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吳氏夫婦(3)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是這裏的員工。”卡西莫多欠身微笑,輕柔的聲音叫人好生陶醉,“小姐,請問您需要住店嗎?”
“我......我聽說你們這裏都需要預訂啊,不知道還有沒有房間。”陸依曼在想辦法問出這家酒店的老闆。
“我可以幫您查詢一下......”卡西莫多熟練地操作着電腦,看樣子像是一位老員工了,“您是個幸運兒。”卡西莫多微笑着指着屏幕上顯示的內容,“還有最後一間普通單人房空着。小姐請問需要我幫您辦理入住手續嗎?”
“好。”陸依曼看着屏幕上顯示的房間號有些失神,最有一間普通的單人間居然是曾經挨着掃帚間的拉美西斯的唯一摯愛,特洛小姐的房間。
“小姐請問您的貴姓?”
“陸。”
“陸小姐,您的入住手續已經辦理好了,這是您的房卡。”卡西莫多躬身給陸依曼帶路進了客房。
陸依曼關上門,她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彷彿把六年的時光全部關在了門外。這間緊鄰掃帚間的單人房,一點都沒變。曾經陸依曼靠在象牙白的門背後聽着拉美西斯在門外的道歉聲時留下的淚水,如今還能找到痕迹;曾經陸依曼發脾氣摔斷的木凳,如今在床下還能找到遺留下來的木屑;曾經她捲走了拉美西斯床上的羊毛毯子,如今倒是搭在鞦韆上成了觀賞品......陸依曼坐在這張床上從天亮坐到了天黑,從坐變成了躺。枕頭被子倒是都換成了新的,但陸依曼撫摸着床框,撫摸着床板,還是能呼吸到曾經特洛睡在這裏的氣息。
她一寸一寸地撫摸着床板,一邊沉重呼吸着思念過去,一邊思考着為什麼會這樣。突然,在床板的縫隙之間她摸到了一個硬物。陸依曼順着這個硬物一點一點掀開床墊,好像是什麼金屬物品。她慢慢地從床縫裏摳出這個東西——一枚鑽石鑲黃金的戒指!
這是一枚不同尋常的鑽戒。在拉維斯,最高的定情信物是黃金,但拉美西斯聽過陸依曼說在中國求婚是需要鑽戒的。所以他便自己親手設計了這枚不尋常的戒指。戒指的指環部分是南非產的鑽石,雕刻着他和陸依曼的名字;然後在上方無接縫鑲嵌了一顆橢圓形的光面黃金。這顆戒指拉美西斯很早之前就託人製作好一直帶在身上,可是他卻沒找到機會將這顆戒指送給陸依曼。
陸依曼對着月光舉起這枚戒指,拉美西斯一直將這枚戒指戴在身上,從不離身!
他來過這裏!
陸依曼捏緊了手中的戒指心臟怦怦跳!沒想到這麼順利就找到了第一個線索,陸依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捏着戒指打開房門,一定要去問一問這家酒店的老闆是誰!說不定,說不定,藏在幕後的老闆就是一直在等待特洛回家的拉美西斯!
站在二樓的扶手邊緣,陸依曼看見了正在樓下擦拭玻璃酒杯的卡西莫多。卡西莫多看起來像是個老員工了!陸依曼想到這一點突然興奮起來,說不定問問他就能知道老闆是誰!
於是她匆匆跑下樓去,堵住了正要收拾檯面的卡西莫多。
“哦,你好,陸小姐,還沒有睡下嗎?”卡西莫多溫和地欠身微笑。
“你好啊,我睡不着。”陸依曼手中緊緊捏住那枚戒指,“對了,還不知道您怎麼稱呼呢。”
卡西莫多把手中的抹布扭扭干,然後抖開來。他微笑看着陸依曼,半晌,才說道:“小姐可以叫我荷西。”
這一瞬間陸依曼的小腦神經都猛烈顫抖了一下,聽着眼面前這位相貌醜陋的酒店工作人員說出六年前和拉美西斯說過一模一樣的話,恍惚間眼前這個溫文爾雅帶着善意和服務姿態看着他的人正是那個笑起來能夠沁出地中海陽光的男孩。
陸依曼手臂搭在吳澤寬闊的前胸,兩人躺在床上。已經凌晨一點了,她一點睡意都沒有。
從索倫莊園酒店回來時就已經十一點了,陸依曼輕手輕腳地走上營地里的家屬樓,每家每戶都熄燈睡覺了。於是她用鑰匙轉動門鎖時都小心翼翼地,害怕吵醒了丈夫和女兒。她本該預料到的,但是她沒有預料到——吳澤小臂靠在門框上,插着腰身體斜靠着站在門口等待這個夜不歸宿的妻子。
陸依曼一開門,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兩隻眼睛反着潔白的月光,窗外還有不知道什麼動物咕咕的叫聲。她被嚇得捂住嘴膝蓋發軟。
“回來啦?”
吳澤又擔心又生氣。
“電話打不通,短訊也不回復。能耐了啊!”
一邊講着酸話,吳澤一邊接過陸依曼的包包幫她掛在衣帽架上,然後跟在她身後絮叨:“吃飯了嗎?穿這麼少也不冷?小丫頭是不是長大了不聽我的話了啊?先別換衣服,先去吃飯!我給你留了一碗蛋炒飯。”
他把陸依曼趕去餐廳,然後從冰箱裏端出一碗有點糊的蛋炒飯放進微波爐里加熱,連同筷子一起端到陸依曼面前。
陸依曼的確沒有吃晚飯,她忙着在酒店裏尋找着拉美西斯的蛛絲馬跡,完全忘記了晚飯這一回事。幸虧吳澤惦記着自己,不然就要餓一頓肚子了!
看着陸依曼大口吞咽着自己做的蛋炒飯,吳澤又連忙給她接了杯水,這小丫頭吃飯的時候可容易被噎着了。
陸依曼吃過飯被吳澤催着去洗澡,然後輕手輕腳地走進吳囡囡的卧室俯下身去給女兒一個晚安吻,又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準備睡覺。
“不想和我說說話嗎?”吳澤放下手中的《莎士比亞戲劇集》,轉頭看着有些疲憊的妻子。陸依曼不是一個黏人的女孩,吳澤尊重她的私人空間,但是這才新婚不到一個月就開始夜不歸宿了!就算不是老公,父母也該管管啊!
“......”其實陸依曼挺想告訴吳澤的,但今天在酒店裏和卡西莫多版的荷西說了很久的話,她心中的疑點愈發多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應不應該告訴吳澤。
“好吧,”吳澤關了燈躺下來面對陸依曼,“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什麼事?”陸依曼看着吳澤一臉謙遜又認真的模樣,不禁心虛起來,吳澤從來都不會露出這樣和善的表情,就算是向她求婚時也是一副“女人你要和我一起打天下嗎”的剛毅。
“在這裏囡囡也沒有個朋友能和她一起玩的,謝磊家的三個小子都在國內讀書,只有寒暑假才會回拉維斯。”吳澤說著一條又長又有力的大腿就壓在了陸依曼身上,他撐起腦袋不苟言笑地與陸依曼商量到,“我們是不是應該讓囡囡有個弟弟或者妹妹?”
“不是!”
當吳澤的腿壓在陸依曼身上時,她就有預感這個男人要說這句話。於是幾乎沒有縫隙的,陸依曼在吳澤話音剛落時就推開了他義正言辭地回答到。她可不願意再經歷一次生孩子的痛苦。其實陸依曼體質健康溫厚,從懷孕到生產並沒有經歷太多痛苦,她怕的是產後躺在病床上被醫院裏那些來來往往的老大娘們觀賞。上一次那個帶領一家子親戚來參觀陸依曼病房的老太婆到現在陸依曼都還記憶猶新。不僅是生孩子,那個老太婆搞得陸依曼有點害怕生病住院了!
