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吳氏夫婦（2）
本來大家是最好奇這個叫吳大隊“爸爸”的小孩了，聽見主持人問陸依曼關於吳大隊的八卦眼中更是立刻燃起了火花，一個個都傾着身子豎起耳朵準備取笑吳大隊，誰知道這小氣的大隊長捨不得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愛情故事，居然真地生起氣來了。可是大隊長叫散，眾人也不得不起身散了。
“急什麼！”
正當大家陸陸續續準備起立回宿舍睡覺時，突然陸依曼一把搶過話筒大聲說道。
吳澤心中一沉，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的。他有預感，陸依曼一定要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倒酒。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着陸依曼，聽她講述吳中隊的八卦故事，誰都不願意離去，包括黃景行華炎謝磊陳京墨他們。大家都想知道陸依曼和吳澤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陸依曼拿着話筒，盯着腳尖的磚紅色塑膠漆。天已經漆黑了，上海的天空被霧霾污染的密閉了星雲，夜色涼薄得很，就連被探照燈照亮的那一束空氣也懸浮着數不清的顆粒和漂浮的陳屑。探照燈聚集的下方站着鍍了一層微光的陸依曼，她腳下的高跟鞋有些陷入塑膠里了，但陸依曼依舊站得筆直，娓娓道來。
“我第一天來到這個鬼地方，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吳中隊。那時候他還是二中隊的中隊長。我是被我爸爸送來吃苦的，可偏偏我要和我爸對着干。那個時候的吳中隊和現在你們見到的他一樣，甚至更變態。我們私下裏都叫他變態老吳。
他光着身子站在泥潭邊吼叫，戴着黑色的貝雷帽和黑色的墨鏡，我看不見他的臉。可是他看見了我，一個不守規矩的小列兵，他準備教訓我，卻被我逃了。
然後我就逃到了這該死的鬼地方的該死的雷區，該死的中彩了。於是我來這兒的第一天，第一次見到他就欠了他一個救命的恩情。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被分到這裏來就是為了進入這個特別突擊隊，遠赴非洲執行任務。去非洲之前我快要恨死吳中隊了，他不是要訓練我們，是要弄死我們！這一點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有所體會，我也不用多費口舌了。讓我第一次改變對他的看法是那次聯合軍演，吳中隊帶着我在叢林裏像野人一樣穿梭，一次又一次把我從敵軍的眼皮底下救走，而我就帶着他在城市裏流浪，和他一起睡在滿是老鼠和蟑螂的破屋子裏。
現在回想起來我大概就是那個時候不清醒的吧。那時候萌生了要永遠和吳中隊生活在一起的念頭。再後來又一次我倆去軍區總院探望病人，我知道吳中隊的母親得了重病，有些擔心又有些自責。原來我的那麼多次任性不聽話都是被肩上扛着家庭和人民的吳中隊給撐了起來。我有些懷疑他也喜歡我，他應該喜歡我，全隊的人都喜歡我。
在非洲的時候吳中隊總是見不到面，見了面他總教育我要把個人情感和任務分開。我很煩他，特別特別煩他！可是就像在國內他總是變態地訓練我們其實是為了讓我們不在戰場上無謂的犧牲是一樣的，吳中隊的教育是正確的。起碼他的教育讓我保持着該有的清醒。
再後來，發生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了，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我就糊裏糊塗地答應要和他結婚了。”
陸依曼說到這裏，觀眾席已經爆發出了響徹天際的口哨聲和歡呼聲。原來是小陸姐追的吳大隊！這麼浪漫的嗎？小陸姐真勇敢！居然把吳大隊搞到手了！
大家的歡呼聲越來越大，甚至有大膽的人叫囂着“親一個”，可是吳澤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接下來她就要說那句自己最最不願意聽到的話了！
吳澤是驚喜的，甚至有點眼角含淚。他不知道原來陸依曼是這樣喜歡上他的，他只以為至始至終都是自己一廂情願，陸依曼不過是找個人嫁了的心態。原來早在他們一起對月吃泡麵時陸依曼就對他動心了！
知道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驚喜的事情了！
“回國后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犯了錯誤，所以被隔出了軍籍。”陸依曼繼續說道，但這時她抬起了頭望着站在黑暗中抱着吳囡囡的吳澤。
“那時候我已經懷孕了，可是被革除軍籍后吳中隊也因為我受到了處分，所以遞交結婚申請書的事情就暫時擱置了。”陸依曼停下來，想到剛才看見的那份報告，捏緊了拳頭。
“這一擱置，就擱置到了現在。”陸依曼看着吳澤，“我也不知道吳大隊還願不願意娶我，可是我卻一直做好了準備要嫁給他，所以我就帶着女兒來探望他了。”
“哎喲呵！”
要不是旁邊的人眼疾手快，吳囡囡就被吳澤摔在地上變成吳阿斗。
吳澤本來緊緊抱住吳囡囡做好了心理準備接受陸依曼的拒絕和眾人的驚惋，卻沒想到陸依曼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了這樣的話。就彷彿遇見鐵樹開花，吳澤顧不得懷裏的吳囡囡了，他手腳並用地在兜里尋找着結婚申請書和婚前協議，找到后忙不迭是地給陸依曼送了過去。
“親一個！親一個！”
眾人還在叫囂着。
陸依曼接過結婚申請書，放下話筒朝吳澤笑道：“我沒有筆呀！”
“我有！”吳澤生怕陸依曼臨時反悔，立刻全身上下地翻口袋找筆，卻怎麼也找不到。
吳澤急死了，他從來沒有這麼急過。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讓他整個人都變得反應遲鈍，沒找到筆，吳澤焦急地呆看着陸依曼。
“噗嗤”陸依曼笑出了聲，她把吳澤手中的婚前協議也一併搶過來，搖搖腦袋背着小手一蹦一跳地走開：“我要看看婚前協議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不急。”
陸依曼抱起熟睡地吳囡囡在眾人的起鬨聲中走向自己借來的阿斯頓·馬丁，她可只借了一天，不按時歸還是要交罰款的！
“親一個！親一個！”
眾人見陸依曼不配合又轉向吳澤。
“我看你們精神頭都很好啊！？”吳澤掃視一圈這些看熱鬧的士兵們，“是不是不想睡覺了？”
此言一出，不到一分鐘，訓練場就只剩下給吳囡囡系安全帶的陸依曼和站在不遠處緊張地流汗的吳澤了。
“你......那個，什麼時候有空能去登記？”吳澤像個急吼吼的猴子，抓耳撓腮地前言不搭后語。
“唔......我要看看這個婚前協議有沒有什麼要增加的地方，我可不想再被你騙了。”
