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告白
整個空間瀰漫著一種不尋常的氣息。
衛以惜知道這件事說出來會傷害俠客,但是他的確覺得兩個人不適合做朋友,而且他,心底有種預感,再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留給俠客時間讓他接受。
俠客垂着頭,略長的劉海遮住他的眼睛,只能看見緊抿的唇。
過了半晌,他輕輕的說了句話,似是嘆息又似是詢問,「是嗎……」
接着整個人順着身後的門緩緩滑坐在地上,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那聲音太過細微,以至於衛以惜沒有聽清楚,再加上俠客的狀態似乎不太對,於是他蹲下身,有些擔心的詢問道,「你說什麼」
誰知,下一刻俠客突然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噴瓶,對着他一噴,距離太近,他完全沒來得及反應,微涼的液體化成水珠灑落在他的臉上,呼吸進他的肺腑。
衛以惜瞳孔微縮,反應過來這肯定不是水。
但是為時已晚,由於液體的作用,他的大腦遲鈍起來,視線也變得模糊,最後看到俠客的臉……也是一片模糊。
……
再醒來,看到的是他卧室的天花板。
他覺得大腦有些刺痛,像有一根細針在輕輕戳弄着脆弱的大腦表層,這實在不是好受的滋味,於是他想緩一緩應該就好,閉眸靜待了一會兒。
五分鐘過後,大腦的刺痛的確緩解了,意識也開始清晰起來。隨即他試着動了動身體,卻發現四肢彷彿灌了鉛一樣沉重,甚至連動動手指都十分困難。
他意識到了身體狀況的異樣,估計是俠客動了手腳。
「你醒了」清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因為說話而帶出的氣息吹拂到衛以惜的耳朵上,讓衛以惜渾身一僵。
俠客坐在床邊,撐着臉嘴角噙笑,滿意的看到對方的耳尖因為他的氣息泛起一片薄紅。
衛以惜很快收拾了自己情緒的波動,移動目光,果不其然看到了罪魁禍首。
俠客還是一如既往的帶着微笑的面具,衛以惜也無暇拆穿他,只冷冷的質問,「你想做什麼」
俠客眨了眨眼,道,「我不太明白呢。」
衛以惜收回目光,直直的看着天花板,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俠客語氣中透漏出些許委屈,「我承認騙你確實是我不好,可是,見你那麼用心的照顧我,我不想拒絕,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了……」
話語的最後,衛以惜敏感的聽出了一絲失落,他忽然想起,俠客說過他之前有個哥哥,但是因為他死了。很久之前的關心,應該是來自他哥哥的吧。
但是同情歸同情,他還沒有大度到輕易原諒俠客的所作所為,欺騙.殺人甚至把他弄暈困在這裏,這些都是觸及底線的問題,不能輕易忍讓。
見衛以惜的態度沒有緩和,依舊是那麼冷硬,俠客不禁有些煩躁。
似乎想到了什麼,俠客收起臉上的笑容,聲音也不復剛才,變得有些低沉,道,「我知道了,你還是在為我殺了那個女人生氣對嗎」
「可你不是不記得了嗎」俠客皺着眉,困惑道,「連她消失了都不知道,不就是說明她在你心中只是可有可無的位置而已……那為什麼會為她對我生氣」
衛以惜根本不打算解釋了,因為解釋對方也理解不了。兩個人的觀念差距太大了,在他看來很嚴重的問題,俠客卻完全不以為意。
但他表現的這種態度卻令俠客有些心涼。
這還是第一次,俠客明顯感到了對方對自己的不耐煩和無話可說。
毛毛躁躁的感覺像是細微的針刺不停扎在心底,令他堆積在心底的陰鬱開始膨脹蔓延,彷彿一個氣球,越漲越大,終於到了一個極限。
俠客直起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攀附上衛以惜的右手,輕輕揉捏着他的小指,動作有些曖昧旖旎。
衛以惜表情凝滯片刻,雖然他全身不能動,但是感覺還是在的,這動作令他心理上有些難受,可掙脫又掙脫不開,於是沉聲道,「你做什麼」
俠客垂眸看着指間揉捏的小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了些許,回答的卻是另一個問題,「為什麼殺了她」
「因為她想要染指我的收藏品,區區一隻螞蟻自然要為她愚蠢的行動付出代價。」
這個解釋衛以惜已經聽過了,意思跟之前的一樣,只是蛋糕換成了收藏品,老鼠換成了更加渺小的螞蟻而已。
然而他卻沒想到,這次後面居然加了一句話。
這句話令他頭皮發麻。
「你的頭髮,皮膚,骨頭,全都是我的,別人休想拿走一分一毫。」俠客用極其溫柔的語氣訴說著他扭曲的佔有欲,壓根不覺得他的想法有什麼錯誤。
他輕輕執起衛以惜的手,低頭在手背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微涼的唇碰在手背上帶起些許酥麻,衛以惜不知作何反應,他也不能做出反應。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茬,聽后神情都有些恍惚起來,雙眸中的瞳孔由於驚詫而驟縮。