但是吳澤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和丈夫並不知道陸依曼在婦產科醫院經歷了什麼,他見陸依曼回絕得如此堅定不移,驚訝之餘還有些失落。他原以為陸依曼願意成為他的妻子也就願意和他一起孕育孩子的,沒想到對於生孩子這件事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這麼抗拒嗎?”吳澤有些酸楚地笑了笑,“那行,聽你的。”
說完吳澤就理了理他和陸依曼的被子,然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脫下T恤衫,雙手靠在腦後閉上了眼睛。
陸依曼有些衝動了。她一想起生孩子那老太婆佈滿皺紋的臉就會出現在她腦海里,於是想都沒想她就脫口而出“不是”二字。其實陸依曼有些多餘擔心了,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一次懷孕生產,吳澤肯定會陪在她身邊的,到時候就算再來一個那樣好事的老太婆,陸依曼儘管交給吳澤去打發就好了。
她扭頭望着吳澤閉上眼睛后和緩又硬朗的線條,後悔自己被那個老太婆嚇得口不擇言了。於是主動抱住吳澤的腰,貼在他胳膊上撒起嬌來。
“你都不知道我生吳囡囡的時候經歷了什麼,說得倒輕巧,說生就生,哪有你這麼不負責任的爸爸?老婆生孩子都不在身邊的!”陸依曼用手指在吳澤的腰側划著圓圈,“不是我不願意生啊,我是害怕到時候你又不在我身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是用什麼眼神看我一個可憐兮兮的未婚媽媽的。”
未婚媽媽?
吳澤聽到這個詞腦海里自動浮現出了陸依曼孤苦伶仃抱着還是肉糰子的吳囡囡跪在街上乞討的場景。哎喲!他眨了眨眼,把這場景從腦海里趕出去。然後低下頭看見了陸依曼水汪汪的眼睛,立刻一把抱住自己的老婆。是自己莽撞了,陸依曼為了生下吳囡囡肯定吃了不少苦頭的!曾經部隊組織去衛生站學習的時候他聽那裏的醫生講解過女人妊娠分娩的常識,那時候吳澤就覺得女性簡直為全人類做出太大的貢獻了。現在再回想起來,吳澤覺得陸依曼為他和吳囡囡做出太大的貢獻了!自己還不滿足地自憐自抑,太過分了!
“好了好了別傷心了。是我不負責任,虧欠了你們。”吳澤順着陸依曼的頭髮安慰這個小丫頭,心中充滿懊惱和憐愛,“我一定補償回來!一定寸步不離地守着你!別傷心了!給我講講你今天就遇見什麼好玩的事兒了?”他哄着陸依曼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們還是來生孩子吧。”
吳澤怎麼又問起今天的事情了?這個話題還不如生孩子呢!陸依曼跨坐在吳澤身上說到。
於是陸依曼把手搭在吳澤的前胸上休息喘氣時已經凌晨一點了。吳澤滿足地摟住陸依曼的後背準備睡覺,可是陸依曼卻捏了捏他的肩膀。
最終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吳澤。
“老公,還記得我說的那個在機場幫我提行李的好心人嗎?”
“記得,怎麼了?”
“我今天又看見他了。”
早些時候,陸依曼捏着鑽石鑲黃金的戒指跑下樓攔住拉西莫多時她才知道這個面相醜陋的好心人並不似《巴黎聖母院》裏的敲鐘人那樣單純。
陸依曼問他叫什麼,這個好身材的丑面孔卻與她打起了太極。他說他叫荷西,但是陸依曼知道荷西是個西班牙人的名字,一個信仰阿蒙神的阿拉伯人是不會取這樣一個名字的。於是陸依曼在心裏還是稱呼他為卡西莫多。
“你在這兒工作幾年啦?”陸依曼點了一杯馬提尼,她想也許喝點東西再來閑聊會顯得自然一些。
“快六年啦!”
果然,卡西莫多一邊給自己調製着雞尾酒,一邊也打開了話匣子。
“這兒以前是索倫老爺的房子,您知道索倫老爺嗎?他可是邁基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可是後來這座院子就空了,聽說所有的人都被抓走了!”卡西莫多笑得像個局外人,明明當年索倫家族倒台與所有的拉維斯百姓都息息相關,但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明他並不擔心。
“我聽說這兒以前的主人叫拉美西斯,是嗎?”陸依曼貌似不經意地摳弄着吧枱上的小裂痕。
聽到拉美西斯這個名字,卡西莫多臉上的五官抽搐了一下。他擦拭酒杯的手也停頓了一下,兩隻大小不一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悲傷:“是啊,他是個可憐人。”
“可憐人?”
“您沒聽說嗎,拉美西斯老爺有一位最受寵愛的妻子。是個中國人呢。”卡西莫多說的時候盯着陸依曼,彷彿在責怪陸依曼也是中國的女人。
“是嗎?我不知道這件事,你能給我講講嗎?”陸依曼故意流露出很好奇的樣子,想聽一聽這位老爺的中國妻子的故事。
“您真地沒聽說過嗎?還是忘記了呢?”卡西莫多低頭笑着整理擦拭好的酒杯,“每一個來這裏的中國遊客都知道這個故事,您怎麼會不知道呢。”
卡西莫多溫和地笑着,低眉順眼的,可是陸依曼看着他歪裂的嘴唇,卻覺得他窺探了自己的心靈一般,笑得像個預知未來的巫師。
“我真的不知道啊,是怎樣一位中國人啊?”她抿了一口杯中的馬提尼,左手仍然捏着那枚戒指。
“......那就讓我給您講述一遍吧。”卡西莫多更像是被明知故問一般,緩緩開了口。
“拉美西斯老爺一輩子只愛着那一個中國女人,陸小姐,這個中國人和您擁有同樣的姓氏。你們中國人喜歡追根溯源,我想,陸小姐您或許會和拉美西斯老爺的那位愛人有聯繫呢。拉美西斯老爺用盡全身力氣去愛這個中國人,他更喜歡稱呼她為‘特洛’,意思是‘親愛的’。可是這個中國人卻從頭至尾都在欺騙拉美西斯老爺,她是一個間諜,是一個卧底,是當時和當局政府聯合起來打壓索倫家族的中國軍隊的女間諜。這件事情上了當時的新聞,不過新聞里沒有播放那個女人的模樣,我們這些百姓也就無從得知了。後來拉美西斯老爺因她入獄了,只不過沒有半年時間,政變就發生了,他們把拉美西斯老爺無罪釋放了。”
聽到這裏,陸依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接下來就要說拉美西斯出獄后的行蹤了!
“拉美西斯老爺出獄后也沒有去處,有一段時間媒體在報道說他要去中國找‘特洛’小姐,可是政府不准他出國,於是拉美西斯老爺就只有回到了這裏。後來又有人傳出他把送給‘特洛’小姐的訂婚鑽戒藏在了這座庄園裏,再後來,我們的老闆就從拉美西斯老爺手中買下了這個莊園,打造成了專門接待中國遊客的高級酒店。為了更好地交流,老闆就聘請了我來做經理,守着這座莊園。我還以為我會說中文這項技能一輩子都不會被施展了呢,沒想到我們老闆居然慧眼識珠!”
“慧眼識珠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陸依曼善意地提醒着這個講一口流利中文的阿拉伯卡西莫多,“這麼說你們老闆見過拉美西斯老爺咯?”
“那是當然!”卡西莫多驕傲地說。
“哇!沒想到你們老闆還挺厲害的嘛!”陸依曼顯露出一副羨慕的表情,“我只聽說拉美西斯老爺地位極其尊貴,一般人都見不到呢!”
