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承旭的工作仍然沒有着落，惠婷則順利進入了上班倒計時。

不過，相比開始時“明天說不定就有了”和“果然畢業即失業”這種表面冰火兩重天，實際焦慮非常的精神車輪戰，已經好了很多。

用冷鋒的說法形容就是：“謀生道路尚未打通，同志仍需好好努力。”

這天，兩人約好逛街買衣服，哪知道逛了一圈都沒有滿意的，不是面料有絲勝無私，就是剪裁凌亂誇張，抑或色彩意識流。

“實體已經潦倒到大家都用一個模子了嗎？”惠婷煩躁的癱坐在商場座位上，難以忍受的吐糟。

承旭低頭想了想，“王府井裏有家店還行，就是貴些，你走得動嗎？”

“啊？！”惠婷哀嚎，“王府井，那可是又貴又遠的地兒。”

承旭笑着拖她，“概率大點啊，買完就好回家了。”

“你真的不考慮和我去同一個機構？雖說專業不對口，可當過渡也行啊。再說，現在職業培訓多火啊，不想進體制的就上技能培訓，想進的就考研考公一條龍，想深造的就留學擇校齊步走。反正，條條大路通羅馬，總有一款適合你。”趁彼此體力下降，惠婷繼續大力遊說。

“大小姐你算盤真精，快去找你哥贊助，這樣連一分錢都不用掏了。”承旭戳穿她，搖頭，“再不走，你就算拉到贊助也沒用了。”

惠婷嘆口氣起身，“你說得是，走吧。”

兩人趕到門店，承旭熟門熟路的從架子上挑了三件，“去試試。”

看惠婷進了試衣間，承旭退到角落裏打電話，“楠楠，怎麼樣？”

“我正要給你打電話，都挺好的，沒什麼事，放心吧，照你吩咐，留了兩千塊，老師放起來了。”聽那頭語調一派輕鬆，“工作找到沒？”

“還沒，都要工作經驗的，慢慢找吧。”承旭苦笑。

“也不要太着急了，肯定能找到的。”手機里的男聲頓了下，“對了，學姐，還有件事，有人在人人網上找你，發了私信到我這兒，看資料，好像是你那一屆的。”

承旭意外，不自覺握緊手機，“我沒人人網賬號的，說沒說是什麼事？”

“沒，不過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我替你回復么？”

承旭深深呼吸，“不用了。楠楠，你的賬號方便借我用一下么？”

那頭爽快地答，“沒問題，賬號密碼我短訊發你。”

短訊很快回過來，承旭輸入賬號密碼，登陸。

打開私信，看到發信人，承旭一怔，隨即表明自己身份，那頭回信迅速：“承旭，好久不見，我要結婚了。後天在帝皇華府三樓東廳舉行婚禮，進來的時候你報名字即可。”

承旭呆在當場，動彈不得。

這封私信把那些不願意麵對，甚至可說是刻意迴避忘卻的人、事瞬時拉回至眼前。

“女士，你是不舒服嗎？要不要到沙發上坐一下？”愣愣垂眸，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暖而有力，帶着正常的人類體溫。

“好，多謝你。”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弱且機械，像自外太空傳回，“我還要打個電話。”

手機被重新放回手裏，激得承旭打了個抖。

銷售小妹把她扶回沙發，還貼心的倒了一杯水。承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刪掉私信，清清嗓子撥回電話，“楠楠，你務必幫我一個忙。”

要在惠婷從試衣間裏出來前把事情了結，否則，她一定擔心，且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惠婷摸着柔軟衣料，滿意地在鏡前左照右照，“沒想到架子上看着像古董，穿上居然這麼有氣場。”

“很合身，也襯您的膚色氣質。”銷售小妹誇讚，“幫您包起來吧？”

“人靠衣裝嘛，你剛進社會先拿衣服撐着，讓人信任你。等有了資歷，到時候穿什麼也不用像現在講究這麼多了。”

“這麼貴的地方--”惠婷在鏡子裏看到承旭蒼白的臉色，後半句就卡了殼，忍不住在心裏直嘆氣，她一直認為白月光蚊子血沒有區別。--前者摸不到夠不着，後者遠遠沒有那麼好，說來說去都是鏡花水月一樣的東西。只是不知道承旭承旭這個念舊的人什麼時候才冷下心腸真正振作。

承旭倒是一派若無其事，“哦，在北京的時候我到他們總店逛過。”

“我好像找到了銷售的訣竅。”惠婷打個響指，“只要你好聲好氣說話，說為客戶考慮，他們保管會順順噹噹掏錢。”

