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原諒
不出意外,俠客弄到了衛以惜旁邊位置的票。
俠客的座位靠走廊,本來衛以惜是想選這一端的,鑒於上次充分感受到了坐飛艇的恐怖之處,他好幾次差點直接吐了出來,於是想着這次選在外側可以及時去廁所,萬一忍不住了也好解決,而無奈當他訂票時發現外側票都滿了,只剩下了中間。
現在就好辦了,衛以惜垂眸想。
他果斷的坐上了屬於俠客的位置,然後閉上雙眸,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俠客頓了一下,遲疑的拿出手中的票對了一下座位,覺得自己應該沒看錯。
隨即他也沒在意,只當衛以惜認錯了座位,乖乖的坐在了衛以惜的旁邊。
衛以惜保持閉目養神的模樣,俠客默默的看着他,直到後面,飛艇似乎遇到了氣流,搖搖晃晃起來。
衛以惜胃裏越來越難受,臉色開始變得蒼白,隨着一次劇烈的顛簸,他終於忍不住去廁所,幸虧早上吃的少,沒吐出什麼,只是乾嘔了一會,然後慘白着臉回來。
也沒管俠客什麼反應,他徑直坐在座位上,一手捂着胃,一手支着太陽穴,緊皺着眉,舒緩着剛才的強烈不適。
過了一會,他聽見俠客說話了,但不是對他說,而是叫來了乘務小姐。
俠客用他姣好的臉龐跟純良的氣質成功說服了乘務小姐免費為他們拿來暈車藥,並且走時步子還帶着歡悅。.
衛以惜離得最近,當然聽清楚了俠客的話。
俠客說,「姐姐,我朋友好像有點暈車,你能幫我拿點暈車藥嗎」順便綻放了個燦爛的笑容。
不一會,乘務小姐踩着歡快的步伐走了過來,正伸手要遞給俠客,俠客也正打算接,誰也沒想到中間插進來了個不速之客。
衛以惜伸手截住乘務小姐的手,趁她發愣時抽出暈車藥,輕輕道了句,「謝謝。」
他現在一聽見朋友這兩個字就來氣,俠客剛巧不巧扎紮實實踩上了。
俠客當然也一愣。
乘務小姐有些猶豫,於是眼神向他詢問了一下,俠客表示沒事,本來就是給這位的,乘務小姐這才放心了。
放下心來,她才想起剛才跟她道謝的青年長的格外俊美,接着羞紅着臉,呢喃了句不用謝就噠噠噠踩着高跟鞋走了。
衛以惜握着那個瓶子,剛開封,乘務小姐又走了過來,手裏還端着一杯溫水,羞怯的遞給他。
衛以惜愣了愣,隨即道,「謝謝。」
「沒事。」乘務小姐捂着臉,輕輕跺了下腳,火速走開了。
直到衛以惜吃完暈車藥,這才臉色好些。
折騰了一番,藥效帶着困意涌了上來,迫於胃的不適,而且路途遙遠,到站大概也得兩天左右,於是衛以惜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一路上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好歹是睡完了這個路程。
再醒來果然已經提示快到站了,十幾分鐘后,衛以惜面色蒼白的走下了飛艇。
到站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衛以惜看了看天色,加上身體的不適,決定先在這個小鎮住上一晚。
雖說這裏是距離流星街最近的飛艇站,但實際上還隔着幾十千里遠,再加上沒有交通工具只能步行,怎麼也要走個半個月。
他隨處找了個小旅館,住了進去,俠客也緊跟其後,住在了他隔壁。
半夜,隔壁傳來了奇怪的動靜。
衛以惜仔細聽了聽,似乎是輕輕敲擊牆面的聲音。
他心裏瞭然,除了俠客還有誰,想必是想用這種方法吸引他的注意吧,畢竟他一路上都沒理他。
衛以惜嘴角微勾,心想這委婉的道歉還不太夠。
接着閉上了眼,心安理得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果不其然看見俠客眼底下帶着淺淺的青色。
但他裝作不知道,俠客也不說,兩人繼續昨日的跟屁蟲模式。
……
然而出乎衛以惜的預料,本以為不過幾天就能解決的問題,整整兩周,俠客也沒開口,依舊維持着這模式,他走到哪他跟到哪,晚上還輕輕敲着牆面。
衛以惜內心有些汗顏,難道這孩子是忘了道歉的方式了嗎,這種行為簡直跟小孩子鬧情緒把自己關在房間,卻又不斷發出聲響引發注意,希望父母來哄自己的幼稚行為不謀而合。
看他這肆意妄為的樣子,估計把小時候學的該怎麼道歉的事都忘到腦子後面了。
說到小時候,衛以惜仔細回憶了一下,兩人出問題的次數很少,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但細細想,好像每次都是俠客哭着撒嬌,他去哄兩句才結束的。
衛以惜得出結論,現在長大了,也知道哭鼻子丟人了,所以哭着撒嬌只剩下撒嬌這一項了吧,而且不能直接撒嬌要親要抱,還得委婉點。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主動開口,既然做錯事的那一方都不打算解決問題,他也沒必要主動。
既然俠客想用敲牆這種方式吸引注意,他自然也能讓他敲不了牆。
經過這些天的跋涉,他們終於來到了距離流星街最近的一個小鎮上。
說是最近,也只是相對來說,衛以惜通過購買的地圖估摸了一下距離,從這裏出發,也要足足走上一個星期才能到流星街的最外圍。
為了後面的路程,在這裏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才行,而且,他跟俠客的事也需要在進入流星街之前解決。
衛以惜有很多問題要問他,關於家族,關於艾力克,關於烈莉。