“其實也沒有啦。”卡西莫多撓撓腦袋。
“你說什麼?!”陸依曼覺得這句話不太對,她抓住卡西莫多撓腦袋的手,“你怎麼知道沒有的?看來你也見過拉美西斯老爺啊?”意識到自己過激了,陸依曼挑挑眉及時轉換成了開玩笑的口氣。
“我沒有見過,只是聽我們老闆說的。拉美西斯老爺為人極為寬和友善。要是有機會啊,我倒想要見一見呢!”卡西莫多突然沮喪地垂下頭,“唉,不過就算我有機會能見到拉美西斯老爺,估計他也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張醜陋的臉吧。”
“怎麼會呢!”陸依曼一向不願意看到相貌不佳的人自暴自棄了,“你老闆不是說拉美西斯老爺寬和友善嗎?他一定不會以貌取人的!”陸依曼把那枚戒指裝進包里。拉美西斯特地回到這裏把這枚戒指藏起來,六年裏多少客人入住那間單人房,卻從未有人找到這枚戒指,偏偏就被她給找到了。如果這不是上天賜予的緣分,就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可是陸依曼不相信上天會賜予她和拉美西斯緣分,如果要賜予,那麼早就在六年前陸依曼就會假戲真做與拉美西斯成為夫妻逃離軍隊的。上天早已註定她和拉美西斯有緣無分,這枚戒指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地被她發現了!
“對了,說到這裏,你願意給我講講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嗎?”陸依曼害怕衝撞了卡西莫多的傷心往事,語氣十分謹慎,“我認識一個很優秀的醫生,說不定他能夠幫助你!”
“謝謝,但是恐怕是無藥可救了。”卡西莫多倒是很平靜地講出了他的遭遇,“我這臉是火災造成的。很小的時候家裏沒吃的,就用炭火烤玉米吃,我坐在炭火邊守着玉米,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火焰突然炸開來,燒傷了我的臉。家人帶着我四處求醫也沒能恢復原狀,後來漸漸長大了,就成了這副模樣。”
“我為你感到悲傷。”陸依曼拉着卡西莫多的手安慰着他。
“沒關係,”卡西莫多轉身去倒垃圾,“陸小姐您喝完了酒,杯子就放在電腦旁邊好了。我到完垃圾回來在清洗您的杯子。”
“好的,麻煩了。”陸依曼目送卡西莫多扛着兩袋黑膠袋包着的垃圾走到街道盡頭的垃圾箱倒垃圾,然後端着酒杯走到電腦前將手中的馬提尼一飲而盡。
她將杯子放在電腦前面,手肘卻不小心碰到了鼠標,電腦屏幕因為鼠標的移動而點亮了。陸依曼晃眼看了一下屏幕,頓時毛骨悚然。
電腦屏幕被分成左右兩個板塊,左邊是入住記錄表,右邊是酒店的監控錄像。入住記錄表那一欄正好顯示的是她那間單人間的入住記錄,陸依曼不近視,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屏幕顯示着從酒店開業到現在六年來她是唯一一個入住的客人。而屏幕右邊的監控錄像,每一個客房外都有一個畫面,唯獨拉美西斯的房間沒有監控,也和陸依曼的單人間一樣,沒從來沒有人入住過!
陸依曼把今天遇到的詭異事件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吳澤,她看見那家酒店的入住記錄就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背後一陣惡寒,沒等到卡西莫多倒垃圾回來就匆匆趕回到軍隊駐地了。陸依曼本以為吳澤會比她更加關心那個古怪的卡西莫多的行蹤,卻沒想到吳澤聽完整個故事竟然將手伸出來嚴肅地看着陸依曼。
“交出來。”
“什麼交出來?”
吳澤上半身露出被子,堅硬的肌肉線條緊繃著,眼神中帶着點怒氣。這可和平日裏的他不一樣,以往在和陸依曼雲雨過後吳澤都會無限溫柔地答應陸依曼各種要求,這一次他們十分鐘前才結束了拉鋸戰,就因為聽見陸依曼說找到了拉美西斯留下來的戒指,吳澤便變了臉色。
“戒指。”
陸依曼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自己的外衣,緊緊抱住不準吳澤上前來搶,一邊慌亂地說到:“什麼戒指啊,你聽錯了,從來也沒有什麼戒指!”
“......”吳澤本是打算強行搶過來的,可突然他有些泄氣地嘆了口氣,低下頭愧疚地低聲說道,“是不是因為我沒有準備婚戒,惹你傷心了?”
陸依曼一愣。吳澤的確沒有送給自己任何戒指,但她也從來沒有為此傷心過。陸依曼抱緊懷中的外衣,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介意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的,就算吳澤沒有準備戒指她也不會因此少愛他一分,沒想到,沒想到鬼使神差地原來自己會如此珍視這枚永遠不可能戴上的鑽戒。
“不是,你別瞎說!”陸依曼口是心非地抱住吳澤,“我都說過不會在意這些的,只要你在就好了。”
“......”吳澤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他有些沮喪地摸了摸陸依曼的頭,同時順手將她外衣中的戒指順走了,然後哄着陸依曼睡下了。
第二天吳澤一大早就出門了,也沒有待在軍隊裏,陸依曼不敢再去那家酒店,於是着陪吳囡囡一起觀摩跟陳京墨研磨中藥。吳澤回來時陸依曼已經睡下了,她聽見吳澤疲憊地倒在自己身邊,然後擁住自己的身體,沒有多餘的動作邊沉沉地睡去了。
第三天也是同樣的,陸依曼一整天沒有見到吳澤。
第四天和第五天也是這樣,就連軍隊裏的其他人都開始心生疑惑吳大隊究竟在做什麼。
在國外駐軍不同於國內,除了每日的日常訓練,大家要幫着當地的老百姓一起做農活,或者給東家補補雞圈,給西家修修地窖什麼的,陳京墨呢就每日挨家挨戶地給當地老百姓問診開藥。吳澤作為指揮官本應該時不時地視察大家的工作,駐守在營地里解決突髮狀況。可是一連三天見不到他的人,大家還沒有想到要向上級彙報吳大隊的失職,目前每個人最關心的是吳大隊去哪兒了。陸依曼更加坐立難安,她這幾天腦海里一直在回放那些武俠小說里寫的,某個大俠信誓旦旦讓妻子在家等他凱旋歸來,於是妻子每天紡紗織線,滿心期待着丈夫歸來能夠給他織成一件新衣。卻不想突然有一天一個路人甲跑進屋來對哼着小曲兒給丈夫織衣的妻子說不好啦!你家那位戰死沙場啦!
陸依曼腦海里就一直在回放着這個時候妻子手中一定會拿着什麼東西,而那個東西一定會掉在地上,緊接着妻子直挺挺向後倒去,於是屋裏人手忙腳亂地接住她。再之後的鏡頭一定是妻子痛不欲生地哭到斷氣,再配上凄涼的背景音樂。陸依曼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於是這幾天她把家裏能摔碎的東西全部都收起來不碰它們,她可不想打碎家裏的什麼東西,如果哪一天有人突然衝進她家的門來陸依曼一定會在那人還沒開口之前就暈過去。
吳澤已經不見蹤影四天了,陸依曼今晚把吳囡囡哄上床后決定不睡覺了,就坐在門口,像吳澤等她一樣等待着自己的丈夫。
營地里的電壓不是很穩定,陸依曼頭頂的燈光過一會兒就會閃一下。窗外不知名的夜鳥咕咕叫着,還有蛐蛐的鳴聲。陸依曼閉上眼睛,找尋着曾經作為狙擊手的敏銳聽覺,她捕捉到了空氣中的每一絲震動,卻始終聽不到安靜的樓道上傳來的腳步聲。
今晚吳澤已經不回來了嗎?