承旭扯扯她手指，對着銷售小妹目光示歉，“她只是在偷師而已，衣服麻煩你幫忙包起來吧。”

惠婷就這樣被承旭扯出門店，兩個人在夜色漸沉，路燈明亮的街頭一路慢行。

惠婷停下說話，看看一直沉默不語的承旭，忍了又忍，還是開口，“我說，咱不爭饅頭爭口氣，不管他們情分深淺，人家結婚是事實，受法律保護的，放不下真的沒必要。”

“我想去看看我媽，你陪我去吧。”

話題轉得太快，惠婷有點反應不過來，“啊？你媽？你媽怎麼了？”

“沒怎麼，我在這附近住過。”承旭側了側頭，不願讓惠婷看到自己此時的表情。

這些年老舊小區改造、拆遷的熱度始終不退，家的地點倒是沒變，只是不知道裏面現在是什麼樣子了。

每個人對父母都有種本能的依賴，這與父母本身的好壞關係不大，只是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觸發。又也許，是那條私信作祟，明知道母親做不了什麼，可在此夜此時此刻，她卻格外想看看母親。

車外的景色飛速退後，橘色燈光帖附在車身上幻化成強烈而明亮的光帶。

從早晨六點開到現在這個點兒，無論對是開車的還是坐車的而言，都是種不小的考驗，後排窸窣輕動，響起一把溫和清淡語聲，“小徐，走到哪了？”

司機從鏡子裏看他一眼，“前面就是高速口了，大家都在鎮子裏住下了，明早再走。”雖然有些話他不好說，張了張口仍是提醒道，“呂院長又找您了，在帝皇華府的寶祥閣，咱去嗎？”

“他老人家還真是老驥伏櫪。”居然如此煞費苦心，不計代價，方卓然不由發笑，“去吧，下不為例。”

“我小時候一直奇怪，為什麼自己的父母不像別的小朋友的父母一樣溫柔有愛，我以為父母的愛是無條件的，其實不是。”

非但不是，還明碼標價，有許多條條框框。

“我又想，是不是自己不乖，不夠優秀、努力，所以，他們什麼都不願意給我，權當懲罰，其實是為了讓我變好。”

於是，她努力變得優秀，變得更好，期望得到他們的鼓勵，不，哪怕只有一個笑容也好。但是，她又錯了，父親怨憤之下的暴力讓她無比恐懼，母親的不聞不問讓她入墜冰窟。

“可是，居然還是不行，為什麼會不行呢？”

於是，她又覺得，自己本來就是多餘的吧？沒有她，她的父母也只是城市裏擁有瑣碎煩惱的世俗夫妻不是嗎？

終於，她什麼都不期待，晚晚偷偷對着月亮許願，只要快快長大，只要長大就好了，只要離開就可以了。

她很快果然長大，很快離開家。這麼些年，除了時不時讓母親的學生帶回東西和錢，她再也沒回家。

眼淚大顆大顆砸落，無力感再也壓抑不住。

惠婷聞言震驚。

從前在校時，她只是在心裏偷偷猜測，大概承旭家裏出過什麼變故，所以她才從不提自己爸媽。她手忙腳亂地幫承旭擦淚，學着兄長安慰自己的樣子，把好友攬進懷裏輕輕搖着，“不哭了、不哭了啊……你還要不要進去？”

門被人向內打開，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小方啊，等你好久了，來來，快進來。”

門外，沉靜面容浮起微薄笑影，“院長，好久不見。”

哭聲漸漸止住，承旭語聲低啞，對着惠婷搖頭，“我就是看看，現在也看過了，走吧。”

“各位不是要見我？現在見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方卓然輕輕放下杯子，神情淡定，甚至還有幾分悠然。

“年輕人，不要拒人於千里嘛。是，你是受害方，可這咱兩方努力達成諒解，這也是法律允許的么。”說話的是個皮膚白皙的中年男人，原本想敬方卓然酒，也是為活躍一下氣氛，聽得這話，伸出去的手臂被迫拐了彎，佳釀仰脖一飲而盡，沁透肺腑，冰冷。

“真抱歉給您帶來困擾，不好意思，我比較吝嗇。”方卓然停一停，“我不允許，法律若是判他無罪，那是法律的事。我的目標，就是讓他坐在被告席上，接受法律公正的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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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習慣JJ的排版……寫伏筆好累……

以及，歡迎男主方卓然同學出廠，不對，出場。感謝在2020-04-0311:03:31~2020-04-0818:01: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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