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本家
“你倆躲這裏喝小酒啊!”一聲剎車響,車窗后是安以寧微笑的臉,他本來就夠瘦,這幾天過來,看上去真是修長得像鉛筆了。
“滾滾滾。”安曉曉站起來,不由分說地就把他往外推,“都怪你那個狐朋狗友!”
聽了這話,安以寧不笑了,他的臉上突然就有了一種悲愴,“我現在哪有地方去?老爺子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會原諒我了。”
上次他的事在安家引起了軒然大波,安老爺子一度揚言要把他逐出家門。可比起這個來,也許楊言的背叛才是最大的傷害。
安以寧衝著櫃枱打了個響指,他點的酒比我們都狠辣——深水*。星光低垂,三個人的臉色不會比外面的夜色更差。酒和冰塊早已融為一體,我突然就感覺有些沮喪:他們說愛是世界的鎧甲,我看我們肯定是把這鎧甲給反穿了。
“你打算今後怎麼辦?”沉默了一會兒,元佑問道。
我沒有回答。蘇家是回不去了,現在葉景明也不知是死是活。可是我心裏總有種預感,他不會這樣輕易死去。至於邊境保護局,頂着個烈士的頭銜雖然有些黑色幽默,如此,卻也能方便我做很多事情。
就讓那個謝昭從此死去吧。空中還久久彌散着煙花灰燼的氣味,真是想不到那一場童話只持續了三個月。——聽說自我失蹤四個月,蘇家就已經開始忙着和安朵朵訂婚了。
“請為我鋪路。”我站起來,對着元佑鄭重道,“請給我三個月的時間,讓我去替代九哥,掌管S城的地下王國。”
“這太兇險了吧!”安曉曉忍不住道,她的眼中是深深的擔憂,“你……”
“精衛填海,矢志不渝。”我微笑,竭力把淚水咽下去,“看我的吧。”
三年後。
“你就是謝昭?”正中座位上的中年美婦對我悠然地伸出一隻手,笑容在她臉上不住地流光溢彩,每一面都看上去異常濃艷,“你還真是會摧毀蘇家的根基啊。”
對於這句話,我當真是已經厭倦了。如果蘇家的根基連我這個笨蛋都能摧毀,那是不是說明他們也早已危如累卵?
“你放了葉景明。”我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
自從他失蹤以後,我經多方打探,才知道他居然被自己的幫會老大軟禁。
“其實你也不能怪夫人。”趙維西憂慮道,“如果不是她給他一個安身之所,錢涇渭怎會就此罷休?”
這話及其地不恭敬,幾個年輕人明顯沉不住氣了,他們衝上來就想揍我。
美婦有些好笑地看着我,“小姑娘,你不覺得你說這話非常沒分量嗎?”
“有沒有你自己知道。”說著,我把脖子上的鉑金鏈子狠狠扯了下來,順手丟到她面前的桌子上。那鉑金鏈子很普通,不過是最簡單的環環相扣,只有最末一節,好像曾拽斷又重新接上一般,上面有一道灼燒過的淺色修補痕迹。
“林如月在哪兒?”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白皙的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椅背,“說!”
我沉默地站在那裏,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她,“我要見葉景明。”
“好吧,”她臉上露出一種殘忍的笑意,”如果你覺得,帶個殘疾人回家也不錯的話。“
大老遠就聽見沉重的鐵鏈響,時不時有沉重的喘息。如果眼前的人,還能叫做個人的話。
“如月在哪兒?”美婦從座位上走下來,一把拽住我的領子,厲聲問道。她的話還沒完,一個穿着印有蝴蝶衣裳的小女孩輕快地向她跑過來,“媽媽!”
“這樣吧,”我抱起那孩子,輕輕拂過她的額發,“讓我放開她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讓我見葉景明。”
“做夢!”美婦一聲輕哼,我不再有任何猶豫,長長的指甲刺入孩子嬌嫩的肌膚,“哇——”小男孩嗷嗷地哭了起來。
“你放手!”美婦幾乎要向我撲過來了,她身邊的人拉動扳機,甚至於迴廊上也有人聽到了動靜,一個個黑色西裝身形閃動如電,很快就像空氣一樣迅速地充斥了整個房間。
“小朋友,我的指甲好不好看?”我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她美好如春花灼灼的臉,那小男孩被我嚇傻了,哭是徹底不會了,只會張着嘴啊啊地不停。
暗沉沉如大雨將至的青灰,依舊不能掩飾它的有毒。美婦的臉色蒼白起來:“你指甲縫裏,是什麼東西?”
一陣陣的心悸讓我幾乎都站不穩了,我的牙齒在打戰,眼前的光也越來越刺眼,彷彿回到了正午陽光最鼎盛的時刻。
時間沒有逆流,只是我的瞳孔放大了而已。不愧是排名第三的蓖麻毒,只是這麼一零星的指縫接觸,居然會有這麼大的風險!
“讓我見他。”我垂下眼睛,不帶一絲感情地重複道。
那人居然是趙維西,景明那個從來不離他身邊的手下。趙維西的樣子有些狼狽,一身做工精良的西服揉的就像廁所破抹布,皺皺巴巴的散發出一股餿了的怪味。原本還長得過去的臉上有幾道結了痂的傷口,一隻眼睛還是青的。
看來,他被關着的時候沒少受那些小嘍啰的氣。看到是我,趙維西的眼睛裏流露出不可思議,難道他也以為我是那樣的一個傻白甜嗎。
好有趣,傻白甜是怎麼做的了秘書的?誰能幫我解決這個疑難?
“葉哥怎麼樣?”我用上臂卡住孩子的脖子,不時注意周圍人的動靜,低聲急促地問他道。
“在夫人那裏。”他嘶啞着聲音,只說了一句,就被旁邊的大漢拿槍抵住了太陽穴。夫人?不就是那個三聯會會長的遺孀嗎?想起那個隔着一道湘妃竹簾也能窺見絕世容貌的美人,我手狠狠一抖,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湧上了心頭。
只是這一瞬間的恍惚,一隻腳重重地向我踹過來,正中我的胸口。哇的一聲,我從胃裏狠狠吐出了一口血。
無數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我,小男孩終究逃回了母親的懷抱。我痛苦地趴在地上,無數的鞭炮正在我的胃裏噼啪亂響。趙維西掙扎着想跑上來幫我,卻被毫不留情地一記肘關節狠狠揍翻在地。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裏,血止不住地從他的鼻子裏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