不行!陸依曼唰地睜開眼睛站起來,她坐不住了,她要去找吳澤!於是陸依曼穿好外套帶上手機悄悄關上房門下了樓。
可是,去哪兒找啊?陸依曼站在營地大門口望着沒有盡頭的道路跺腳。她早已經不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特戰隊員了,如今隨便一個身體健康的男性都能輕易制服陸依曼。望着沒有盡頭也沒有燈光的道路,陸依曼身後突然升起一陣不安。她猛然轉頭向後看去,營地里空空蕩蕩的草坪什麼都沒有。
不對!不安感不在身後,陸依曼不敢把身子轉回來,她能明確感受到個喘息聲就站在她面前。
眼中的月光被擋住了,大地變得更加黑暗。突然,一個粗糙的手掌拍打在陸依曼的肩頭——“啪!”,陸依曼轉身順勢使出全身力氣一個耳光扇過去,就算不能打出鼻血來那人也會頭暈目眩一陣!趁這個機會,陸依曼看也沒看那人就想要逃走。誰知那人反應極快,捂住陸依曼的口鼻將她攔腰劫起跑進了樹林裏!
“唔!唔!”陸依曼不斷扭動身體想要掙脫。可是那人根本沒有停下來的念頭,抱着陸依曼越跑越遠,也不見他累。最後,他將陸依曼放在了一條郊外的鄉間小道上。
“陸小姐。”
明明是黑夜,可是陸依曼聽見這聲音居然感到了白天裏來自地中海陽光的溫暖與和煦。
“是你!”
陸依曼認出了劫走她的人是酒店的卡西莫多,但她依然連連退後。她不相信這個卡西莫多,從她看見酒店電腦里的入住記錄開始,陸依曼就一直在懷疑這個卡西莫多是故意在機場與自己相遇的。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就是當年的“特洛”小姐,有可能是酒店的老闆,也有可能是從別處聽到的,但陸依曼總覺得他不過是披着卡西莫多外表的弗洛羅。
“陸小姐,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卡西莫多看出來陸依曼心中的戒備,他微微欠身表示抱歉,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方絲帕遞給陸依曼,“對不起將您弄疼了。”
陸依曼的手腕在樹林裏不小心被劃破了,但是她沒有接過卡西莫多遞給她的絲帕,反而又連連後退幾步,警惕地看着他。
“這裏是通往索倫莊園酒店的道路,陸小姐不覺得熟悉嗎?瞧,那裏還有一架老舊的直升機呢!”
看到直升機,陸依曼想起來了。當年在危急關頭拉美西斯曾經囑咐過她,莊園不遠處有一架直私人直升飛機,那是拉美西斯準備用來和陸依曼一起逃亡用的,現在居然還在原處。
“不過已經生鏽了。”卡西莫多攤攤手,“陸小姐怎麼最近都沒有回到酒店呢?幾天不見您我很擔心,以為您出了什麼意外,於是就來找您了。”卡西莫多態度十分謙和恭敬,若不是陸依曼真真切切地看見了這個人在監視自己,她都會被這副溫和公子的模樣給欺騙。
“走吧,跟我回酒店去吧。現在拉維斯的夜晚並不安全,陸小姐,還是住在酒店裏比較好。”
說著卡西莫多就要上前來拽陸依曼。陸依曼眼見不妙,急忙後退,疾言厲色地警告卡西莫多不要再靠近她一步。
“陸小姐,您跟我回到酒店裏吧。放心,我不會傷害您的。陸小姐不是愛聽故事嗎?我還有關於拉美西斯老爺和‘特洛’小姐的故事,我講給陸小姐聽啊!”
卡西莫多緩緩逼近,陸依曼連連後退。一直退到田埂邊緣,陸依曼四處張望想要找機會逃跑,可是黑夜裏除了她和卡西莫多兩人在狹窄的田間小路上周旋,根本沒有任何可能逃跑的機會。
“等等!”
陸依曼伸出手推開一直向自己靠近的卡西莫多,她可是個遇事不慌的冷靜的新時代女性代表啊!陸依曼抓住卡西莫多的手腕,毫不遮掩地問他:“你是想上我還是想把我賣給窯子?”
卡西莫多沒想到陸小姐竟然一瞬間就扭轉了話題的主動性,他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陸小姐略微發抖的手,又聽見陸小姐毫無徵兆地說出這樣誤解自己的話,一時間哭笑不得。
“您多心了,陸小姐。我是看您總出現在軍隊附近,害怕您受到傷害或者牽連,才希望您能夠回到酒店的。起碼在我們酒店,客人的人身安全是能夠得到保障的。”
他一邊說一邊又向前走去想要拉回陸依曼,可陸依曼腳下一空,身體失去重心向後仰倒,下一秒就要重重地摔在田地里了。她下意識地想要拉住向她伸出手的卡西莫多,可是晚了一步,卡西莫多突然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一隻熟悉的臂膀接住了陸依曼。
“不在家好好睡覺跑這裏來做什麼?”
此時此刻吳澤惱怒的聲音更像是救世主的聲音。
“老公!”
陸依曼見到吳澤,憋藏在心中的恐懼一下子湧上心頭,任憑吳澤抱着自己一腳踢在卡西莫多臉上,然後快速消失在還沒有看清來者何人的卡西莫多面前。她把頭埋進吳澤胸前的迷彩服里,雙手緊緊抱住吳澤的脖子,淚水伴隨着恐懼全部湧出眼睛:“我還以為你死了!”
吳澤見這小丫頭也不管自己的訓斥,一見面就撲進懷裏叫自己“老公”。陸依曼是不怎麼叫吳澤“老公”的,除非是她情緒極其激動的時候。吳澤心想這小丫頭估計也是嚇壞了吧,他輕輕拍着陸依曼的後背給她安全感,滿以為接下來陸依曼會來一個真情表白,沒想到滿心期待等來的竟然是一句“我還以為你死了!”
吳澤自從聽了陸依曼說這家酒店有問題之後就起早貪黑地蹲點調查,卡西莫多去哪兒他就跟蹤去哪兒。卻沒想到一旦酒店沒了工作后卡西莫多除了採購必須品唯一去的地方就是軍隊駐紮營地的側門口,一整夜一整夜地躲在側門旁邊的樹林裏望着營地中的家屬樓。於是吳澤斷定他一定是在監視陸依曼,可是為什麼要監視陸依曼呢?吳澤也觀察着卡西莫多觀察的東西,在這個樹林裏能夠時不時地看見陸依曼出現在營地中,要麼抱着吳囡囡,要麼就坐在草地上發獃,除此之外吳澤再也看不出來卡西莫多在觀察什麼了。本來今晚他也跟蹤卡西莫多來到了營地的偏門,看着卡西莫多抬頭望向久久沒有熄燈的自己家的窗戶。吳澤也覺得奇怪,怎麼陸依曼今晚還沒有入睡。沒過多久,他就看見陸依曼竟然一個人走出了營地!吳澤正想給她打電話叫她快點回去睡覺,卻看見卡西莫多走了出去,綁架了陸依曼!
於是吳澤趕緊偷偷跟隨卡西莫多來到這個鄉間小路上,他躲在了卡西莫多身後的一棵樹上,拿出手機準備拍攝這個跟蹤狂的罪行。可是當看見卡西莫多一步一步緊逼陸依曼,吳澤已經管不得什麼拍攝罪證了,他立刻嗦下樹來一個掃堂腿將卡西莫多絆倒在地,然後及時抓住了陸依曼。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陸依曼埋頭在吳澤胸膛抽泣,“這幾天你去哪兒了?我都快要擔心死了!你出任務也要告訴我一聲啊,萬一哪天突然有人告訴我你死了,我才好有心理準備!”
吳澤眼角微微抽搐,這丫頭武俠小說看得太多了!動不動就把自己聯想到武俠世界中去。
“我怎麼會那麼輕易地死?”吳澤親吻着陸依曼的頭髮安慰她,“我還想和你再生個孩子呢,怎麼會死?”
吳澤抱着陸依曼回到營地里,陸依曼在她懷裏心臟還是砰砰直跳,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神來,也不說話,就死死地抱着吳澤不願意下來。
“乖,到家了。”吳澤抱着陸依曼走到家門口,這才想起來自己沒帶鑰匙,“帶鑰匙了嗎?”
