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翻車
許久不曾想起的記憶,不知因何原因,如潮水般直直灌入他的腦中。
衛以惜此刻思維有些混亂,他扶住脹痛難耐的太陽穴,發力狠掐了兩把,才勉強鎮靜下來。
睜開眼看到伏在他身上,全身僵硬如雕像的俠客。
他叫出了那個俠客許久未曾聽過的稱謂,專屬於他的稱呼,緩聲道,「阿古,我記起來了。」
一晃多年轉眼而過,沒想到當初喜歡在他的懷抱中,仰頭喚他哥哥,滿目的依戀孺慕的孩子轉眼間就變成了大人的模樣,也沒想他到會養成現在一副喜怒無常、性情不定的性格,這種轉變令衛以惜有些不適應。
尤其是那個孩子還趴在他身上,做出了他平生從未想過的事情。
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擔心多過了尷尬。
衛以惜抿了抿唇,頗為複雜的開口,「你……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俠客呆愣的看着那個人,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衛以惜的嘴唇開合,似乎在詢問他什麼。
緊接着,俠客渾身的肌肉肉眼可見的一縮,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般飛速竄了出去,伴隨着玻璃破碎的聲音想起,身影眨眼間在衛以惜面前消失不見了。
衛以惜沒反應過來,身體也不能動,只能移動眼眸,看着那破碎的窗口,一時有些茫然。
不過反應過來后,他也暗中鬆了口氣。
說實話,他感覺現在大腦還是一灘漿糊,好不容易回來的記憶就像是一篇雜亂無章、沒有順序的人物傳記一樣,他甚至理不清自己是為什麼死的,所以正好趁俠客離開這段時間,好好整理一下。
還有俠客對他表現的態度,怎麼也不像對待哥哥的態度,包括以後該怎麼應對,怎樣相處等問題,都需要仔細思考。
這個光想想就叫人頭疼。
藥效一天就過去了,衛以惜感覺身體並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之前那股鑽進腦子的頭疼也在記憶恢復后就消失了,看來頭疼應該只是恢復記憶的前兆,跟俠客噴洒的藥物無關,那葯大概只擁有能讓人失去力氣的作用而已。
……
然而在衛以惜把一切都整理好,打定主意,做好心裏準備后,俠客卻遲遲沒有回來。
衛以惜只好靜靜的等,想着或許恢復記憶這件事對俠客造成了不小的衝擊,慢慢消化一下就好了,然而這一等,一個月過去了,依舊還是不見人影。
他曾經做過許多設想,想着俠客回來該怎麼開口,但實在沒想到,俠客居然敢把他晾在這裏。
什麼意思逃避
衛以惜有點生氣了,沒想到俠客居然用這麼軟弱的方式來處理問題。
想着不和他見面,做過的事就會被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本來他也確實是想着既往不咎的,畢竟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不懂事也是正常,可是這態度卻令他着實有些心寒。
衛以惜眸色沉了沉,打定主意等再見面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看來現在再怎麼等都沒用了,他輕嘆一聲,從沙發上站起身,回房間拿起自己之前打包好的包裹,打算在俠客親自找他之前,先去流星街看一看。
找他的方式自然不用擔心,他跟俠客相處了這麼些年,從他八歲起就明明白白的知道俠客喜歡在他身上安裝定位的事了。
俠客只要想,不可能找不到他。
他之所以想迴流星街,是心裏有更擔心的一件事。
衛以惜皺着眉回憶,在他死之前,歐得就已經病入膏肓,沒有繼續操控家族的能力了,那他死後,不知道甘多菲尼家族跟米卡家族有沒有對卡加家族出手,艾力克有沒有保護好烈莉,家族究竟怎麼樣了,他內心十分忐忑。
這是當初歐得託付給他的遺願,可惜他為了自己的私慾,去救俠客而放棄了家族。這實在是有愧於歐得對他的救命之恩。
若是……
衛以惜垂眸,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漂亮的黑眸此時覆上了一層陰霾。
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補償才好……
衛以惜內心的不安催促着他趕快趕往流星街。
他生疏的在網上用獵人證訂了票,想爭分奪秒看一眼當初被他拋下的人。
希望沒事,他不停的在心底默念。
……
俠客並沒有走很遠,而是找到了一個沒人住的房子,躲在了裏面,房子所在地離之前的小洋房只隔着幾條街的距離,步行幾分鐘就可以到達。
他選擇這裏最主要的原因,是從這所房子的二層陽台可以看到之前院子的位置。
俠客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發獃。
最初的驚慌失措已經在這一個月中逐漸平靜了下來,然而他依舊不敢面對恢復了記憶的衛以惜。
