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當年

面對俠客有些偏執的詢問，衛以惜先是沉默了一會，但他很快發現，俠客沒有要放過這個尷尬話題的打算，顯然一定要此時此刻聽到回復。

翠綠的雙眸直勾勾的盯着衛以惜，不打算放過一絲一毫的破綻，彷彿這樣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衛以惜在內心暗嘆一聲。

他站起身，在俠客的視線中，一步步走到床邊。

垂眸看着俠客因發燒而泛紅的臉頰，格外清明的碧色雙瞳，還有因緊張不自覺抓緊被子的雙手。

衛以惜閉了閉眼。

再睜眼，他伸手輕輕撫上了俠客的臉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

他緩聲道，「你是我的弟弟，無論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的。」

「……」

俠客的瞳孔微縮，身體一僵，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剛才因緊張攥着被子的手，愈發用力，骨節甚至用力到泛白，微微顫抖。

過了幾秒，有透明的液體在眼眶中匯聚，順着光潔的臉頰劃過，隨後形成豆大的淚珠低落在被子上。

衛以惜沒想到俠客居然哭了，一時手忙腳亂起來，感受到灼熱的淚水劃過掌心，燙的他連忙想把手抽回來。

誰知，俠客一把壓住了他的手。

然後身子往前一送，整個人撲進衛以惜的懷裏，腦袋抵住衛以惜的腹部，雙手緊緊環住衛以惜的腰。

「太狡猾了……」

一聲似有若無的低喃傳進衛以惜的耳朵。

衛以惜一下子冷靜下來。

他把僵在空中的手輕輕放在俠客的腦袋上，靜靜聽着俠客細若蚊吶的嗚咽。

被淚水濡濕的感覺在腹部瀰漫開來。

衛以惜閉上眼睛。ζ°.XX.♂

沒錯，他很狡猾。

他選擇逃避俠客的詢問，用哥哥這個狡猾的身份。

衛以惜啟唇道，「俠客，你弄錯了，你對我的感情只是單純的孺慕與依戀，不是你想的那種感情。」

「……」

「等你遇到對的人的那一天，你就會明白。」

「……」

「到那時，我會作為你的哥哥，在背後默默守護你們。」

衛以惜感覺到，每多說一句，環在他腰間的手摟的就會更緊一分，他甚至懷疑，倘若再多說兩句，俠客會直接把他的腰勒斷。

不過該說的都說完了，也沒有必要多說了。

衛以惜抬眼看向窗外，眸中滿含複雜。

無論俠客是誤解了孺慕的感情，還是真的對他抱有那樣的禁忌情感，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都不會給俠客任何的回應。

與其令兩人的關係尷尬的破裂，還不如在他離開之前，至少保持現在的關係。

這樣的選擇……也算是他的自私了。

所以他更希望是前者，少年的青春困惑與後者相比微不足道，況且他也不希望因為自己令俠客受到傷害。

或許是因為生病，俠客沒過一會就睡著了。

睡着的時候，還緊緊抱着衛以惜的腰。

衛以惜察覺到俠客的情況，本打算讓他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想要把俠客的手搬開，然而明明睡著了，手臂的主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時居然扯不開。