“不會不會，絕對不騙你！”吳澤害怕這是陸依曼誆他的謊言，他拉着陸依曼的手腕不敢鬆手。
“吳大隊啊，我這車是借來的，逾期了是要交罰款的！”陸依曼無奈地朝吳澤嘆氣，“不少錢呢！”
“我現在出不去部隊，不能找你，你要是跑了怎麼辦？”吳澤又像正在上當受騙的老年人，拉着傳銷組織惴惴不安。
話音未落，陸依曼就主動貼上去踮起腳尖親吻上吳澤的嘴唇。
“行了嗎？”
陸依曼看着呆成木頭人的吳澤，心想着完了完了自己一定是要交罰款了。
吳大隊下令讓全體獵豹特種大隊的特戰隊員回宿舍熄燈就寢后，總有那麼極個別人不守規矩，仍然躲在距離陸依曼的阿斯頓·馬丁不過十多米的灌木叢裏面偷偷觀看吳大隊和小陸姐幽會。
對於他們來說，陸依曼從來不是“小陸姐”，她永遠是獵豹特別突擊隊的隊寵小陸同志。
“嘖嘖嘖，人面獸心吶！”謝磊看着吳澤在陸依曼面前像個小孩子一樣不知所措，連連搖頭咂舌。
“有沒有文化啊？那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華炎嫌棄地看看謝磊。
“嘁，什麼‘知人知面不知心’，吳大隊這叫表裏不一！”黃景行同時嫌棄地看着華炎和謝磊，這倆人連個成語都用不對。吳大隊明明是一顆活絡的心思卻偏要在眾人面前不苟言笑冷冰冰的，還是表裏不一這個成語最恰當！
“得了得了，你們幾個都是半斤八兩！什麼表裏不一，什麼知人知面不知心，還還還什麼人面獸心！小心被吳大隊聽見了真叫你人面獸心！”陳京墨拍了下謝磊的腦袋瓜，指着吳澤和陸依曼說，“這是愛情的模樣！你們懂不懂？”
愛情就是一個成熟穩重處變不驚的老男人面對他心愛的女人時依舊笨得像個小孩。
愛情就是一個膽小敏感的白面醫生偏偏要與他心愛的男人共同端起漆黑的槍廝殺。
“我不懂你懂！行了吧！”謝磊現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吳大隊和小陸身上，他不想和老陳吵架。
不只是謝磊，獵豹特別突擊隊的所有人都熱請地關心着吳大隊和小陸的故事。雖然他們平時已經被分到各個連隊訓練新兵去了，不能時常相見；雖然今天看見小陸抱着吳囡囡來探望吳大隊他們幾個都沒有前去主動和小陸搭話，但分散在人群的各個角落，他們都是最提着一顆心偷摸着密切觀察這兩個人的一舉一動的。
他們是和陸依曼是交過命的戰友與朋友，曾經是把陸依曼當成共同的小妹寵着的好兄弟，就算陸依曼已經不再屬於這一片綠地，他們也是最關心陸依曼的一群人。
“唉，拜託，我還要去還車啊！這車很貴的，逾期了要交罰款的！不少錢呢！”陸依曼擺脫不了吳澤緊緊抓住她的手腕，無奈地嘆氣。
“我已經沒有假了，不能出去找你......”吳澤直盯着陸依曼，話說到一半不再出聲。
陸依曼也望着他，好半天，才開口：“你擔心我跑了是嗎？”
吳澤微微點了一下頭：“我出不去部隊，你要是跑了怎麼辦？”
話音未落，陸依曼就踮起腳環過吳澤的脖子，像他們情動時的接吻那樣貼在吳澤身上毫無保留地吻上了吳澤的嘴。
這是陸依曼第一次主動親吳澤，而且如此熱烈深情。
“哦哦哦哦哦！親了親了親了！”謝磊像公雞打鳴一樣壓低嗓子尖叫。
“看見啦看見啦！小點兒聲！”華炎連忙捂住謝磊的嘴巴。這要是被發現了吳大隊可真地要扒了他們的皮！
吳澤被親得大腦缺氧，他甚至忘記了回吻陸依曼，甚至雙手僵硬到停在半空忘記了抱住陸依曼的後背。
“這下行了嗎？”
陸依曼仍然踮着腳，環住吳澤的脖子，仰起頭哄小孩子一般哄他。
吳澤聽見陸依曼的聲音才眨了下眼睛回過神來。回過神來他立刻眼疾手快地摟過陸依曼細軟的腰肢謹防她離開自己。陸依曼緊緊貼着吳澤健壯的胸肌，兩個人的臉頰不過五厘米的距離。
“明天我還來，”陸依曼望着吳澤的下巴沒理會他說的話，“明天，就去把申請書交了吧。”
按照電視劇的套路此時陸依曼應該嬌羞地低下頭來扭扭捏捏地說出這句話的，可偏偏陸依曼不是電視劇溫婉賢良的女主角，她用水汪汪深邃的眼神勾住吳澤的眼神，然後貼着他稜角分明的下顎說到。
“好，明天交。”吳澤當然絕對同意。他想要再和陸依曼纏綿一會兒，卻被推開了。
“我這車真地交不起罰款啊！必須要走了！明天見！”說完陸依曼便跳進車裏一轟油門，黃色的阿斯頓·馬丁就像一束光影一般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了。
吳澤連目送陸依曼的機會都沒有，他望着夜幕中的黑暗，明明就要和陸依曼結婚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仍然惴惴不安。
第二天陸依曼果然又帶着吳囡囡來部隊了。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把吳囡囡交給最有帶孩子經驗的謝磊后就消失不見，和吳澤兩個人忙前忙后地辦理着結婚手續。
軍婚的手續其實並沒有老百姓想得那麼複雜，只是要多填寫幾個表格，多敲幾個章罷了。吳澤和陸依曼在結婚申請書上簽字后親自送到了部隊的政治有關部門審查，而且是由吳澤親自站在一旁督促着工作人員審查，那小年輕的工作人員連讀申請書時都汗津津地一動也不敢動，更別說回頭看一眼吳澤了。這個全軍區聞名的吳大隊可不是他敢怠慢的，於是出乎意料的，一天的時間他們就拿到了許可日期，接下來就只需要去民政局領小紅本啦！
為此吳澤又特地求部隊裏給了他半天假，在政治部門允許的許可日期內，他掏出陳年老黃曆選了個吉利的日子，穿上最正式的軍裝準備和陸依曼去民政局了！
吳澤的戶口是獨立在軍隊裏的，比較容易拿到，但陸依曼的戶口是在靜安區的，為了拿身份證和戶口本她還特地跑回到陸師長最早居住的老房子裏尋摸了一番，順便帶着吳澤見了一下自己已有七十高齡的外婆。陸婆婆是徹徹底底看着新中國一路成長起來的文化女性，年輕的時候在上海也是個燙着精緻波浪卷穿着旗袍走路婀娜多姿的紅粉佳人。陸婆婆的思想比兒子還先進，她可不操心自己兒孫是不是滿堂，人雖然老了，卻整日了也把自己收拾地立立整整的享清福。所以不論是兒媳婦去世還是孫女未婚先孕，陸婆婆聽聞后就一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還樂得自在其中幫陸依曼帶了一段時間孩子。今天看見孫女帶着這個素未謀面的孫女婿回來找戶口本，陸婆婆明鏡兒似的連問也沒問吳澤一聲就笑眯眯地將戶口本給陸依曼找出來，臨走時還抓了一把糖塞在兩人手裏說要祝福小兩口的日子甜甜蜜蜜。
陸依曼坐在吳澤的車裏吃着婆婆給的水果糖笑個不停。
“笑什麼？”吳澤專註於開車，一邊看後視鏡一邊問道，“把外婆給的糖給我也吃一顆！”
“不就是結個婚嗎？怎麼你們都這樣封建迷信起來？”陸依曼撥開糖紙塞進吳澤嘴裏，“又是看黃曆又是吃糖的，是不是我還要跳個火盆？”
“這不是迷信，這是祝願！你外婆美好的祝願都在糖里了，我們應該把這些糖全部吃完！”
“吃完就該膩死了！”
“千萬不能這麼說！”吳澤煞有介事地告誡陸依曼，“外婆說這糖代表着日子，甜日子多甜都不會膩！”