“沒有。”陸依曼搖搖頭,但她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今晚他倆進不了家門這上面,陸依曼死死抓住吳澤衣領,蜷縮在他懷裏。
吳澤低頭挑眉看了看懷中的陸依曼,發現這丫頭似乎絲毫不在意進不了家門啊!他摸了摸陸依曼的手,冰涼,於是乾脆靠着牆壁坐了下來,把陸依曼放在自己腿上,然後脫下還算厚實的迷彩歪頭給她披上。
“怎麼會這麼冷?”吳澤握住陸依曼的雙手問到。
“嚇的。”陸依曼的頭靠在吳澤身上,臉上的淚痕就沒幹過。她曾經被困在全是吸毒后狂躁的人的地下室里也沒有害怕成這樣,那時候陸依曼無牽無掛,反正死了也不會有人為她傷心。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孩子有了家庭,陸依曼一想到自己差點見不到吳澤和吳囡囡了,就會不知不覺地流淚。幸福和脆弱往往是一同到來的,陸依曼家庭美滿,卻也越來越脆弱起來了。
“呵,丫頭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吳澤一邊給陸依曼暖手一邊打趣道。
“我當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我害怕失去你!”陸依曼說著又往吳澤懷裏蹭了蹭,“你還沒告訴我這幾天你都去哪兒了呢!”
“我啊,”吳澤猶豫了一下,拍拍陸依曼讓她站起來騰個地方。
陸依曼莫名其妙又帶着不情願地站了起來。只見吳澤拉着她的手單膝跪地,在昏暗又狹小的樓道里從褲兜摸出一枚沒有任何包裝的鉑金戒圈舉起來對陸依曼說。
“送給你。”
這是吳澤這四天來的另一項工作。他仔細研究過拉美西斯打算送給陸依曼的那枚戒指了,最後吳澤得出的結論是,陸依曼之所以那麼喜歡這麼戒指是因為這戒指的樣子的確和其他的鑽戒不同,款式新穎。於是他這幾天除了秘密調查卡西莫多外走訪了拉維斯幾乎所有的珠寶商店,最後終於買下了這一款鉑金戒圈的對戒。吳澤舉起自己千挑萬選之後的戒指滿眼愛意地看着陸依曼,她應該會感動地落淚吧!
“這是對戒,是婚禮上用的,不是電視裏演的那種需要單膝下跪的。”陸依曼看着月光下也閃閃發光的戒圈指正道。
“我知道!”吳澤猛烈點頭,“你先帶上它!”
接着他不由分說地給陸依曼戴上了這枚鉑金戒圈,然後站起來,把戒指舉到陸依曼眼前,非常神秘又得意地說:“看!”
他輕輕撥開戒圈上面的鉑金片,一枚立體切割成玫瑰花狀的鑽石從戒圈中升起,那兩片鉑金蓋隨着鑽石的升起逐漸下降,最後變成了襯托在鑽石花朵底部的葉片形狀!
陸依曼被手中這枚既是鑽戒,又是對戒的鉑金戒圈給吸引住了。她暫時忘記了方才的恐懼,專心地研究起了手上的這枚戒指。雖然玫瑰花形狀的鑽石並不是鴿子蛋那麼大,反而小小的一個立在戒圈上,但做工卻十分精緻。
“你的呢?”陸依曼抬頭問到。對戒應該有兩個才對啊!她很好奇吳澤的那一個是什麼樣子的。
“我的......”吳澤撓撓頭,“部隊不讓戴戒指......我就把它掛在脖子上了。”他扯出脖子上那根掛着戒圈的繩子,陸依曼細細看了一遍,他的倒是很普通的戒圈,只不過內圈刻上了一個“陸”字。
“可是,”陸依曼端詳了一番吳澤的戒指,突然非常認真又嚴肅地問道,“你掛在脖子上,就不怕遇到危險的時候敵人順勢用它鎖喉嗎?”
“......”陸依曼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吳澤略顯尷尬地和她對視了好一會兒,發現陸依曼提出的觀點着實無法反駁,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取了下來。
“雖然不能戴在身上,但你要收好哦!”陸依曼用全世界妻子通用的“和善”的表情提醒吳澤,“如果哪天我發現你弄丟了,可能丟的就不只是戒指了喲!”她像摸狗狗一樣給吳澤順順毛,讓這個大塊頭坐在地上,自己好暖暖和和地蜷縮在他身上過夜。
陸依曼和吳澤的對門鄰居是謝磊與老闆娘,老闆娘是個愛爾蘭人,自然比從小到大生長在中國的大家都要開放。吳澤和陸依曼沒有帶鑰匙,於是只能睡在家門口的樓梯間裏。夜裏還沒什麼,吳澤讓陸依曼睡在自己身上,他靠在門上,除了時不時要醒過來給陸依曼拍拍蚊子外也不算太難熬。可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陸依曼卻被一陣令人羞恥的叫聲給吵醒了。
吳澤規定獵豹特別突擊隊所有成員六點半必須在草地報道進行早操鍛煉,但是陸依曼醒過來看了看手錶才五點過,她靠在沉睡的吳澤的肩頭,本想再睡一會兒的,可是謝磊屋裏傳來的聲音卻越來越大,聽得叫人面紅耳赤。陸依曼忍了一會兒,可是謝氏夫婦根本沒有要消停的跡象,於是她拍了拍吳澤的臉,把他叫醒。
“你聽啊!”陸依曼眼睛都不願意睜開,扯着吳澤的耳朵嘟囔,“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吳澤也是睡眼朦朧,他聽了一會兒反應過來謝磊那小子還在努力生娃,扯開嘴角帶着睡意地笑道:“聽見了,不過你的聲音比她好聽。”
“我困!”陸依曼拖長尾音委屈極了,沒有力氣回應吳澤的葷話。
吳澤“嗯”了一聲,換了個姿勢用衣服捂住陸依曼的耳朵,輕拍着陸依曼的後背讓她靠在自己手臂上又睡著了。
六點鐘,吳澤手錶上的鬧鐘響了,他長期養成的生物鐘讓他六點鐘準時清醒。以往吳澤醒后都輕手輕腳地給還在睡夢中的陸依曼一個早安吻,然後輕手輕腳地自己收拾好下樓來帶着獵豹特別突擊隊早操。可是今天吳澤也沒有辦法洗漱,於是醒了之後他就小心翼翼地托着陸依曼的腦袋,好讓她睡舒服些。
幸虧吳澤被安排在了家屬樓的頂樓,否則一大清早來來往往這麼多士兵下樓時都能看見吳大隊長和陸嫂子兩人蜷縮在樓道里睡覺了。可是就算被安排在了頂樓,也會被人看見。
吳澤蜷起一隻腿給陸依曼做個支撐點,然後低着頭看着懷裏熟睡的妻子,耳朵卻清楚地聽見了謝磊穿鞋,系腰帶,還嚷嚷着讓老闆娘給他拿帽子,然後就是門鎖的轉動聲,吳澤已經做好準備被謝磊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了。就算被謝磊笑話了,也不能打擾到自己妻子睡覺!
