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華麗闊大的空間氣氛驟然僵凝，今日這關，不好過。
圓桌上幾人彼此對視，一時間，臉色都有三分難看。
將眾人的神色不動聲色收進眼內，方卓然微笑致意，禮貌中帶出恰到好處的疏離，“實不相瞞，我剛從泉口鎮回來，還有一大攤瑣事需要處理，各位若有什麼急事，還是到事務所聯絡我律師就好，黃自亮律師二十四小時開機，絕不會找不到人。”
“你們醫學生都是尤其有崇高理想的專業人才，以救死扶傷為己任，我顧某人十分佩服。不但我如此想，在座各位也是這樣覺得。”身穿夾克衫的男人牙根緊咬，再接再厲，一頂高帽當頭直罩，“眼下這件事，正等着小方醫生你抬一抬手，就可以救人一命。”
“各位是以什麼身份來說情呢？若是患者家屬，聯絡院方或主治醫生應該更合適些，比如……呂院長。”方卓然一寸寸收了笑意，“以我這個社會閑散人員的了解，醫院只管收治病人，不救兇手。”
“好！夠爽快！我還聽說，小方總你是三院最年輕的博士，不愧年少有為。那個醫療器械公司也開起來了，好像還要建醫院？這可比醫生賺得多的多，果然是金子擱在哪都發光。這樣吧，你開個價，給鄙人一個機會好助方總一臂之力，我叫我公司的財務加班開支票給你，做你的有限合伙人！”孫正國殺手鐧拋出，務求一擊即中！
“多謝孫總美意，實在不敢當。不過是學醫的再也上不了臨床，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如此“重禮”也是重利當前，方卓然神色未見波動，“小公司，沒多大盤子，自然，也不需要無關投資，告辭。”
☆☆☆☆☆
“呂院長，看來，你的這位高材生也不是很給你面子啊。”身穿夾克衫的男人看着方卓然離開的背影率先發難。
被稱作呂院長的國字臉男人呆怔過後此時面色已恢復如常，坐在座位上不動若山，語調卻譏誚，“他可是事發之後就離職了，如不是看着他父親和我這個老傢伙的三分薄面，今晚根本不會出現！況且，你們不要忘了，老王現在還躺在醫院裏！他可是截癱了的，不說醫療費，單就護理費、營養費這兩項，也是不少錢了！”
“呂院長您別動氣，這錢，我們沒說不出，孩子么，小孩兒家家的也是一時氣急，哪會想到傷人呢？偏偏一個癱了一個輕傷，又偏偏都不肯出具諒解書，那……那我們財務可就真的不知道那筆款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醫院賬上了。”衣飾華貴的中年女人輕聲慢語。
現在公立醫院基本自負盈虧，就算有財政撥款也不過百分之十左右，這麼多人張嘴等着吃飯，划拉划拉，分到每個人頭上的也實在很不多了。
一想到那位二十二歲的“孩子”，呂院長長嘆一聲，“我腆着這張臉，再想想辦法吧！”
沒想到有朝一日，明明是熟悉的人、熟悉的飯局也會讓人如此憋悶反胃。
降下車窗，微涼夜風柔撫如舊，方卓然輕輕閉上眼，不願意再想下去。
車裏很安靜，小徐開得又快又穩。所以，當那個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出現的時候，就顯得格外刺耳。
“咦，這可是你說的，‘要放下，學着自己讓自己開心，這樣也能好過一點。’”
不不不，這話回過頭來看，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淡然輕飄，顯得何其滑稽可笑？當利刃刺來，他終於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感受。他既做不到放下，也不能開心，更無法好過。
這是置身事外的報應，活該他多年以後要拿信仰來償。
攤開手，幾條稀疏紋路深深交錯，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更新分割線==============
☆☆☆☆☆
因為今天晚上承旭哭過，情緒激動，在惠婷的強烈要求下，一直各有各住的兩個人齊齊擠到了承旭的出租屋。
這晚睡得並不踏實，亂夢頻頻。
所以當第二天早晨醒來，剛一睜眼就收到本市壘岩建築工程有限公司的電話，通知明天筆試時，人還是懵的，那頭聽到她反應並不熱切，甚至還有幾分慢半拍的低落，就又好脾氣的重複了一遍。
承旭難得怔了下，才意識到機會已被堪堪遞到眼前，咳掉嗓子裏的澀啞，飛快地答，“好的，我會準時到。”
好吧，不能怪她反應遲鈍，自己那天面試前還特地上網查過，這家公司主營房建、市政、公路、水利水電等多類工程建設，儘管存在已有些年頭，但因為現任董事長的謹慎，所以坊間口碑尚可。據說他們招人一向不多，兩天沒動靜就代表被自動PASS了，這次怎麼……？
惠婷也醒了，看承旭看着天花板發獃的樣子，知道她心裏已經是期待非常，忍不住打趣，“行啦，不枉你一直刷郵件，把電腦屏幕都快盯出花來了。”
承旭掀被下床，利落穿衣，回擊，“沒辦法，薪水是第一生產力。”
“哎對了，要是你過了筆試，那不是要天南海北的跑啦？”惠婷忍不住擔心。
“我家那個老房子都幾十年了，採光通風都不好，一直想換個大的好住起來舒服點，跑就跑吧。”承旭嘆一聲，“這房子、車子、票子就像三座大山，你是認也得認，不認，也要忍。”
“我哥下個禮拜回來，咱記得搓一頓哈。”惠婷跳床穿鞋，“為了慶祝你峰迴路轉過關，今兒的早飯我買了哈。”
“沒說你哥能去哪？”承旭想了下，問。
“我哥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都轉業了就不麻煩部隊了，’不過，他一個學法的，怎麼著都能找着工作，沒事。”惠婷回過頭笑了下，轉身出門。
承旭幹勁十足的準備着即將到來的筆試，對着出租屋舊柜子的玻璃門反光練習面試，興緻勃勃，志在必得。
在某些事情上，努力是會有相應回報的，一路過關斬將下來，承旭順利的通過了筆試和兩次面談。期間，還遭遇了第一次面試時遇到的中年女人的靈魂拷問，問她可否說說自己有什麼缺點，好在最後也是有驚無險。
參加崗前培訓的時候，才知道他們這群新人來自祖國大地五湖四海，而一輪一輪篩下來，最後有資格的不過十二個人，壘岩大方的包了一家酒店的小半層和三間會議室供新人吃住。
周承旭就這樣，開啟了她作為會計的職業生涯。
※※※※※※※※※※※※※※※※※※※※
方同學是個對資本主義糖衣炮彈嚴防死守的好同志
以及，財務實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