“是是是！”陸依曼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東西帶齊了沒有。”她又檢查了一遍她和吳澤帶上的東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民政局搬到火車站旁邊了！真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吳澤就像是在驅趕從陸依曼口中說出的不吉利話一般，只要她嘣出一個不吉利的詞兒，吳澤立刻否定個兩三遍，好像負責掌管婚姻的神仙就跟在他們身後豎著耳朵聽一樣。
上海市靜安區民政局在秣陵路上，那裏本就靠着火車站人流量龐大，或許是吳澤按照黃曆挑選的這一天真的是個好日子吧，偌大一個民政局居然排起了隊！
陸依曼在自助終端機上領取了號碼牌，然後和吳澤坐在民政局的大廳里等待被叫號。他們周圍全部都是前來領取結婚證的夫妻們，有的年老，有點年輕。但無論年老還是年輕，每一對夫妻臉上都寫滿了幸福與期待。大家或女方靠在男方肩上，或兩人擁抱着目不轉睛盯着叫號的大屏幕，或者帶着點焦急地檢查着衣領和證件是否帶齊......但在這偌大的大廳中還是吳澤一聲綠色的軍裝最為顯眼。就他們走進來到拿到號碼牌這一會兒，陸依曼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我們出去等吧！”陸依曼不由分說地拉起吳澤走出大廳，她不喜歡那些人投來的疑惑又好奇的目光。
陸依曼選擇了和軍人結婚，這是很多小女孩都不願意接受的事情。現在的小女孩都受不了夫妻聚少離多的孤獨，況且軍人這個職業還隨時存在着生命危險，如果婚姻不如意了想要離婚也比常人困難百倍。況且陸依曼選擇的軍人是一個比她大整整十歲的老男人。如今似乎還看不出什麼年齡差距，可是等到三十年後，等到陸依曼六十多歲時吳澤已經是一個快要八十歲的老頭子了。老年人的時間比所有人的時間都過得快，如果不出意外，說點真正不吉利的話，陸依曼老年時會提前十年成為老寡婦，一個失去了老伴的老太婆，孤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陸依曼和吳澤坐在民政局門前的花壇邊打發時間。本來吳澤坐姿十分標準，挺胸抬頭目視前方，而陸依曼在一個人搖來晃去哼着歌。突然二人都似乎想到了什麼同時開口。
“對了——”
“那個——”
“你說。”吳澤讓着陸依曼。
“我是想說，待會兒拿到結婚證后就結束這一切！”她一下一下點着腳尖，“我不要婚禮，你也不準戴着大紅花在部隊裏搞婚宴，太土了！什麼婚紗照什麼婚禮儀式都不要！領證后你就快點回部隊！都是大隊長了，不要整天不在部隊裏待着。”
陸依曼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還沒有真正把結婚證拿到手裏呢，她就已經像個妻子一般督促着丈夫好好工作，為丈夫着想了。
吳澤咬着嘴唇沉默了許久，才低沉地答應了聲“嗯。”他本來是打算今晚在獵豹的特種大隊的食堂里戴一朵大紅花請兄弟們吃喜酒的。雖然說結婚證是必要的東西，但婚禮在吳澤心中才是真正結為連理的儀式。他也聽說過現在的年輕人追求裸婚，不辦婚禮也不度蜜月的，可是他原本以為陸依曼這個在家裏被寵成公主的小丫頭會向他要求一個夢幻童話般的婚禮儀式，卻沒想到她什麼都沒要求。吳澤不認為陸依曼這是懂事在為他省錢，他心中的不安感又加重了一些。
“那個......”吳澤有些猶豫地開了口，“我......我之前存起來給我娘治病的錢被甄南風拿走了，所以，我現在......還攢不出彩禮錢來送給陸師長。”
“嗯？彩禮？”陸依曼倒是一驚，皺起眉頭來。她萬萬沒有想到結婚還要彩禮錢。彩禮和嫁妝什麼的不是古代才有的東西嗎？
“嗯，彩禮。”吳澤擦擦汗，“你可以說個數，我努力攢錢，攢夠了補給你。”
“哇塞大叔都什麼年代了還要彩禮錢？”陸依曼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被吳澤這種老舊觀念給怔住了，“那你要這麼說的話，我不是也沒有嫁妝嗎？再說了，我又不圖你那點彩禮錢。要是你真想攢錢啊，不如攢着將來給你女兒出嫁用。”
“對！囡囡還要用呢！”吳澤手心全是汗，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家庭中男人的擔當，頓時心中充滿了壓力，自己的女兒出嫁時也要風風光光的，不能被別人瞧不起了！他在心裏默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資，想着要怎樣存錢才能存夠吳囡囡的嫁妝。
陸依曼坐在吳澤旁邊看着一顆顆汗珠從他頭上滑下來，心裏吐槽不就是結個婚嘛為什麼吳澤這麼緊張。難道是自己給他太大壓力了？哎呀，是不是剛才說給吳囡囡攢嫁妝讓吳澤害怕了呀？陸依曼突然有些心虛起來，吳澤不知道拉美西斯在洛杉磯給她買了一套海景別墅，還是終生供應舒芙蕾的那種。她從來都沒想過要吳澤掙錢養家這件事，甚至是吳囡囡的嫁妝，大不了就把那套別墅賣出去好了，反正陸依曼決定跟吳澤在一起了，留着那套別墅也是膈應。
可是她不敢告訴吳澤洛杉磯海景別墅的事情，陸依曼知道吳澤非常在意拉美西斯，就算自己都已經答應和他結婚了吳澤也聽不得從陸依曼口中提起拉美西斯四個字。如果告訴吳澤拉美西斯給自己留了一棟別墅......算了算了還是別告訴他吧。有時候陸依曼也挺可憐吳澤這個中年大叔的，自己努力了半輩子攢下來的積蓄一夜之間被一個壞女人全部捲走了。陸依曼也知道吳澤是真心實意喜歡自己，他這個人就是死腦筋，陸依曼總覺得是在部隊待久了，待傻了。他喜歡陸依曼就一根筋地喜歡着她，簡單粗暴，從來沒有什麼拐彎抹角的驚喜和套路，也沒有拉美西斯那麼多浪漫和情趣，就想要安靜地和陸依曼待在一起，吳澤就能高興一整天。
唉，陸依曼瞧見吳澤不停地在褲子上擦着手心的汗，於是她放下資料袋牽起吳澤粗糙有力的大手，難得溫柔地微笑着與吳澤對望：“緊張什麼，你什麼都不用準備，我也什麼都不要，只要你能成為我的丈夫就夠了。”
說完陸依曼就一直在糾結到底應不應該親上去，氣氛都烘托到這裏了，如果不接吻接下來應該幹什麼啊？
“請，一千三百一十四號，到九號櫃枱辦理業務。”
“走！到我們了！”
陸依曼太感謝這聲廣播了，她拉起吳澤小跑步前進到了九號櫃枱。
“結婚照照了嗎？”
“照了照了。”
工作人員懶洋洋地，連頭都沒抬。吳澤卻恭恭敬敬把兩人的資料和結婚照遞進去。
“喲，男方是軍人啊？”
“是的是的。”
“那你們怎麼不直接來辦理？還等了這麼久？”
“什麼？”
“沒看窗戶上寫着軍人優先嗎？”
“對哦！”陸依曼恍然大悟，連連拍着腦門懊悔，“現在到處都是軍人優先，怎麼就給忘了呢？”
“沒事兒沒事兒，咱就走普通程序挺好的。”吳澤仍然拉着陸依曼的手安慰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嘛，如果用了特權直接辦理，吳澤就看不見陸依曼那麼溫柔的臉龐了，也聽不到她那句簡單但快要把吳澤感動哭的告白了。
“行了。結婚證拿好啊，別弄丟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拿到了這紅艷艷的本子。陸依曼和吳澤又坐在了民政局前的花壇邊，端詳着手中的結婚證。
