，但她要是想謀害十三，恐怕還沒這個能力。”

柳撼更是放肆的大笑了幾聲，“林奇，你可知本將軍能夠與侯爺合作，還多虧陌芊的提醒。看來最知道你致命弱點的還是陌芊，她說唯有與侯爺聯手，才能殺了你林奇。而且陌芊也說了，你林奇一死，她就準備返回我大辛國。林奇，陌芊比你想像的要精明，葉十三活着，早晚會查出蛛絲馬跡。但陌芊相信葉十三不會殺了她，所以她才敢這麼做。你最信任的兄弟就算知道真相，也只能是在愧疚之中活着，甚至會隨你而去。”

柳撼這番話也只是自己的猜測，甚至是故意說出來激怒林奇。但是他這番話卻說中了要害，因為林奇知道葉十三，確實不可能殺了陌芊。

廖倉等活下來的兄弟們，一個個雙目通紅露出了凶光，李九兒更是身軀微顫，臉色變得蒼白。聽到柳撼這番話，林奇再也擠不出笑容，他甚至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下狠心，秘密剷除了陌芊這個留在身邊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