俠客見他難得露出這種表情,十分愉悅。
他右手執着衛以惜的手,左手輕輕撫上衛以惜的臉,指尖滑到眼睛所在的位置,細細的在眼尾處摩挲,「你知道嗎,其中我最喜歡這雙眼睛了,深邃卻又透徹,像一塊無價的墨玉,雖然很想挖下來讓它永遠看着我,但是不在你身上就沒有意義了。」
衛以惜沒有說話,他的大腦遲鈍的消化着現在的情況。
良久,他道,「我是你的……收藏品」
俠客笑着回答,「沒錯,你是我的最珍貴的收藏品。」
衛以惜這才反應過來,他開始以為這是戀人的告白,原來只是把他當做玩具而已。
不知緣由的,心裏又多了些煩悶,或許……還夾雜了一點點失落
但出乎意料的,這複雜的情緒卻令他平靜了下來。
收回表露的驚訝,衛以惜合上眼,語氣平淡的道,「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俠客霸道的說。
衛以惜不知作何回答,只得沉默下來,同時他感覺之前的藥效後遺症又發作了,大腦開始嗡嗡的疼了起來。
這疼痛彷彿比醒來時更加激烈,片刻衛以惜就疼得臉色煞白。
俠客靜靜的看着床上合著眼的人,眼裏全是冷意,他一心認為衛以惜臉色慘白的原因是出於對他的抗拒。
可越是意識到這個事實,他就越忍不住想要傷害他、束縛他。
想從這個人臉上看到更多不一樣的表情,只有他能看到的表情。俠客的耳畔似乎有人低語。
「你還想知道更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嗎」..
腦中的疼痛微緩,衛以惜聽到俠客開口,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
俠客低笑,「我的眼睛的確是看不到了,沒有視覺我也確實可以行動自如,還有……我其實還可以隨時解開我身上的念。」
衛以惜怔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俠客說,「我早就抓到那個人了,他的生死只是我一念之間的事,他死了,念自然也就解開了。」
衛以惜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這些事情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
他做的所有事,全都是白費力氣。即使不用找來除念師,俠客也照樣可以揭開身上的念。
卡蘭的話再次一語成讖。
你了解他嗎
同樣的問題,他卻再做不出當初的回答。
沉默良久,衛以惜語氣中帶着苦澀,緩緩道,「我從來都不了解你。」
俠客聽后,道,「我不否認。」
他在他面前展現的全都是他想展現的.或者偽裝出來的,僅憑這些,當然不可能了解一個人。
「你還騙了我什麼」衛以惜語調平和的問,似乎對於俠客的欺騙已經不以為意了。
俠客想了想,道,「你不是問我你脖子上紅斑的事情嗎」
他臉上重新掛起笑意,同時身體矯健一翻,不偏不倚正好凌駕於衛以惜的上方,雙手撐在他的耳側,一條腿卡在中間,對着他人畜無害的淺淺一笑。
衛以惜不習慣這種被人壓制的姿勢,處於弱勢的地位,不由得眉間一皺,避開目光。
而俠客眼中映入的是一個人半閉着眼睛,黑色的髮絲在身後散亂開,襯的整個人充滿了一種慵懶的誘惑。
俠客趴在他耳畔,輕聲道,「我來告訴你,它是這樣來的。」
下一刻,他在衛以惜的腫愣中,伸手卡進襯衫的第一個扣子,狠狠一劃。
大部分扣子被生生的扯斷了,彈跳的蹦到各個角落。
即使是衛以惜,此時也臉色巨變。
可事情已經來不及了。
他鎖骨處的皮膚碰到了什麼,然後被留下了一個粉色的印記。
與此同時,比之前更劇烈的刺痛席捲大腦那劇痛令他大腦一片空白,無暇再顧及眼前的窘況。
在這劇痛下,他的身體也忍不住開始發抖。
俠客沒有抬頭,只當這是被氣到了極點、惱羞成怒的反應。
片刻后,他撐起身子,看着留下的印記,喃喃細語道,「我知道的,那個時候是我太貪心了,妄圖得到你的所有。」
「可現在我明白了,別的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的人,你只要能在我身邊就好了。」說到此,他停頓了一下。
緩緩抬起頭,不意外的看到了那人緊閉着雙眼.臉色慘白的模樣,似乎對眼前場景厭惡至極,不忍再看,他臉上升起濃濃的不甘。
「你為什麼不能只成為我的東西呢」
「每天只看我,只碰我,只有我,沒有別人……」
俠客本以為重新開始,就算沒有了所有記憶,他也依舊是衛以惜心頭最重要的那個人。
可是,事實表明,沒有了名為親人的羈絆,他在衛以惜心裏,什麼也不是。甚至連最脆弱的朋友關係,現在都徹底斷了。
哥哥……
俠客垂着頭,沒有繼續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人之間的時間卻彷彿停滯了一般。
半晌,一句輕輕的詢問打破了這片沉默,「阿古……」
這兩個字如同在他耳畔炸開的驚雷一樣,俠客腦子裏似乎出現了長達數十秒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