吳澤胸脯起伏很大，他不停地大喘氣，儘管陸依曼安慰了他，但他還是很緊張。
“行了，走吧！”陸依曼收好結婚證就要起身，卻被吳澤拉了下來。
“我想跟你說幾句話。”吳澤拉着陸依曼的手不鬆開，但眼睛卻一直盯着地面不敢和陸依曼對視。
“你知道我沒有爹，一直都是我娘把我養大的。小時候聽村裡人說我娘是被流氓糟蹋了才生下的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娘沒讀過什麼書，她總是在田裏忙活着，要麼就是在雞窩裏忙活，也沒怎麼管我。小時候我娘最關心的問題就是我有沒有吃飽。我娘不管我，所以我也沒認真讀書，十幾歲的時候我就想把那個糟蹋我娘的流氓找到然後痛打一頓。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考上了一所挺好的高中，一下子從兔崽子成了村裏的驕傲。那時候我也想過好好讀書，將來去大城市娶媳婦，可是我還是很想找到那個流氓。高中的時候，那段時間我挺混蛋的，現在想想耽誤了不少好學生讀書啊。我找不到那個流氓，就心灰意冷，心想着不如隨便娶個老婆得了，我娘的身體也不太好，大城市就算了吧。十八歲那年我入的伍，那時候我就跟着林大隊長了，林大隊長把我從小混混給教育回來的。我知道我是沒法給我娘報仇了，索性就放棄了，想把我娘好生養着，別再叫她種地了。可是大隊長告訴我一個男人身上肩負着的不只是小小一個家庭，他應該為千千萬中國百姓着想。就是大隊長這句話讓我決定留在部隊的。以前我能打架，所以就被選進了特種部隊。那時候除了我娘，唯一讓我牽挂的就是全中國的百姓了。所以我為了哄我娘開心就去相了親。其實那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老婆。當上中隊長以後我開始帶特種部隊的新兵，見過各種各樣的女兵，也不乏有讓我欣賞的佼佼者。見到你的時候我也以為你只不過是眾多女兵中的一個，你太小了，在我眼中就是一個小孩子。頑皮又不懂事。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在意你的，但我記得是那次聯合軍演你在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還努力給我泡麵的時候，我抬頭看你，那天的月亮很圓很大，你的眉毛很漂亮，我就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老婆了。可是你太年輕了，年輕的像個小丫頭。你家世好，從來都不缺關注和愛，又多才多藝，性格有趣，還是個大學生，有文化，有內涵。直到今天我娶了你，我都認為我配不上你。你嫁給我，沒房沒車沒存款，我不能給你你想要的一切，甚至不能每天陪在你身邊，是我虧欠了你。”
吳澤雙手緊緊握住陸依曼的手，仍然不敢抬眼睛看陸依曼。
“我覺得這張照片沒有把我的雙眼皮照出來！”陸依曼緊鎖眉頭認真研究結婚照。
吳澤差點氣吐血，自己掏心掏肺陳情敘意，陸依曼居然一個字都沒聽見去！他緊抿嘴唇看着陸依曼。
“你終於肯抬頭啦？”陸依曼笑道，然後又盯着結婚照，“說那麼多有什麼用，歌里不都唱了嗎，‘我們要互相虧欠，要不然憑何相見’。什麼配不配得上的，你要記住你現在是我的吳先生了，我不管你有錢沒錢有文化沒文化，也不管你人生經歷多麼坎坷，反正你是我丈夫了，跑也跑不掉。”
吳澤扯了扯嘴角，陸依曼永遠這樣沒心沒肺像個小丫頭。他摟過自己這個新婚妻子的肩：“叫我老公。”
“不叫！”
“那我叫你老婆。你這麼小，應該叫你小老婆才對。”
“你敢！”陸依曼急了，把結婚這拍的啪啪作響，“你才是小老婆！我是有證的！”
吳澤把陸依曼摟在懷裏：“從今以後我也總算是有個完整的家了。謝謝你，老婆。”
幾周后獵豹特別突擊隊被派往拉維斯駐守的命令文件就正式下達了，吳澤雖然已經是獵豹特種部隊的大隊長，但作為獵豹特別突擊小隊的指揮官，他還是派遣名單上的第一位。八月初二是他們飛往拉維斯的日子，在那之前，部隊批准獵豹特別突擊小隊三天的假期，讓這群小夥子們回家探望探望親人。
吳澤的親人除了吳秀娟就只有陸依曼和吳囡囡了，可是從部隊回到靜安區的小洋樓看着妻女其樂融融地打着電玩遊戲，吳澤有些說不出口來。
“我這次有三天的假期。”
“嗯。”陸依曼敷衍地回答了一句，着急地指揮着吳囡囡，“小心蘑菇蘑菇！跳一下！”
“我......打算回家看看我娘。”吳澤坐在沙發上看着母女二人穿着睡衣光腳坐在地毯上全神貫注盯着電視屏幕中的馬里奧，估計這句話說出去也是白說罷了。
“去唄，”看得出來陸依曼和吳囡囡配合極好，這些年她們倆應該經常一起打遊戲，“要我們陪你嗎？”
其實陸依曼在領結婚證那天就想問問吳澤，她知道吳澤媽媽生着病，但並不知道吳秀娟把吳澤和甄南風離婚的罪孽全都怪罪在了陸依曼身上。吳澤也曾經把結婚證拍照給吳秀娟看，可吳秀娟一看結婚證上的照片是個長相精明的小姑娘，根本沒有任何喜悅之情。說什麼好好地賢妻吳澤不要，偏偏要和這種女人結婚，陸依曼這面相一看就不是安分的女人，一個比吳澤小十歲的姑娘跟他結婚，圖啥？還不是為了圖錢！吳澤見狀也不敢把吳囡囡是他女兒的事告訴吳秀娟了，他可太清楚吳秀娟有多想抱孫子，想想上次陸依曼聽說了黃景行的媽媽想要孫子的反應就知道如果那丫頭知道吳秀娟也特別想要個大孫子該時怎樣的氣憤。不過這些陸依曼都不清楚，她曾經還疑惑過為什麼都結婚了吳澤也不帶自己去見見陸依曼的婆婆，轉念一想，陸依曼大概知道吳秀娟對自己會是什麼態度，所以也就沒有多嘴。可今天吳澤既然提出來要回家看看吳秀娟，再怎麼說陸依曼也沒有真地受到來自吳秀娟的攻擊，所以她也就欣然答應了陪自己的丈夫一起去探望一下這個婆婆。
一路上吳囡囡倒是對鄉村的景色非常好奇，她從來沒有去過中國的農村，看着一塊塊綠綠黃黃的農田，聞着一路上泥土的芬芳，吳囡囡一點困意也沒有。
“爸爸，我們是去看望奶奶的對嗎？”
吳囡囡的中文有些許進步，她已經能夠分清楚親屬之間的稱呼了！
“對啊，囡囡還沒有見過奶奶呢！”吳澤在田間行車開得並不快，他看了一眼後視鏡里興奮的吳囡囡，可太喜愛這個肉乎乎的小孩子了！
“那媽咪你見過奶奶嗎？”
陸依曼坐在副駕駛帶着太陽鏡努力回想，她倒是曾經在吳秀娟的病房外瞥見過一眼，不過當時也沒細看，至於吳秀娟長什麼樣子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別忘了我說的話。”吳澤見快到家了不放心又提醒了一遍旁邊的陸依曼，“不管我媽說什麼難聽的話你都當沒聽見，不要往心裏去。”
陸依曼吸了一口奶茶有些不相信，就算吳秀娟再怎麼討厭自己，她陸依曼又沒有的罪過她，吳秀娟能說什麼難聽的話出來。
村裏的消息總是一傳十十傳百，聽說吳大媽的兒子從部隊回來了，一路上吳澤已經記不清和多少位長輩打過招呼了，大家見着吳澤開了車回村，還帶着一個漂亮女人和可愛的小孩子，都說吳大媽有福氣，一家子團團圓圓健健康康的。所以等到吳澤把車開進家門的時候，他也被村民們的祝福感染了。
吳秀娟早就等在門口，見兒子停好車連忙迎上去幫兒子拿過行李，同時也開啟了絮絮叨叨。