“吱呀”
吳澤捂住陸依曼的耳朵,免得讓開門聲吵醒了她。
“吳大隊——”
“噓——”
吳澤料到了謝磊開門后就會驚訝地叫出聲來,所以他及時制止了謝磊。吳澤抬起眼睛帶着不用言說的警告的眼神看了謝磊一眼,然後指了指懷中熟睡的陸依曼,叫謝磊不要吵醒了她。
“你們怎麼睡在這兒了?”謝磊壓低了聲音蹲下去接過吳澤懷中的陸依曼,一邊往自己家裏抱一邊問道。
“八點半記得去叫醒囡囡。”吳澤沒有回答謝磊的問題,直接下了命令。
“好,放心吧!”謝磊家的老闆娘把陸依曼安置在空閑着的卧室里,又給她找來被子蓋好,然後才退到門口讓吳澤放心。
可是吳澤並不放心,“叫醒囡囡了不用管她,她會自己刷牙洗臉的。那丫頭要九點才會醒,早飯她愛吃切片麵包,我家的廚房裏有果醬,鮮牛奶在冰箱裏,記得加熱了給囡囡喝,丫頭那份放進保溫箱裏溫着,等她醒了再吃。”
這些東西都是吳澤在離開家之前會做好的,除了鮮牛奶需要陸依曼自己加熱外,她從來不操心早餐的問題。可是就算吳澤把這一切都細緻地告訴老闆娘了,他還是不放心地望了又望睡在謝磊家的陸依曼,看都沒有多看一眼站在他身旁的謝磊,就匆匆下樓去帶着大家整隊準備早操了。
吳囡囡從前和陸依曼一樣討厭早起,不過自從來到軍營以後她迷上了整日與陳京墨相伴的中藥,雖然啥也不懂,但吳囡囡還是願意每天跟在陳京墨屁股後面觀察他給當地百姓問診開藥,日子長了,有些時候吳囡囡還能幫着陳京墨稱一稱重量,分裝一下藥劑什麼的。這一切陸依曼都默默看在眼裏。
這一天一大早,陸依曼正在為吳囡囡的教育問題發愁,八月份結束吳囡囡就應該上二年級了,可是無論是國內的交通大學附屬實驗小學還是洛杉磯的社區小學,陸依曼都已經幫吳囡囡註銷了學籍。簡單來說,現在吳囡囡應該屬於失學兒童,陸依曼深感自己每天教吳囡囡讀書寫字也不是個辦法啊!她打算去尋找尋找拉維斯的好學校。
“今天要出去嗎?”吳澤看見從家屬樓里下來的妻女打着招呼。
“嗯。”陸依曼照常親吻了一下吳澤的臉頰,“我想給囡囡找一個學校,整天瞎玩也不是回事兒,她應該上學!”
“你不是一直都在教她嗎?”吳澤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憐愛地看着吳囡囡。
“是啊,可是我總不能教她一輩子吧!還是要多學點知識,學一門手藝重要啊!”陸依曼抬頭看見吳澤身後不遠處正在為拉維斯百姓磨葯的陳京墨,他每個月都會定期為百姓們檢查身體,再配以合適的中藥湯劑,陳京墨都快成了這兒的老百姓心中的神醫了!
吳囡囡順着媽咪的眼睛也看見了陳京墨,衛生員叔叔又在開藥方了!於是直接掙脫了媽媽好奇地跑到陳京墨身邊蹲下來觀察。
“喲,小祖宗,又來啦?怎麼有興趣嗎?”陳京墨逗着吳囡囡玩。
“衛生員叔叔你又開始磨葯了嗎?”吳囡囡想要伸手去抓一把藥材來玩,但她感覺這些東西不像是可以隨便動的玩具。
“對啊。”陳京墨捻起一片黃芪給吳囡囡介紹說,“瞧,就是把這些東西磨成粉末熬湯,就可以治病啦!”
“這是什麼?”吳囡囡接過黃芪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一陣苦澀的味道鑽入鼻孔,她連忙拿遠了些。
“嘿嘿,不好聞吧?”陳京墨拍拍手又倒出一口袋藥材來,自言自語地嘟囔着,“別看西醫見效快又科學,這兒的老百姓身上潛伏着的危險吶,還得要中藥來調理呀!”
“我可以幫您嗎?”吳囡囡雖然捂着鼻子不喜歡苦澀的中藥味,但他還是對這些看起來長得很相近的草葉子們很感興趣。
“當然啦!”陳京墨笑眯眯地答應着,“你呀,就應該多學一點中國傳統的知識!”
獵豹特別突擊隊中,大家都把吳囡囡視為掌上明珠,但方法不一樣。謝磊是像個老媽子一樣關心着吳囡囡是不是穿暖和了呀,關心着吳囡囡上次摔倒劃破的傷口有沒有癒合啊等等;華炎呢就整天用他那個相機拍來拍去,好像吳囡囡是周敦頤筆下的蓮花一樣,可遠觀不可褻玩焉;黃景行差不多和吳澤一樣,一般他不會和吳囡囡講話,但只要吳囡囡有什麼要求,黃景行絕對比執行任務還積極地完成,在陸依曼看來黃景行就像吳囡囡的書童;陳京墨呢,陳京墨絕對算得上嚴父了!他總是鞭策陸依曼要好好培養吳囡囡,不能整天放任她東遊西盪只知道玩樂,一會兒說吳囡囡的中文有待提高,一會兒又告誡陸依曼“養不教,父之過”.......陸依曼有時候都會懷疑究竟誰才是吳囡囡的親生父母。
看着陳京墨耐心地教導着吳囡囡認識各種草藥,陸依曼也不敢上前打擾,只好和吳澤坐在一塊石頭上看着有模有樣的女兒。
“其實,我覺得囡囡跟着陳京墨學習中藥也不錯!”陸依曼看着看着突然提議。
吳澤轉過頭挑挑眉:“她連中文都講不好!”
“那就讓老陳教嘛!老陳學問比我高,你看囡囡又對中藥感興趣,我覺得挺合適的!”說著陸依曼就招呼陳京墨過來了。
“老陳啊,你覺得吳囡囡怎麼樣啊?”
“啊?什麼怎麼樣?”
“就是說啊,她在中醫學上面有沒有發展空間啊?”
“這我哪知道!”陳京墨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自己認真記背藥材名稱的吳囡囡,又說道,“興趣挺大的,要是肯學的話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
“那太好了!”陸依曼跳起來拉住陳京墨的手,“我也不用花心思給她找學校了,老陳吶,你看你這麼好的手藝也沒個傳人什麼的,不如,就收下我們囡囡吧!做個徒弟什麼的。”
陳京墨臉上的表情可以用呆若木雞來形容了,他愣了好一會兒,看看吳大隊,又看看小陸,舔了舔嘴皮才又說道:“不是,囡囡跟着我學肯定是沒問題的,就是......”他的眼神瘋狂瞟向吳大隊,就是不知道吳大隊舍不捨得把寶貝女兒交給自己啊。“再說了,”陳京墨又舔舔嘴皮,“這中醫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啊,除了要學習望聞問切還要學些陰陽八卦五行......多着呢!”
“沒事沒事,有你教肯定沒問題。”陸依曼親自帶着陳京墨走到吳囡囡身邊,彎下腰問到,“囡囡啊,你願不願意跟着陳叔叔學習中醫啊?”
“好哇!”吳囡囡一邊蹲着把混在一起的中藥分類,一邊回答道,“媽咪我好喜歡中醫哦!你看!”她給陸依曼指着那些中藥材,分別說出了這些藥材的名字和功能。陸依曼鼓勵地誇讚吳囡囡好記性,然後和吳澤對視一眼,就把女兒交給了陳京墨。
吳澤沒有再說什麼,陳京墨的學問和素養是絕對過硬的,他專心地看着陳京墨教導吳囡囡的樣子,既然陸依曼覺得合適那就交給陳京墨好了。
於是從那一天開始,吳囡囡既沒有像樣的拜師儀式,也沒有個什麼大弟子的名號,就這樣草率地開始成天跟在陳京墨身後系統地學習起醫術來。經過幾個月的時間,吳囡囡跟着陳京墨越學越有興趣,她已經決定長大了要當一名醫生了,在陳京墨嚴父式的教育下吳囡囡終於不用讓陸依曼喂飯了,並且她還學會了多項生活技能,比起一個多月前的她,吳囡囡長大了許多!除了教吳囡囡中醫藥理,陳京墨還督促着她學習《論語》和《史記》,從前只知道披薩派對聖誕節的吳囡囡也開始練習書寫繁體字了!有時候陸依曼和吳澤看着給陳京墨幫忙抓藥的吳囡囡都忍不住感慨時光易逝歲月如梭。似乎吳囡囡已經沒有以前那樣黏着媽咪和爸爸了,她有了自己的小世界,這倒讓突然被冷落的吳澤和陸依曼空虛了起來。可是二人再怎麼努力,陸依曼的肚子卻遲遲沒有消息再次傳來。
為此總是鬱鬱寡歡的是吳澤,他一直很想再要一個孩子,然後從第一天起就陪伴他成長,不再缺席。反觀陸依曼倒是不用操心吳囡囡后一身輕鬆,她沒有再去見卡西莫多了。但是心中卻一直盤算着要從哪裏開始尋找拉美西斯才好,陸依曼還是不敢把自己偷偷尋找拉美西斯的事情告訴吳澤,或許其實吳澤知道些什麼,可是他怎麼會告訴陸依曼呢?
