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上元年後,小雪初晴。

賈敏誕下幼子,起名琰。

琰哥兒長得也好,見誰都笑,被林如海抱在懷裏。

接生姥姥抱着孩子出來時就滿面喜氣道:“哥兒長得天庭飽滿,哭聲洪亮,是有福之人!”

黛玉聽說母親生了弟弟,歡喜地要跑去看弟弟,嫣玉也跟在她後面過去。

其實本來琰哥兒是不能平安降生的;嫣玉曾在正院外看見長出了兩株藍色的小草,她辨認出這正是本該生長在靈河邊斷魂草,若被賈敏碰到必然會是母子俱亡的結局,幸而嫣玉將斷魂草處理了才未曾釀成大禍。顯然這是警幻仙姑的毒計,嫣玉猜測這恐怕和警幻仙姑精心謀划的絳珠還淚有關,只能仔細防範着不讓毒計得逞。

“姐姐,我們有弟弟了,我也當姐姐了!”黛玉蹲在搖籃邊好奇地觸摸着嬰孩的臉頰,回頭歡喜地跟嫣玉道。

琰哥兒咧開嘴笑着,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揮舞着玉藕般的粉胳膊。

嫣玉也湊到搖籃邊逗着嬰孩。

原來塵世的孩童剛出生是這般模樣的!不似她們仙草,都是由天地靈氣孕育而生,才能修成人形。嫣玉如是想。

初生的嬰孩都貪睡,被兩個姐姐逗了一會兒,琰兒就眯起眼不再理會她們。

“哥兒已經睡了,不如姐兒先回去吧。”乳娘過來道。

嫣玉和黛玉就過去看望母親,賈敏才剛醒來就看見兩個女兒進來;黛玉趴在母親塌邊喜上眉梢道:“母親,我們剛去看了弟弟,弟弟可乖了!”

嫣玉也跟着妹妹說:“我們還和弟弟玩了。”

賈敏聽着女兒絮絮叨叨地說著,欣慰的笑着:“琰兒還小,你們可別鬧他。”

黛玉乖乖點頭:“我們會很疼弟弟的。”

琰兒的洗三禮也很熱鬧,林如海的舅家徐舅母和表嫂李氏令僕婦抬着賀禮進來,盛着油糕、雞蛋、紅糖以及小孩子的衣物。外廳堂上設着十三神像,香爐下擺開敬神錢;接生姥姥抱着琰兒出來在神像前拜了三拜,婆子將用艾葉熬成的湯倒在銅盆里,親友依次往銅盆里添入清水、錢幣和喜果,接生姥姥一邊說著吉祥話。

徐舅母抱過琰兒輕笑道:“孩子長得好,和你們家老爺小時候長得像。”

表嫂李氏在內室和賈敏說話;李氏是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的族姐,她母家的侄女和榮國府二房的長子賈珠在年前成了親,如今和賈敏說著話也覺得親切。

“你有兩個玉姐兒,如今又有了琰哥兒,福氣都還在後頭呢。”李氏撫着賈敏的手含笑說著。

“嫂子都快要做婆婆了。趕明兒諫哥兒娶了媳婦抱上孫子,嫂子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誰不羨慕你的!”賈敏端起紅糖薑湯小抿了一口,才笑道。

提到兒子的親事,李氏已是眉開眼笑:“如今諫哥兒的親事有了着落,我這一直懸着的心也就放下了。那虞家姑娘可確是個好姑娘,同諫哥兒合了庚帖也是上上吉。”提起未過門的兒媳婦,李氏是萬分滿意。本來徐家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到如今早已不復昔時光景;徐諫偏重習武,也就斷了科考之路,於是相對門當戶對的人家都歇了擇婿的心思。至於那虞家姑娘也是武官的女兒,卻養得溫良賢淑端莊知禮,與徐諫倒很是般配。