“哎喲，剛才你楊二嬸還給我打電話說看見你了，怎麼這麼長時間才到家啊？開了多長時間的車？喝水了嗎？累不累啊？”放下兒子的行李，吳秀娟又趕緊倒了杯水遞給兒子，“來先喝口水。瞧瞧你，哎倒是胖了點兒啊！可別再瘦了，再瘦身體就熬不住了——”
“媽！”吳澤被吳秀娟連珠炮似的話語噎住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吳秀娟拉着吳澤又是喝水又是捏臉的，他還沒有給陸依曼開車門呢！
“媽，媽！您先等會兒，我——”
吳澤確實沒想到剛一進門吳秀娟就來了一個下馬威，之前陸依曼說過吳澤的車門太緊她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打開，所以每次陸依曼下車都是吳澤來給他開車門。可是這次吳秀娟拉着吳澤左看右看，吳澤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怕是陸依曼和吳囡囡還坐在車上呢！
這一點吳澤的確多慮了，從吳秀娟幫吳澤提行李回屋那會兒陸依曼就已經看出來這老太太是故意做給自己看呢。她倒是不怎麼生氣，吳澤難得回家一趟，人家母子倆一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也是正常，所以陸依曼也就自己開了車門下車，還不忘回頭給後座不明所以看熱鬧的吳囡囡比了個“噓”的手勢，她可以自己下車，可吳囡囡是吳澤的孩子，陸依曼一定要吳澤當著吳秀娟的面把吳囡囡抱出來！
下了車陸依曼也沒離開車門，她靠在車框上一手拿着喝了一半的奶茶一手提着給吳秀娟的見面禮，肩上還挎這一個老花大牌母子包。陸依曼今天的穿着在吳秀娟眼裏的確不合規矩，因為是夏天，她把頭髮編成辮子搭在肩上，上身只穿了一件露肚臍的緊身小短袖，下半身為了防止被蚊子咬就隨意穿了一條牛仔長褲，但是陸依曼又穿了去學校給吳囡囡解圍時穿的高跟鞋，她覺得這樣顯得自己有氣場一些。所以當吳澤回頭時，就正好瞧見了陸依曼端着奶茶靠在門框上看着母子倆，還帶着墨鏡。
“媽，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您兒媳婦。”吳澤掙脫開吳秀娟，三步並兩步跑到陸依曼身邊接過她手上的營養品一邊對吳秀娟說，“我給您說過的，是我師長的女兒，叫陸依曼。”
“......”本來陸依曼應該接着吳澤的話甜甜地笑着打一聲招呼的，可話到嘴邊她突然不知道應該稱呼吳秀娟為“阿姨”“伯母”還是“媽媽”了。思考了幾秒鐘，陸依曼感覺可能“媽媽”二字她不太叫得出口，於是改作一個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地叫了一聲：“阿姨好。”
可是陸依曼光看着吳秀娟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於是打過招呼后立刻對身邊的吳澤小聲說：“囡囡還在車上呢，你去把她抱下來吧。”，說完立刻轉過頭繼續咧開嘴甜蜜蜜地笑對吳秀娟。
“你好你好。”吳秀娟嘴上打着招呼，可臉上連虛偽的笑容都懶得做，她走近陸依曼看着陸依曼手上的奶茶問道：“你這是喝的什麼呀？”
“呃，奶茶。”陸依曼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吳秀娟想品嘗一下？
“哦，奶茶呀！”吳秀娟臉上終於見到了一點笑容，“你喜歡喝這個呀？就一杯嗎？就你喝呀？”
“......”陸依曼愣在了原地，現在她明白吳秀娟是什麼意思了。這是在訓誡陸依曼這個做媳婦，看着丈夫一路上開車這麼辛苦也不知道給丈夫杯水呢，光顧着自己美滋滋地喝奶茶要緊了。陸依曼臉上繼續掛着甜美的笑容，但心裏早就罵開了。如果吳秀娟不是吳澤的媽媽，就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的人，陸依曼早就噴死對方了！可眼前這人是吳澤的媽媽，陸依曼再氣也要忍住，她見着吳澤鎖好車抱了吳囡囡走出來，直接把眼中的憤怒傳遞給了吳澤。
吳澤收到了陸依曼憤怒的眼神，但他沒聽見吳秀娟那句含酸捻醋的責備，也就只好張羅着大家進屋說話。
吳秀娟看見吳澤懷裏奶呼呼的小姑娘愣了神，她沒聽說兒子有孩子了啊。這倆人不是才結婚嘛怎麼孩子都這麼大了？
果然，孩子還是要吳澤親自抱下來才行！陸依曼捕捉到了老太太臉上看見小孩本能地欣喜之情，於是她順勢接過吳囡囡，把奶茶送到吳澤手上，然後教吳囡囡打招呼。
“囡囡，叫奶奶！”陸依曼蹲下來拍拍吳囡囡的屁股，示意她去抱抱吳秀娟。
“奶奶！”
又爸爸媽媽在場吳囡囡就算第一次見吳秀娟有些害羞，但還是開心地跑着小碎步舉起雙手撲向吳秀娟。一聲乾乾淨淨的“奶奶”把吳秀娟再多的不滿都喊沒了。
“哎喲，我的小乖乖！”就算這是個陌生人的孩子，吳秀娟身上的母性也被吳囡囡激發出來了，佈滿皺紋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真誠的笑容。蹲下來抱起吳囡囡后首先和這個小傢伙臉貼臉親了親，吳囡囡生得白白嫩嫩的，哪個老人家見了都會喜歡。
瞧着吳秀娟和吳囡囡相處的那麼融洽，吳澤心中千萬擔心總算是放下來一兩個。他把陸依曼買給吳秀娟的燕窩放在桌上，然後接過陸依曼的挎包從裏面掏出兩雙新買的拖鞋來，拆開包裝放在還站在門口的陸依曼的腳下。原來吳澤想到了家裏常年沒有女性居住，他怕陸依曼不願意穿以前的就拖鞋，乾脆給妻女重新買了一雙。可這一幕又好巧不巧被吳秀娟看見了。
“怎麼這還自帶拖鞋呢？”吳秀娟單手就能抱起吳囡囡，另外一隻手從鞋架上拿了一雙舊拖鞋放在陸依曼面前，“家裏又不是沒有，何必要浪費這個錢去買新的。”
“家裏的鞋都多久沒人穿了，也該買兩雙新的放着了。”吳澤接過話頭來解圍，很自然地脫了皮鞋套進了吳秀娟本想讓陸依曼穿的舊拖鞋，然後對陸依曼說，“換了鞋進來吧，先把行李放下，別站着。”
這下陸依曼才成功穿上了她喜歡的新拖鞋，稍稍彎腰向吳秀娟笑了笑跟着吳澤進了屋子。雖說吳澤老家是農村的吧，但是趕上國家扶貧，這個村莊人人都蓋起了二層小樓，吳澤又是軍人會有一定的優待，所以現在這棟房子足足有四個卧室，比陸依曼靜安區的小別墅都寬敞！
“真不錯欸！”陸依曼跟着吳澤來到他的房間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她打開空調后就倒在了床上，“我還以為要住茅草屋呢，沒想到你居然也有一棟大別墅，居然還有足足四個卧室！哎，”陸依曼那腳尖戳了一下正在換衣服的吳澤，“當初你是怎麼設計的要有四個卧室啊？”
陸依曼的意思是，吳澤從小到大都是和吳秀娟相依為命，也沒有什麼兄弟姐妹的，當時就算結婚也沒有孩子，四個卧室是不是太浪費了點？
“我娘，我和你，兩個孩子。”
吳澤套上一件黑色的T恤，然後把陸依曼沒喝完的奶茶又一次遞給她，陪她坐在床頭。
“兩個孩子？”陸依曼白了一眼吳澤手裏的奶茶，碰都不願意再碰一下，“我不喝了，剛才你媽媽教訓我，說我自私的很，只知道給自己買奶茶，都不知道給我老公買一杯。”
“我不喝這玩意兒。”吳澤似乎沒有聽出來陸依曼的不滿，只是聽說陸依曼不要了，便順手把奶茶扔進了垃圾桶里。然後拉起床上的陸依曼說：“走，下樓去。”