倒是謝磊給陸依曼提供了一點思路。陸依曼還在軍隊的時候謝磊就是最護着她的那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和謝磊同在狙擊小組,相處時間最多,總之當初陸依曼當眾扇了吳澤前妻一耳光后大家都忙着拉開二人,只有謝磊是護住了陸依曼不讓人靠近的。謝磊那天把陸依曼叫到家中喝酒,老闆娘釀的酒還似當年的醇香,喝醉了他就拉着陸依曼口齒不清地說,你是不是還想着那個香水怪?陸依曼皺眉叫他別亂說話。可是謝磊擺擺手又搖搖頭,牙齒打顫地教導陸依曼,不能對不起吳大隊啊,吳大隊為了你受了不少苦頭啊,咱們哥幾個都親眼看着那麼威風稟稟的吳大隊為了給你求情對那些政委導員鞠躬哈腰的,小陸你要珍惜啊!陸依曼於是使眼色叫老闆娘把謝磊抬進卧室休息,可是老闆娘卻嗑着瓜子認認真真聽謝磊講着八卦。謝磊又說,找到拉美西斯了也好,把什麼話都講清楚,然後就各自走各自的路,你不欠他,他也不欠你。陸依曼就說好了好了我沒有想找他,我這輩子絕對忠誠於吳大隊,你就別操心了啊!謝磊又搖頭,拉過陸依曼的手湊近她的耳朵,說哥給你一點思路啊,他朝陸依曼的側臉噴着酒氣,結結巴巴地講了半天。當時陸依曼一心想着趕緊把謝磊扶上床休息,也沒有仔細考慮他說的話,後來突然一下陸依曼想起了謝磊伏在她耳邊說過的話,不禁搓着手指暗自謀划起來。
“小陸啊,要哥說啊,你不如就去最後和他見面的地方找找看吶!”
就因為謝磊這句話,陸依曼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堅持每天與獵豹特別突擊隊一起訓練,把曾經的肌肉給找了回來;又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跟着謝磊把狙擊手的觀察能力和冷靜分析的能力撿了回來;最後她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纏着吳澤訓練近身格鬥。所有人看見陸依曼這樣積極向上的架勢,都以為曾經那個優秀的女狙擊手快要回來了。說也奇怪,雖然六年前事發時兩天內陸依曼就被革了職趕出軍隊,但其實獵豹特別突擊隊的每個人心中都有個疑惑,疑惑當年事情的真相。陸依曼從來沒有親自說過曾經發生的事情,吳大隊更不會說出來,雖然有照片為證,陸依曼鐵定這輩子都不能再回到軍隊裏了,但其實當年與她一起出生入死的每個人心中都期盼着那個戰場上冷靜優秀,戰場外冒冒失失的小陸同志能夠回來。尤其是同為狙擊手的謝磊,他一直保存着陸依曼那把“亞洲第一狙”,每天都拿出來擦拭上油。可是當謝磊想要再一次偷偷把這把狙擊槍交給陸依曼的時候,被吳大隊發現了。他狠狠地懲罰了謝磊,叫他寫了五千字的檢討報告,另外又一遍一遍地警告所有人不準讓陸依曼碰槍,“這不僅是對她負責,更是對你們每一個人負責!”。
其實陸依曼不需要槍的,她需要的是匕首,軍用匕首。可是這些東西都是有編號的,少了任何一隻都要全軍徹查直到找到失蹤的那隻匕首。於是陸依曼私下裏偷偷托謝磊的老婆在黑市上給她帶了一隻美軍軍用匕首。雖然不及國產用着順手,但好歹也能幫上一點忙。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陸依曼算好了吳澤要隨軍去鄰城採購物品,少說也要兩天才能回來,整個駐軍由黃景行看着。於是她將吳囡囡哄睡着之後穿上了一件吳澤閑置在家中的迷彩短袖,外面套了件黑色的棒球外套,腿上穿了一條貼身彈性極好的長褲,在大腿處綁上了匕首和手電,最後將早已準備好的繩索掛出窗外,她翻窗戶離開了軍營。
陸依曼最後和拉美西斯見面的地方是警察總局,謝磊說得對,無論是審問記錄也好還是釋放記錄也罷,那個曾經關押過拉美西斯的警察總局一定會有線索的!可是她不能白天明目張胆地去詢問那裏的警察,這次駐軍是和當地政府溝通好了的,警察局如果知道了陸依曼來訪一定會告訴吳澤的。所以思來想去陸依曼只好夜裏出發,神不知鬼不覺地去探索一番當年的記錄。
深夜十一點,陸依曼鬼魅一般地融入了黑暗中望向警察總局的大廳,那裏二十四小時都會有人值班,這一點她是知道的。曾經他們和黃景嵐的部隊共同駐紮時陸依曼經常跟在吳澤身後在警察局裏溜達,她知道所有陳年的檔案都會堆放在三樓檔案室的閣樓里,可是無論是大廳還是檔案室,警察總局的每個房間都會留下一名值班人員,除非這些警察閑得無聊聚集在一處聊天打牌,否則要想通過大廳上到檔案室是不可能的事情。已經深夜十一點了,警察總局這棟三層建築還是燈火通明,除了三樓檔案室的那間閣樓,陸依曼能看見每一層樓里走動的警察。
要怎麼才能不被發現地潛入檔案室呢?地處熱帶的拉維斯即便到了晚上也會有熱辣辣地風吹過千家萬戶,如果不是空調設備普及得當,估計拉維斯的街道上除了垃圾的腐臭味還會有揮散不去的汗臭味吧。陸依曼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一陣熱風吹過,幾乎把她熱暈過去。警察局裏倒是涼快,那裏的空調一年四季都在運轉着。
空調!
陸依曼眼睛一亮,緊接着迅速掃視着警察總局外牆上的空調機,這麼大一棟建築用的是中央空調!中央空調就一定會把通風管道設計的非常寬敞!陸依曼摸着警察總局的牆角前進,尋找着這裏中央空調的通風管道。
找到了!就在警察總局後門附近!陸依曼蹲下身子大致測量了一下通風管道的寬度,足夠她一個人輕鬆爬行了。可是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怎麼樣才能把這個網格板拿下來呢?硬扯肯定不行,那樣會發出巨大的聲響,這又是在安靜的夜晚,不光會吵醒居民,警察局裏的警察們聽到那麼大的響動也一定會跑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麼。陸依曼拂去牆灰研究着網格板的螺絲。
一共有八顆螺絲,均勻地分佈在網格板邊緣,而且每一顆都鑲嵌得十分牢固,陸依曼試着晃動了一下這些螺絲,紋絲不動。她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拔出軍刀想要把螺絲一顆一顆擰下來,可是軍刀的前端不夠弧度,根本無法卡在螺絲帽里。她五根手指抓住這張堅固的網格,累得直喘氣,也只能惡狠狠地咬牙暗自發火。
“也不知道這些建築做這麼牢固用來幹啥!”陸依曼使勁裡外里地抓扯着這張網格,另一隻手抹了一下下巴處的汗珠,“建造得再堅固,裏面的警察也是軟蛋!”