這個小鎮很落後,也很荒涼,因為只有當地的居民居住,平日根本不會有外人經過,所以也沒有專門供旅人居住的旅館。
這也正好如了衛以惜的願。
他通過詢問,找了一處最偏僻的房子,那種偏僻到在小鎮最角落,周圍幾乎沒有房子,彷彿獨立於世外的那種。
這樣俠客也就不能住在他隔壁了,也不能敲牆了。
俠客當然在衛以惜選擇租下那個房子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但他沒有辦法阻止,只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衛以惜付了房租。
他默默跟着衛以惜來到了那個房子前,抱着一絲異想天開,正要跟着走進屋內,哐當一聲,門在他面前關上了,關的緊緊實實。
要不是他反應快,差點夾斷他的鼻子。
到最後,俠客也沒租房子,就在衛以惜門前的那棵樹上睡了一晚。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半夜裏就嘩啦啦下起了雨,來的很是突然。
俠客靠着樹榦正打着盹,被這冷不丁的一淋,睡意全散了。
他狼狽的從樹上跳下來,正想找個地方弄乾衣服,然而不幸的發現,周圍除了眼前這一所建築,再也沒有躲雨的地方了。
他想了想,乾脆站在樹下淋着,眼直直的望着大門。
密集的雨點滑過樹葉的葉脈,在葉尖匯聚成一個個豆大的水珠,滴滴答答砸在樹下的人身上。
俠客沒有用念驅走寒意,而是就這麼直挺挺的淋着,不一會衣服被浸透,雨水帶來的冷氣就令他打了個噴嚏。
衛以惜迷迷糊糊睡過去了,直到後半夜,感覺到一陣冷氣才醒過來。
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落雨聲,他猛地直起身,想起俠客還被他關在外面。
不過再一想,覺得對方應該沒有那麼傻,肯定會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
但他還是秉着一絲懷疑,下了床從窗戶看下去。
居然真的看見了一個在淋雨的笨蛋。
衛以惜眉頭緊皺,步子匆忙的下樓開門。
俠客本來垂着頭,數着從自己睫毛上滴落而下的水珠數,卻在莫大的雨聲中,捕捉到了那一聲細微的開門聲。
他驚喜的抬起頭,看着那個開門的人。
衛以惜盯着他看了幾秒,眼神晦暗不明,最終,深深嘆了口氣,無奈道,「進來吧。」
俠客默默的進了屋。
但他只是站在門口,也沒再走進一步,看起來有些拘束。
衛以惜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先去洗個澡吧。」
俠客輕輕點了點頭。
聽着洗浴室里的水聲,衛以惜捏了捏額角,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應付不過來這個弟弟了。
以前明明那麼乖。他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
沒一會,俠客裹着浴袍出來,正要跟衛以惜說話,冷不丁的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然後就停不下來了,連着打了四五個。
衛以惜皺眉看着他,剛才見俠客臉色蒼白以為只是一時凍的,現在一看,臉色有些不正常的泛紅。
他問,「你在下面淋了多久」
俠客拿了張紙擦鼻涕,想了想,不確定的說,「兩三個小時」
其實這還是他縮減過的,雨從九點開始下,現在是凌晨三點,他淋了差不多有六個小時,完全沒用念,全靠身體抗。
「……」衛以惜吸了口氣,壓制住心底的怒氣,冷道,「去床上躺着,我去給你拿葯。」
「恩。」俠客乖巧的點頭,樂滋滋的跑到床上躺着去了。
衛以惜給俠客沖了葯,在床邊搬了個板凳坐下,看着他喝下去。
之後氣氛陷入沉默。
俠客看了看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衛以惜,把臉縮進被子裏,只露出兩隻無辜的大眼睛,道,「阿惜,你肯……原諒我了嗎」
衛以惜掃了他一眼,反問,「阿惜」
俠客神情一下子低落下來,眼睛也蒙了一層失落,,「哥哥。」
衛以惜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應下,隨後道,「我本就沒打算怪你,只要你肯乖乖道歉。」
說來也挺可笑,原本失憶前的他覺得殺無辜的人是不可饒恕的,是有違道義的,這打破了他的底線,但自從記起流星街的那些血腥記憶后,忽然覺得這些無所謂了。
在流星街,殺人是家常便飯,手上的一條人命跟以往堆積成山的屍體比起來,只是九牛一毛,他內心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泛不起了。
更別提從小生長在流星街,對這一切都耳濡目染的俠客了。
事到如今,衛以惜也不會再因為雅蜜的事怪罪他。
但他對俠客明知他失憶的事實,卻一直隱瞞他這件事很生氣。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萬一家族完好,卻在這段時間出事了怎麼辦……
俠客沉默了一會,從床上坐起,神色嚴肅的說道,「只要哥哥你肯原諒我,要我道歉當然沒問題,只是,你真的明白我到底做了什麼,明白我的心意嗎」
他認真的地;盯着衛以惜的眼睛,「明白了以後,你真的願意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