樓下吳秀娟正抱着吳囡囡滿屋子地轉，吳囡囡對於農村的一切都非常感興趣，又活潑可愛，所以吳秀娟很愛帶着她玩。陸依曼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吳囡囡嘴裏在吃吳秀娟給的棒棒糖，一下子就生氣起來。吳囡囡有蛀牙，所以品嘗陸依曼對糖果的管控還是比較嚴格的。只是看見這場景也知道吳囡囡嘴裏的糖是吳秀娟給的，陸依曼本想冒火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要是自己再批評兩句吳囡囡不準吃糖，說不定吳秀娟就要對號入座以為自己嫌棄她家呢。算了算了，陸依曼安撫自己說反正又不是吃着一顆吳囡囡的蛀牙就會好的，於是什麼也沒說她就跟着吳澤一起坐在了吳秀娟身邊。
“阿姨——”
“囡囡是你女兒？”
還沒等陸依曼說完，吳秀娟臉上的笑容就又消失不見了。她的確對跟著兒子回來的這個女人沒有任何好感，吳秀娟倒從來沒有認為自己兒子是人中豪傑沒有幾個女生能夠配得上，她只是覺得陸依曼的出現才導致自己兒子離婚。之前的兒媳婦雖然沒有陸依曼看上去年輕有見識，但好歹人家朝夕在照顧吳秀娟，過起日子來勤儉節約的，家務活農活兒也手腳麻利。現在這個新兒媳，自己頭一次見不說，光看上去就是標準的城市富養女孩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嬌氣得很花錢還總是大手大腳，跟別提吳秀娟能指望她照顧自己了。就算她不要求兒媳和自己生活在一起，那眼前這個小姑娘能把自己兒子照顧好了？陸依曼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都已經有一個這麼大的孩子了，誰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兒子的！就算孩子也是吳澤的，那這丫頭肯定也是心術不正，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男人，指不定以後看見更好地就不要兒子，跟別的男人勾搭上了呢！
“是的，阿姨。”陸依曼感覺自己站軍姿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雖說她把重心靠在吳澤身上，但還是坐的優雅筆直。
“是你女兒？”吳秀娟把吳囡囡放在地上，打算乾脆就一次性把話說破，“那你生孩子的時候才多大，二十歲就生孩子了吧？”
“是的，阿姨。”陸依曼繼續保持微笑。
“那麼早？身體還沒有發育好——”
“和您比還是算晚的了。”
陸依曼臉上的微笑角度都沒變過。她知道吳秀娟十八歲就剩下吳澤了，也知道吳秀娟為什麼會生下吳澤，雖說自己的經歷比起吳秀娟好了那麼一點點，但造成陸依曼二十歲就生孩子的罪魁禍首不正是吳澤嘛！所以陸依曼也沒有打算繼續忍氣吞聲，毫不客氣地回敬了吳秀娟。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吳秀娟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自己的兒子求助，可吳澤只低着頭慢條斯理地削着蘋果輕笑了一聲，並沒有打算參與進來。
陸依曼繼續微笑：“沒什麼意思，阿姨您千萬別誤會了。我是在想，我二十歲生囡囡，又一個人撫養她到這麼大，其中的辛苦只有我自己能體會，何況阿姨您十八歲就生了孩子，想必這些年您把您兒子拉扯這麼大，經歷的苦楚肯定更多。阿姨，我們倆應該是最能理解對方的人呀！”
這一番話說的吳秀娟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她愣愣地望着陸依曼，見她從吳澤手中接過蘋果，然後遞給自己，吳秀娟猶豫了一下，擺擺手不打算吃陸依曼送過來的蘋果。
“你和我兒是怎麼好上的？”吳秀娟雙手扶住膝蓋，身體一前一後晃動。
陸依曼又看出來了，孩子的問題之後就到了人品問題，她要說是自己追求的吳澤，那就是不知廉恥，要說是自然的日久生情，那就坐實了陸依曼勾引吳澤的罪名......想來想去，陸依曼勾起嘴角故作嬌羞地捂住了臉：“哎喲，這件事您應該問您兒子呀！”從指縫中看見吳秀娟疑惑的眼神后，陸依曼就故意湊近這個老太太小聲道：“是您兒子喝醉了酒，我們才有的孩子。”
“你說什麼！”
“只是您兒子他正直又善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誠心誠意來找我道歉。阿姨，我就是被您兒子身上的誠意和正直打動了才沒有打掉吳囡囡的。”
來之前吳澤告訴過陸依曼，有什麼錯事都往他身上推就對了。陸依曼倒是並不手軟，反正讓陸依曼懷孕的人是他，死纏爛打要結婚的人也是他，此時吳澤應該感謝陸依曼沒有添油加醋才對呢！
“姑娘，”吳秀娟見硬地說不過陸依曼，就換了語氣拉住陸依曼的手，“你多年輕，你可知道他比你大了整整十歲啊！你說你一個大閨女，家庭條件又好，你.......”吳秀娟環視了一圈整個屋子，意思是說她們家的條件今天陸依曼也算是看見了，“你說你圖啥啊？”
這可把陸依曼問住了。她一不圖吳澤的臉二不圖他身材，吳澤有沒有錢來供陸依曼揮霍，她圖啥？
陸依曼和吳秀娟對視的雙眼逐漸困惑起來，她猛地回頭非常認真地問坐在身旁的吳澤：“我圖啥？”
“媽！”吳澤聽不下去了，再說下去可能好不容易才破鏡重圓的陸依曼就要跟自己說再見了，於是吳澤一把拉過陸依曼的手把她護在身後，帶着些怒氣地對吳秀娟說道，“她啥也不圖！您真是的，不是您說的這輩子就盼着我能成家能有孩子嗎？人家這丫頭啥都不圖就願意跟我結婚，孩子人家也費那麼大力氣生下來還養大了，您這是幹嘛呀？”
“我這不是擔心你呀，兒子！”吳秀娟聽兒子這麼一說也是委屈極了，“那你說當初好好地你為啥要離婚？還不是這丫頭每天纏着你！”
“我——”陸依曼站起來，她可太清楚這種父母和孩子之間的吵架了，原以為只有她和陸建勛會見面就吵架，想不到吳澤也會和吳秀娟吵架。好傢夥就讓他們母子兩人去吵吧，陸依曼才懶得摻和進去，所以她趕緊逃離客廳奔向廚房，“我去做晚飯，你們慢聊！”
吳囡囡跟着陸依曼一起在廚房忙活，客廳里吳秀娟的喋喋不休和吳澤時不時地回答都能夠清晰地被陸依曼聽見。吳囡囡一邊幫陸依曼削土豆皮一邊問媽媽：“媽咪，為什麼奶奶不喜歡你呀？”
“她喜不喜歡我有什麼關係。”陸依曼才懶得假意在孩子面前維繫婆媳關係，既然吳囡囡都問出來了，那乾脆陸依曼就讓這孩子對吳秀娟和她們之間的關係有一個明確的認知，也方便以後吳囡囡長大了在吳秀娟面前相處，“她又不是媽媽的媽媽，她是爸爸的媽媽，爸爸的媽媽只喜歡爸爸就好了。”
“可是外公也很喜歡爸爸呀。”
“你外公喜歡爸爸是因為他們都在一起上班，是同事之間的喜歡，知道嗎？”
“那奶奶會喜歡我嗎？”
“我猜她應該蠻喜歡你的，”陸依曼往鍋里放了一勺料酒，“囡囡你記住哦，如果奶奶對你好，你喜歡她就喜歡好了；可是如果奶奶欺負你，你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不用在乎爸爸的，知道嗎？”