前堂擺了飯,徐舅母讓身邊的丫鬟進來喚李氏過去,李氏又細心跟賈敏囑說了一番。

當初賈敏生下嫣玉黛玉姊妹時,也是元氣大傷吃盡了苦頭,月子裏盡然謹慎。如今琰兒出生,賈敏的年歲也不小了,更是得事事小心養好身子。

等到琰兒滿月,又是一番熱鬧。

因賈家遠在京城,收到消息也已是過後,賈敏的母親史老太君聽聞外孫出生很是歡喜,準備了厚禮令長孫賈珠親來揚州相賀;平素這些差務都是長房的賈璉經手,因賈珠中舉,準備着明年的春闈,賈政有意讓他來向探花出身的林家姑父請教學習。

林如海也很看好這個勤奮好學的子侄,見他在做學問上造詣不錯,也提點着他許多。若賈珠能金榜題名,也是光耀門楣的喜事;林如海看得明白,自老國公去后,榮國府上就不如往昔了,若子孫輩再不爭氣承祖輩意志,家族式微亦是早晚之事。

賈珠再去拜會姑母,賈敏出閣時他尚且年幼,如今姑侄再見一時感慨良多。

問及府上諸人近況,賈珠也是規規矩矩答道:“老祖宗身子硬朗,讓姑母莫太掛心。老祖宗聽聞琰表弟出生,喜不自勝,讓侄兒代為問候姑父姑母及兩位表妹。”

史老太君在賈珠臨行前又讓巧匠打造了一隻精巧的長命鎖給琰兒,賈珠交給賈敏給琰兒戴在脖子上。嫣玉和黛玉在裏屋學做女紅,聽說舅舅家的表兄過來在和母親說話,按捺不住好奇躲在鸞鳳雀舞屏風后偷看;這位珠表哥倒是文質彬彬君子如玉,舉止間溫文爾雅,聽母親說過她們父親年輕時也是這般氣度不凡。

賈敏覺察到她們躲在屏風后,就喚她們出來見見表兄。

嫣玉和黛玉才相挽着出來乖乖道:“表兄好!”

“老祖宗常記掛着,說兩位表妹最是鍾靈毓秀。”賈珠看見她們姊妹便輕笑着說。

賈敏和氣笑道:“平日裏都皮猴子似的,沒個女兒家樣,就母親疼她們。”

賈珠認真聽姑母說著話,才接話笑說:“老祖宗向來疼我們小輩,待見到表弟表妹們定然歡喜。”

黛玉也覺得這個表兄說話很好聽,難怪曾聽母親說起舅父家有一位珠大哥哥在同輩兄弟中最是出眾,就連父親都是讚不絕口。

賈敏又和賈珠說了一會兒話,就讓柳嬤嬤帶他去上房歇息。

乳娘抱琰兒下去餵奶,嫣玉和黛玉也由乳娘帶回去,賈敏才喚錢易媳婦進來將各家送來的禮單整理入庫。

甄家也送了賀禮過來,是甄太太封氏身邊的陳娘子送來。

到琰兒滿月宴那天,封氏帶着女兒英蓮親自來賀;小英蓮穿着水紅色白杏綉裙,領子上別著一朵杏花,乖巧跟在甄太太身邊。

揚州城中有頭有臉的夫人太太都上門相賀,賈敏與她們在正堂寒暄說話,又安排了姑娘們一同去玩。

徐舅母最年幼的孫女徐郁明也已十二歲,在姑娘們中年歲最長;且徐家與林家往來親近,郁明常隨祖母母親來林家,與林家表妹也相熟。還有姑蘇莊家的八姑娘庄慕,庄慕的母親是史老太君的侄女史氏,與賈敏是表姊妹又一起嫁到江南;庄慕年歲尚幼,只會跟在姐姐們身後,因她聽話乖巧也願意帶着她一起玩。

難得家中來了這麼多小夥伴,黛玉也很高興,帶着小英蓮過去。

郁明和嫣玉性情相似,也很是聊得來。

郁明是徐家嬌寵着的幼女,活潑開朗,俏麗而不失端重。

“明姐姐,嫣姐姐。”庄慕跑過來找郁明和嫣玉,“我們一起去踢毽子嗎?”