正憂愁怎麼在不弄醒對方的情況下把腰上的手掰開，誰知下一刻腰上的手居然自己鬆開了。

衛以惜鬆了口氣，把俠客輕輕扶躺在床上，剛打算走，發現衣角居然又不知不覺被他攥在手裏了。

俠客緊緊皺着眉，似乎做了噩夢。

他嘟囔着，「別走……」

「別丟下我……哥哥……」

這副模樣着實令衛以惜有些心疼，說的話也直戳心底。

不知這夢……是夢見了過去，還是預見了將來。

衛以惜心情有些沉重，他隨手拉過一個椅子，坐在床邊，沉默的看着床上的人。

直到不知不覺，雨停了。

……

「唔，」俠客從朦朧睡意中醒過來，看到趴在床邊的人，感覺對方醒着，正要下意識叫阿惜，可回憶起昨晚，又只能硬生生的改口。

「哥哥。」

衛以惜輕應了聲，緩緩抬起頭，皺着眉揉了揉額角，他居然也不知不覺中也睡著了。

接着扭頭看向俠客，「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

衛以惜點頭，「那就好，我先去買點吃的，你老實躺着，等會回來有些事想問你。」

「……」

俠客平靜的目視衛以惜走出門，眸中劃過瞭然。

……

安排俠客吃完飯，順帶把感冒藥吃完后，衛以惜才正式提出他的問題。

「我……死後，家族怎麼樣了？」衛以惜問道，雖然之前一直想要得到相關的情報，甚至還等不及的往流星街跑了來，可是現在直面答案卻又突然有些不安了起來。

他雙手交握着，試圖壓抑心底的一絲緊張。

俠客察覺到了，他垂下眼瞼，低頭看着床面。

終歸還是要說的。

他對卡加家族沒什麼歸屬感，但是哥哥責任感太強……估計會把所有後果攬在自己身上吧。

沉默了片刻，才在衛以惜的視線中開口道，「哥哥你死後，四大家族一個不剩，全都沒了，其中也包括卡加家族。」

衛以惜微微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愣道，「你說……卡加家族沒有了？」

「恩。」俠客點頭。

「……是家族解散了？還是……」衛以惜有些艱難的開口。

俠客輕嘆一聲，道，「米卡家族聯合甘多菲尼家族一起襲擊了卡加家族，所有人都死了。」

聽到最後一句，衛以惜感覺身體裏的血液似乎被凍住了，他獃滯的重複了一遍，「所有人都死了……」

完全沒有想到這樣，聽后他神情都有些恍惚起來，

那日歐得的叮囑彷彿還響徹在耳畔，他卻轉眼就辜負了他的承諾，沒能守護好被託付的人與物。

「……」衛以惜低下頭，大腦一時空白。

俠客有些擔憂道，「哥哥你別太自責了，你已經幫了卡加家族十三年，這些已經足夠了。」

「而且……你是為了救我，還丟了命，如果你要責備，就責備我吧。」說完，他苦澀的笑了笑。

所有事因他發生，是他幼稚的行為釀造了不可挽回的後果，若是哥哥怪他，他也無話可說。

「艾力克……烈莉……他們都死了……是我，沒能阻止。」衛以惜低喃道。

俠客有些心疼，於是他從床上坐起，赤着腳走到衛以惜的背後，雙手從背後輕輕摟住他，下巴抵在衛以惜的肩膀。

「哥哥……」俠客的心情也跟着有些失落心想，果然不出意料，他還是陷入了自責。

猶豫再三，俠客還是決定開口，說出了一個他極其不願讓衛以惜知道的事實，「烈莉其實還活着。」

衛以惜猛地抬起頭，扭頭看着俠客，眸中閃過驚喜，「烈莉她還活着？!真的嗎？!」

俠客看他一副歡喜的模樣，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還是酸水直冒，只好悶悶不樂的扭過頭，輕輕恩了一下。

而不出所料，下一句就是，「她在哪？!」

俠客十分想錘剛才的自己，覺得他簡直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並往坑裏跳。

幽幽長嘆一聲，俠客道，「哥哥，她已經不是原先的她了，你現在即使見到她，估計也……」

衛以惜一下子被噎住了，腦袋像是被棍子猛地一敲。

是了，是他害了整個卡加家族，烈莉恨他是無可置疑的，若是見到他沒死，肯定更恨當初他拋下了他們，害的她家破人亡。

但是……他也不能逃避，這是他應該承擔的後果。

下定了決心，衛以惜眼神炯炯的看着俠客，一字一字道，「我要見她。」

什麼懲罰他都接受，即使是要他的命。

俠客自然知道什麼話都阻止不了，於是也再說阻攔的話，只道，「好吧，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他正色道，「若是她做出了威脅你生命的事情，我不會讓她得逞。」

衛以惜皺眉，臉上滿是不贊同，「俠客……」

俠客卻狠狠打斷了他，表情有些猙獰，「哥哥!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我一直都活在後悔中，無數次夢到你死的那天，醒來眼前滿是鮮紅，那天成為了我的夢魘，折磨的令我痛不欲生。」

俠客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是要我再經歷一次那樣慘無人寰的事情嗎？……那還不如讓我去死。」

衛以惜表情凝滯片刻。

他沒想到自己的死居然對俠客打擊這麼大。

實在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語，衛以惜一時沉默了。

俠客也沒逼他，他明白，只要讓衛以惜知道他的「苦衷」，那就不會再有危險。

「好了，哥哥你也不用着急，等我們進了流星街，你遲早會見到她的。」俠客道。

他有些漫不經心的想，畢竟那位大小姐沒一次放過他。

「但是，在你真正了解到她的想法前，還是先隱瞞身份吧。」

衛以惜默認了，莽撞的見面的確不是良計。

在進入流星街之前，衛以惜專門去買了一件斗篷，帶上帽子遮住臉。

第二日，兩人向著流星街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