“媽咪！”吳囡囡有些擔心，“你這樣是不利於家庭和諧的！”
哐！
陸依曼把菜刀立在了砧板上，轉過身來又笑又怒地看着吳囡囡：“吳囡囡媽媽告訴你哦，少把你從阿蒙哥哥家學到的奇怪知識用在我身上！還不利於家庭和諧，只要你健康快樂，我們家就是和諧的，知道嗎？”
“嘻嘻。”吳囡囡齜牙咧嘴地笑起來，模樣像極了陸依曼。
晚飯陸依曼做了六菜一湯，這裏的蔬菜都是吳秀娟一大早從地里摘的新鮮菜，所以味道上要比陸依曼平常在家做的更加鮮美。端着最後一道菜上桌的時候陸依曼在心裏暗暗自喜，還好自己會做飯，否則可真就成了吳秀娟口中的家務家務不做、種地種地不會、廚藝廚藝沒有的白痴了。
吳秀娟看見陸依曼一個人能夠做出這麼多看上去還行的菜肴來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她望著兒子臉上略帶驕傲的神情，拿起筷子首先試吃了一口紅燒肉——還不賴！吳秀娟像看西洋鏡一樣看着給吳囡囡夾菜的陸依曼，真想不到這丫頭居然還有這種做飯的手藝咧！
吳澤趁機想為陸依曼爭取一點好感，所以頗為熱情地勸吳秀娟多吃一點多吃一點，整頓晚飯陸依曼倒是沒有收到任何新的為難。可是她剛放下筷子，新的為難就來了。
熟悉陸依曼的人都知道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洗碗，所以無論是在陸師長的公寓還是在靜安區的小別墅里陸依曼都安裝了洗碗機。在部隊裏的時候通常也是陸依曼負責獵豹特別突擊隊的伙食，洗碗刷鍋這種事情都是剩下的男同志輪流乾的。可是在吳秀娟家，既沒有洗碗機，吳秀娟也不讓吳澤洗碗。她的思想是，做飯這種家務活男人還能幫着做一做，可是洗碗就應該是媳婦做的。所以無論吳澤怎麼拉住陸依曼不讓她去洗碗，吳秀娟都拉着吳澤不准他幫媳婦這個忙。無奈，陸依曼只好看着三個姓吳的老中小打打鬧鬧地走向客廳去，她自己面對四個人的碗筷和六個盤子，還有一桌子的骨頭渣子。陸依曼氣得眼睛都紅了，她擼起袖子惡狠狠地抱着碗盤又一次走進了廚房。
洗過碗后，陸依曼一句話沒說就上了樓去洗澡，洗澡的時候還能聽見吳澤因為這件事和吳秀娟爭論——“她做出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不就是給我看嗎？怎麼兒媳婦孝敬孝敬婆婆還不行了？”“陸師長是什麼樣的人您是知道的媽，那丫頭連她爸都不見孝敬，您還想讓她孝敬你吶？”——洗好澡差不多就已經晚上九點了，村裡沒有什麼夜生活，陸依曼帶着吳囡囡在床上玩了一會兒遊戲機就把她哄去睡下了。整個晚上吳澤都沒有出現，陸依曼一肚子氣也懶得理任何人，從洗完碗到現在她每個二十分鐘就要擦一次護手霜，可陸依曼還是感覺手指火辣辣的不舒服。正在擦着護手霜呢，吳澤回屋了。
“說完了？”陸依曼垂着眼皮仔仔細細地把每一根指尖都均勻地塗上護手霜。
吳澤關上門，輕手輕腳走到陸依曼身邊指了指門口悄聲說：“在聽呢。”
還要聽門？陸依曼的血又一次衝上了腦門，怎麼還要監督陸依曼再為他們家生一個大胖小子嗎？
“哦，你也是的，要提醒你媽媽，我買給她的燕窩一定要按時吃咯！不吃就過期浪費了！”陸依曼提高嗓門朝着門口大喊，“告訴你媽媽別捨不得吃，我也沒什麼本事，就是希望她老人家能夠補補身體，健康長壽！”
吳澤配合著陸依曼演出：“啊好我知道了，快睡吧。”說完他就一胳膊掄起陸依曼，把她扛到床上。
“你幹什麼！？”陸依曼小心翼翼地悄聲抗議，這房子可不比她們家的房子，一點都不隔音。
吳澤抱着陸依曼半倚在床頭，低下頭摸着陸依曼剛擦過護手霜的手指：“對不起。”
“哼。”陸依曼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吳澤，“你們母子倆吵完了，吵出結果了嗎？”
吳澤無奈地搖搖頭，陸依曼這麼聰明，她應該早就知道結果，無論吳澤怎麼為陸依曼爭辯，在吳秀娟心中她就是比不上甄南風。所以看吳澤這個反應她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看着自己的雙手對吳澤說：“我需要去做一個手部護理。”
“我出錢。”
“當然要你出錢了，”陸依曼推了一把吳澤，皺起眉頭冒火，“你知道我洗了多少東西嗎？四個碗六個盤子，還有兩口鍋，兩把刀，我還擦了砧板和灶台，餐桌也是我清理的，那些骨頭渣子我可都留起來給你媽做肥料了！”
吳澤默默地聽完陸依曼的控訴，然後又抱緊了一些懷中的人兒，下巴貼着她的腦袋，心疼極了：“就這一次，下次再也不來了，行嗎？”
陸依曼又推開吳澤，抬起頭望着他：“我可沒說這話哦！哎，今天一天我受的罪你也都看見了，吳先生，您應該清楚我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忍下來的。你面子大了去了知道嗎，我爸可都沒您這麼大的面子呢！”
“我知道，我知道。”吳澤誠惶誠恐，他怎麼敢跟陸師長比，“是我說的，不會再帶你來受罪了。明天就回去了，明天就回上海。”
陸依曼抬頭望着吳澤滿是無奈和愧疚的臉，咬着嘴唇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才勉強又往他懷裏鑽了鑽，貼在吳澤的胸口問他：“你不想多陪陪你媽媽嗎？”
“想。”吳澤沒打算說謊，“親娘和老婆掉水裏，我還是選擇老婆。”
“打住打住！你老婆潛泳一級棒，用不着你操心！”陸依曼捏了一下吳澤的後背，“要不然還是多待一天吧，你們母子倆見一面不容易。”
“那你——”
“我明天待囡囡去鎮上玩一天，你陪陪你媽媽多說說話。趁着你還有媽媽，小心子欲養而親不待！”陸依曼語氣難得溫柔，雖然她今天受的委屈夠她回味一年半載的，可看着吳秀娟為兒子操心費力的模樣，陸依曼還是挺羨慕的。她從小就沒有媽媽，陸建勛再疼愛女兒也是個粗心的糙漢子，而吳澤還能夠享受來自媽媽細緻入微的關愛，陸依曼不想奪走這份溫馨。
“什麼意思？”吳澤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句古語。
“意思就是讓你孝敬父母。”陸依曼也不想給這個沒上過大學的大叔解釋那麼細緻，她往被窩裏鑽了鑽準備睡覺。
“你要睡了？”吳澤邊說，一隻腿就搭在了陸依曼身上。他才不信這丫頭能這麼早睡覺，往常陸依曼要麼打遊戲要麼彈鋼琴，在村裡沒有那麼多娛樂項目，反倒是給黑夜更多時間讓人們去干他們喜歡做的事情。
感受到吳澤不僅把腿搭在自己身上，怎麼他一雙手也熟門熟路地來到自己胸前，陸依曼就知道這男人腦子裏又在想些啥了。
“別，”陸依曼被吳澤摸的聲音發顫，她只好抓住吳澤的手腕聲音嗲起來，“你家房子不隔音的！”
“昨晚你說要早起，今晚又說不隔音......”吳澤輕輕一翻身就把陸依曼壓在了身下，“這麼年輕就失了興緻可怎麼行！”
八月初二很快就到來了，在送走了吳澤帶領的獵豹特別突擊隊后陸依曼也收拾好行李帶着女兒輾轉兩趟飛機前往拉維斯的首都邁基納。昨天她還和吳澤新婚燕爾你儂我儂，在吳澤答應讓陸依曼跟他一起前往拉維斯駐守之後，在飛往拉維斯首都國際機場的飛機上，陸依曼看着手機里她與吳澤的合照，眼中有說不盡的冷漠。