她邊說邊心不在焉地用軍刀插着網格的窟窿眼兒,心想着能不能把窟窿眼兒撐大些自己就能鑽進去了。
別說這心不在焉的招數還真有用!雖然這網格板裝訂地牢固,但所用的材料卻還是豆腐渣工程。陸依曼用美式軍刀插進網格里轉了兩轉,着鐵絲網居然斷了!
“嘶!”陸依曼也沒想到鐵絲會斷,她使勁往回用力,手指便被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冊那!”她連忙摁住流血的手指罵出了聲。俗話說“十指連心”,雖然只是一道口子,沒有傷筋動骨,但也足以鑽心的痛。還好陸依曼體內的血小板挺多的,凝血能力很強,傷口不再流血后陸依曼簡單地用創口貼包紮了一下,便立刻拿起軍刀開始一個一個地割鐵絲。
花了整整半個小時,她才弄出能夠讓自己鑽進去的小洞口。陸依曼隨手拔了些雜草掩蓋在洞口,便四腳着地摸索着向前爬去。
吳澤跟隨部隊去鄰城買營地里需要的消毒液和碘鹽,為了儘快回到營地繼續監視卡西莫多,本來要去三天的部隊,在吳澤的帶領下一天不到就回來了。吳澤開着吉普車帶領部隊回到營地里,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好。在買消毒液的攤販隔壁是一家古老而獨立的占卜屋,吳澤本來對這種玄學絲毫不感興趣,但是他看見占卜屋的屋檐上掛着一個琥珀,裏面是風乾過後的雛菊花瓣。小小的一個,掛在屋檐上隨海風微微搖擺着,還反射着太陽光。於是吳澤就走進佔卜屋,花了六千埃及鎊讓裏面的神婆子給自己占卜了一番,吳澤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是最後神婆同意將那枚小琥珀送給有緣人,於是吳澤小心翼翼地帶着琥珀回營地了。
如果能把這個琥珀送給小丫頭做成一條項鏈,一定很好看!吳澤邊開車邊美滋滋地暗暗甜蜜,也不知道小丫頭現在在做什麼呢,有沒有想我。
陸依曼在通風管道里爬得快缺氧了。尤其是順着管道上樓的時候,陸依曼就像一隻蛤蟆一樣撐着管道沿壁,一點一點向上挪。要是這時候不巧正好吹來一陣從警察局裏吸進來的渾濁的熱空氣,陸依曼頭頂着乎乎的氣流都能聞到其中的臭味。
也不知道這是幾樓了。陸依曼咬着電筒倒在管道內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前面就能看見燈光了!她打算去瞧瞧到哪兒了。
吳澤回到營地已經半夜了,估計着陸依曼和吳囡囡已經睡下了,他先召集士兵把消毒液分給各個區域,接着囑咐炊事班的值班士兵把鹽交給炊事班班長,這才回到家裏直接去了浴室洗乾淨一身臭汗。陸依曼把吳澤換洗的乾淨衣服已經給他準備在了浴室的衣帽籃里,吳澤擦着頭髮照着鏡子,心想自己真是天大的幸運能娶到這樣一位賢惠細心的妻子。
陸依曼從通風管道的百葉窗向下看去,這裏好像才是二樓的審問室啊!當初拉美西斯就是在這裏度過了一段難熬的時光,無論任何人來審問他,他都只說一句要見到陸依曼才肯講實話。於是這裏的警察們就干起了見不得人的事情來,他們拷打拉美西斯,並不是用鞭子抽他,而是威脅他如果不說實話他唯一倖存下來的妹妹就會生不如死,或者用其他的心理戰來拖垮拉美西斯。可是就算每天腦海里都充斥着緊張感和威脅感,拉美西斯仍然保持着謙和文雅的姿態,無論是面對拷問他的警官還是面對最後來探望他的陸依曼。
審訊室不會有人值班的!陸依曼用軍刀刀把砸了兩下塑料做的百葉窗,就很容易地跳了下去。審訊室里很乾凈,一張桌子和一把帶鎖鏈的椅子,剩下的就是慘白的牆壁和一扇深灰色的鐵門。陸依曼弓着身子緩慢從裏面打開門鎖,一寸一寸地朝外望去。通往三樓的樓梯就在左手邊,可是審問室的對面就是二樓的值班室,陸依曼看見了兩個攢動的警帽在說說笑笑。如果蹲在地上走,只要不發出聲音就不會被發現的。陸依曼計算了一下對面值班室窗戶的高度,可是這該死的警察局每一層樓只有一個飲水機,而且安放在樓梯口。如果蹲着走速度會很慢很慢,這期間萬一哪個該死的警察出來接水怎麼辦?他們說笑地那麼投入,應該很快就會口渴呀!陸依曼又關上審訊室的門,坐在瓷磚地上想着對策。警察局裏唯一的一點好處就是有空調,她終於不再汗如雨下了!
有冷風吹着陸依曼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她調動着自己每一個大腦細胞,必須要想出一個萬全的對策!絕對不能被警察發現了!
陸依曼睜開眼朝審訊室的木桌上望去——那兒有一盞綠的的白熾燈。陸依曼急忙爬起身子將燈泡卸了下來,接着她順着白熾燈的電線找到了這一層樓的電閘,就在審訊室門外的牆壁上!陸依曼把門開了一個小縫,然後用力把燈泡扔向樓梯口。
一聲清脆響亮的“嘩啦”聲,燈泡被摔碎在樓梯拐角處。
陸依曼迅速關上審訊室的門,靜靜聽着這附近的警察們蜂擁至樓梯處尋找聲音的來源。聽腳步聲,對面的值班室的確只有兩個警察!陸依曼聽見兩個匆忙的腳步趕往樓梯間,和其他樓層聞訊趕來的警察們大聲議論起來,於是趁此機會,她迅速開門反手拉下電閘,然後閃身躲進了審訊室對面的值班室里。
突然一下,警察總局二樓漆黑一片。還在樓梯口高聲議論着是不是有小孩惡作劇的警察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停電嚇了一跳。就算拉維斯是一個技術資源再落後的國家,像什麼警察局啊,醫院啊,政府大樓啊這種事業單位是一定會保證電源穩定的!而且所有的警察都知道電閘在警察局內部——
“快拉警報!有闖入者!”
一個機智的小警員大喊道,然後立刻拉着他的同事趕往收容所。警察局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劫獄和越獄!這位小警員還算有責任心,第一時間帶着驚慌失措的同事們去查看一樓後院裏的犯人們。恰好也給陸依曼創造了機會!
吳澤推開卧室的門,本以為能看見陸依曼凹凸有致的曼妙睡姿,卻發現一張柔軟的雙人床上空空如也!被子也亂糟糟地堆成一團!陸依曼從來不疊被子。或許是陪吳囡囡睡下了?吳澤帶着隱約地擔心又打開吳囡囡的房門。月光下吳囡囡抱着她的粉紅色小兔子公仔睡得正香,卻不見陸依曼的身影。吳澤一下子緊張起來,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陸依曼又被卡西莫多劫走了!關上吳囡囡的房門,吳澤套上迷彩外套就打算出門尋找陸依曼。他剛打開房門,卻看見黃景行氣喘吁吁地剛好站在他家門口。
“吳大隊,不好了!出事了!”
能讓黃景行都氣喘吁吁說不清楚的事,吳澤在心裏祈禱不要是陸依曼的事情。
“怎麼了?”他依然沉着冷靜地問到。就算整個部隊都彈盡糧絕了,吳澤臉上也絕不能露出一丁點兒慌張。
“剛接到電話,市中心的警察總局出事了!”黃景行陪着吳澤邊下樓邊說,“他們打電話說有不明分子闖入警察局,破壞了通風系統和部分照明系統,目前還在清查警察局的損失,叫我們派人前去支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