嫣玉和郁明跟着她過去,丫鬟已經拿了毽子來給姑娘們。嫣玉想着黛玉的身子不好,也許該讓妹妹多活動下筋骨,就也和她們一起踢毽子;而英蓮年紀最小,只能在旁邊看着幾個姐姐玩起來,歡樂地拍手稱好。

郁明被一群妹妹圍着喚姐姐,整個人也神采飛揚起來。

“慕妹妹,聽說庄大人就要調回京中了,你也要離開?”郁明無意間從父母處聽來的消息,如今想起向庄慕問起。

庄慕的小臉立刻就皺起來:“父親說京中冬寒夏暑,就讓我隨祖母一同留在姑蘇。”

這位莊家八姑娘是有名的藥罐子,據說當初庄老爺赴姑蘇上任時她也病了一路,好不容易才熬到姑蘇;這幾年仔細將養着才稍稍好轉,能從屋裏出來和姊妹們說笑玩鬧,縱是如此也讓乳娘嬤嬤很是提心弔膽。

嫣玉曾用靈力悄然查看庄慕的身體狀況,卻發現她的情況跟黛玉並不同。黛玉是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如今漸長也並無大礙;而庄慕卻被寒毒盤踞着身子,將她的身子完全拖垮了,只能一生與湯藥為伴。嫣玉心裏感慨着好好的女孩卻這麼可憐,她可要保護好自家妹妹玉兒。

五個姑娘玩了一會兒,突然毽球越過圍牆飛向外面,嫣玉撩起裙子小跑過去撿,庄慕也好奇的跟着她跑去。

“慕妹妹,我自個兒就行了。”嫣玉回頭跟她道。

庄慕聽話的停下來,卻突然看見錢管事帶着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從廊下走來朝書房過去,嫣玉也朝那邊望過去。

她認得那個少年正是上元燈會時她在巷中遇見的人,他仍是披着黑色披風戴着斗笠,面色冷峻地跟着錢管事進了書房。

“嫣姐姐,嫣姐姐。”嫣玉有些發愣,聽見庄慕喚她才回過神去撿了毽子。

錢管事帶着兩人到書房,才候在門前道:“趙先生,我家老爺已在書房候着了。”

中年男人正是先前林如海曾提起給嫣玉黛玉姊妹請來當先生的趙岳,他僅比林如海年長三四歲,看起來卻已是蒼顏白髮飽經風霜,想是落魄后也吃盡了苦頭。

推開門進到書房,林如海熱情地迎出來:“崇清兄!”再望向趙岳身邊的少年時,林如海神色凝重,“穆小將軍。”

“林世伯,小子庄硯深。”他拱手道。

他是東安郡王穆蒔的嫡次子穆莨,字硯深,母親正是江南知州庄大人的族妹庄氏。三年前東安郡王因捲入皇子間的儲位之爭,最終五皇子落敗被貶為庶人,東安郡王因謀逆罪被抄家處死;東安郡王夫婦都死在京城,只有幼子穆莨死裏逃生離開京都一路南下流落到此地。離開京都后,穆莨就隱姓埋名,冠以母妃庄氏的姓氏,自稱是南北往來的行客,遊歷至此。

昔時林如海在京時曾受過東安郡王的恩情,賈敏與王妃庄氏也是閨中密友。而林如海外放多年,林家世代都是忠君純臣無關儲位之爭,倒沒有像趙岳一樣受到影響。

如今再見到穆莨,林如海心下也是感慨;不過既聽穆莨自稱別名,林如海就順着話說。

趙岳只道:“聽聞如海兄弄璋之喜,我身邊也沒有什麼金玉名堂,只這幅前朝顧夫子的《畫雲台山記》贈予哥兒。還有這探微先生親題的摺扇,便當做是給我那兩個女學生的見面禮了。”

林如海正要開口,突然聽見書房外錢管事稟報道:“老爺,舅老爺家的珠大爺來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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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絳珠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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