陸依曼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演戲了。
吳澤還是沒有告訴她，拉美西斯沒有死，而且活得很好！陸依曼以為吳澤對着國徽發過誓言說絕不欺瞞她，就真地絕不欺瞞她。他還是欺瞞了。若不是陸依曼無意中發現了半年前吳澤那份報告的草稿，拉美西斯有可能還活着的消息就永遠不會傳到陸依曼的耳朵里，她就會永遠和吳澤平靜地生活下去，心中那一小塊被塵封的疤痕也就永遠不會再流血。
不幸的是這份報告被陸依曼發現了。她心中那塊本來永遠也不會再流血的疤痕被活活撕裂開來，有力的鮮血一股一股往外冒，浸紅了她和吳澤的結婚證。
為了調查當年的真相，陸依曼只好利用她和吳澤的夫婦關係拿到了特殊簽證，跟隨吳澤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拉維斯的旅程。不知道拉維斯會不會有一把刀子，能夠隔斷她與吳澤之間的愛情。
陸依曼下了飛機抱着吳囡囡等待拿行李，她不知不覺就站在了當初那個遇見拉美西斯的位置上。曾經陸依曼就是在這裏回頭看見了那個渾身散發著地中海陽光的有錢少爺，如今短髮已經變成了長發，陸依曼臉上的雀斑也在生完吳囡囡后神奇消失了，她再一回頭，才反應過來地中海距離她好遠好遠，怎麼會在這裏看見呢？
陸依曼看見了自己的行李，彎下腰拎起來。無奈她一手抱着吳囡囡，僅憑一隻手完全拎不起這麼大的行李箱，該死的吳澤又不能進來！
“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陸依曼正使出吃奶的力氣拎起兩個行李箱，聽見前面有人叫她便抬起頭，誰知這時後背被人又撞了一下，她失去重心連人帶行李向前撲去。
一個寬大的手掌接住了她和吳囡囡。
“對不起對不起！”陸依曼趕忙一個勁道歉，她慌亂之中抬起頭——一張奇醜無比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沒事吧小姐？”
陸依曼看見這張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敲鐘人卡西莫多，她曾經看過《巴黎聖母院》的話劇，對裏面卡西莫多的扮演者記憶尤為深刻。眼前這張臉就是卡西莫多的臉！可是這樣一張醜陋的臉龐居然用十分輕柔的聲音標準地說出了中國話來！
“沒，沒事，謝謝。”陸依曼一邊接過吳囡囡一邊彎腰致謝。
“需要我忙您提行李嗎？”卡西莫多也欠身微笑。他雖然長着一張醜陋的臉龐，但身材卻是一等一的好，比吳澤身上的鐵疙瘩都好看！是肩寬腰窄腿長的歐洲人身材。
大概是遭遇過火災吧。陸依曼心想。
“如果可以的話我感激不盡！”陸依曼跟隨這個好心的卡西莫多走出機場，上了吳澤的車。
“剛才那人是誰？”吳澤略微晃眼看了一眼幫陸依曼提行李的卡西莫多，只是覺得有點眼熟。
“不知道，不過是個好心人！”陸依曼把每一次乘飛機都會呼呼大大睡的吳囡囡放在後座，然後佯裝開心地給自己繫上安全帶，親了一下吳澤的臉頰，“走吧！”
“去營地嗎？”雖然已經過了蜜月期，但每次接受陸依曼的見面吻和分別吻吳澤還是有些難為情。
“嗯！我都想好了，與夫君同住！”陸依曼深知要想調查拉美西斯的去處一定要先安撫吳澤的情緒。與其讓他每日都擔心不見蹤影的陸依曼，倒不如自己就住在他身邊，讓他少去那些疑心。
吳澤一時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他從來也沒有想過陸依曼會屈身住在條件簡陋的軍營里。“好哇。”他笑道，“正好謝磊的媳婦兒也住在那裏，你也不會太無聊。”他輕輕握住陸依曼的手，自己明明已經老婆孩子炕頭熱了，為什麼還是感覺不到曾經憧憬中的幸福呢？他握着陸依曼的手，或者他抱着陸依曼的身體，吳澤卻從來沒有感覺到這個小丫頭真正屬於過他。
來到拉維斯已經小半個月，陸依曼除了去集市上買東西，一直待在軍營的家屬樓里哪兒沒有去過。她為了給吳澤一顆定心丹，每晚都變着花樣給吳澤做晚飯，等待忙碌了一天的丈夫回到家裏然後服侍他沐浴更衣，時不時再來一點新婚夫妻的小浪漫......陸依曼快要變成古時候的賢妻良母了！不過她看得出來，吳澤對自己這樣溫柔的變化並不感興趣，他從來沒有因為陸依曼每日笑臉相迎就做出什麼改變，反倒是經常故意惹惱陸依曼想要看她生氣的模樣。小半個月後，陸依曼覺得鋪墊地差不多了，於是她開始藉著無聊的借口每天一個人出門玩。
陸依曼選擇的第一個地點就是當初索倫莊園的舊址，一方面拉美西斯如果還活着並且被釋放，那他一定會回到這裏來的，說不定陸依曼能從中得到一些線索；另一方面，出於個人原因，陸依曼也十分想回去看看當初那個金碧輝煌的莊園如今是否真地被改造成了新聞中所說的酒店模樣。
陸依曼叫了計程車，說要去索倫莊園，可計程車的司機硬說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直到陸依曼拿出手機上的定位給司機看，司機才恍然大悟。
“這裏哪是什麼索倫莊園啊，這裏是一棟酒店啊！”
司機還說。
“小姐來自中國吧？怪不得小姐您要去那裏，聽說那家酒店只接待中國人。當初剛開張的時候大家都以為這家酒店會倒閉，誰知道你們中國人的旅遊消費那麼龐大，每天入住的客人吶，都是需要預訂的！”
陸依曼站在索倫莊園的門口才相信了計程車司機的話。曾經那個很少有人來往的院子大門口停滿了小轎車，各式各樣的中國遊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在陸依曼記憶中一向緊閉的黑鐵大門如今大敞着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她緩緩走進院子裏，左手邊那片葡萄架下的白色鞦韆還在原處，上面蓋着拉美西斯床上的那張羊毛毯子，但是鞦韆被攔了起來，不準遊客前去遊玩。正對莊園那棟乳白色建築的草坪上擺放着白色藤編休閑椅，拉美西斯家的那座丘比特噴泉一如既往地噴出一股股水花，濺落在水池裏。水池裏漂着不少梧桐花的花瓣，每年夏天為拉美西斯遮陰的梧桐樹越長越旺盛了。梧桐樹下就是通往酒窖的樓梯，陸依曼就是在那裏背叛了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逃生的拉美西斯的。
陸依曼走進乳白色的三層大別墅里。曾經拉美西斯家巨大的餐廳被改造成了酒店大堂，裏面坐着前來入住的旅客們，大家都拿着手機連連拍照，對這個酒店的裝修風格表示讚美。客房在二樓，曾經索倫家族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卧室被改造成了不同等級的客房，包括拉美西斯的和陸依曼的。三樓也有部分客房，但更多的是一個小型展覽館和休閑娛樂區。
陸依曼來到前台想要詢問一下這裏的老闆關於拉美西斯的事情，卻沒想到看見了在機場幫助她的那位卡西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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