俠客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衛以惜失去記憶的時候,他能夠從容不迫的設計、調戲、欺騙,但是現在,他卻只能狼狽的逃離。
那是一種底牌被抽走的不安。
那是一種靈魂被看透的不堪。
那個脆弱的、無力的、弱小的自己又被重新回憶起,□□裸的暴露在那個人面前,帶着無法泯滅的印記。
可笑的是,這種情況是他夢寐以求又無比憎惡的。
他重新恢復了在衛以惜心中無人比擬的地位,卻也泯滅了所有萌發感情的可能。
俠客用牙狠狠咬住嘴唇,刺破了表皮,鮮紅的血液從嘴角流下。
他此刻特別痛恨之前的自己,為什麼不等到萬無一失的時候再動手,為什麼壓抑不住心底的急躁,或許之後就有機會……不,他一定可以在他心底留下愛情的影子,即便是虛假的,那也足夠了,只要哥哥心底認同了,只要「質」變了,一切就都會有迴轉的餘地,即使記憶恢復也不會改變。
不因為衝動而刺激他,或許就不會突然回復記憶,他也不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真是在最糟糕的時間,功虧一簣。
俠客抹掉嘴角的血跡,無力的癱倒在床上,然後蜷縮起身體,抱着膝蓋,臉上的表情很消沉。
現在什麼都晚了,他的秘密完全暴露了,不知道哥哥會怎麼回應他……
亦或者……根本不會回應他。對眼前所有的一切假裝不知,假裝不見,閉目不談,充耳不聞。
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當他假裝不明白,即使是把心血淋淋的掏出來捧給他看,那個人也無動於衷。
俠客蜷縮着身體,把自己的頭深深埋在手掌中。
到那時……他該怎麼辦……
忽然,床頭上的手機發出振鈴聲。
俠客猛地坐起,把手機拿在手裏看向手機屏幕。
只見那個顯眼的紅點正走在與平常完全不同的路線上。
俠客臉色沉了沉,從床上跳下,奪門而出。
……
他要去哪
俠客的第一反應是衛以惜要拋下自己離開了。
他的心像是墜入了一個無底洞,裏面冰冷的可怕。
所有的理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心只想着去質問。
在這種執念下,俠客很快趕到了衛以惜所在的位置,並且正好擋在了衛以惜前進的道路上,不經過他,衛以惜就無法到達飛艇的起飛站。
看到前方的人影,衛以惜有些意外,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露面了。
目標的出現證實了果然還是行動才能把他逼出來。
俠客臉色陰沉的看着衛以惜,雙眸中隱隱孕育着怒火,看起來對於他的行為很是不滿。
衛以惜自然看出了俠客的怒意,然而卻當作什麼也沒看見,眼底古井無波,也沒打算解釋。
他淡淡的收回停留在俠客身上的目光,移到正前方,徑直走去。
眼看就要擦過俠客的肩膀。
俠客瞳孔一縮,猛地拉住衛以惜的手腕,有些慌張道,「你不等我」
衛以惜被迫停了下來,他看了眼攥在手腕上的手,又看了眼手的主人,冷冷道,「放開。」
俠客臉色一白,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後還是無力的垂了下去。
衛以惜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留給俠客一個冷酷無情的背影。
哥哥生氣了。
俠客清楚的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雖然這種感覺很難受,但隱隱的,他在心底鬆了口氣。
臉上浮現一抹苦笑,最起碼,比最糟糕的情況要好一點吧。
雖然被呵斥了,俠客當然也不會任由衛以惜離開。他沉默的跟在衛以惜的身後,保持着一百米左右的距離,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在此期間,他從手機上查到了衛以惜在網上訂的票,在意識到是飛往流星街最近的一站后,他的手頓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常態,熟練的按下購買鍵,跟着衛以惜去取票。
俠客在其他的取票機上取完票后,抬眼看到衛以惜正對着取票機皺眉。
衛以惜的手指抬起又放下,似乎不太明白這台機器究竟怎麼操作。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他第一次買飛艇票是在獵人考試結束后,那個地方比較偏僻,售票都是人工的,所以並不困難,但是在這種繁華的地帶,人流量大,電子取票更加方便快捷,成為了大多數人的最優選擇,而人工售票處更偏向給那些不方便買票的人服務,他們問題比較多,所以一直排着長長的隊伍。
正在他猶豫要不要去詢問工作人員用法的時候,俠客默默走了過來,把票取出來遞給衛以惜。
衛以惜看都沒看他一眼,低頭抽了票就走了。
俠客也沒想這樣就會被原諒,繼續默默跟着他。
兩個人都上了飛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