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吳氏夫婦(4)

第30章 吳氏夫婦(4)

吳澤揮手套上迷彩外套,一邊暗自慶幸着不是陸依曼出事了。不過警察局被闖入仍然是件大事。“讓陳京墨守夜,你和華炎戴上武器裝備跟我走。”

“可是——”

“執行命令!”

“是!”

黃景行匆匆離去。他在吳大隊開門的那一瞬間看見了吳澤臉上一閃而過的擔憂,不用想也知道是小陸那傢伙又出什麼事了。本來整個獵豹特別突擊隊黃景行就是隊長,前幾年剛成立的時候上面考慮到黃景行沒什麼經驗所以讓吳澤專門來帶一帶這個突擊隊。然而經過這幾年的實戰訓練和出勤任務,黃景行自認為已經能夠擔任起隊長的職責了。他倒不是瞧不起吳大隊了,整個東南軍區不會有人瞧不起吳大隊的。只是吳大隊經過六年的情傷,好不容易才結了婚有了孩子和妻子要照顧,一般情況下黃景行是不會來打擾吳澤的。如果不是這一次出事的是警察總局,他就會自行派人前往解決了。黃景行本來是想把這件事告訴吳大隊,然後自己帶人前往執行任務的,吳大隊今晚才剛從鄰城回來,風塵僕僕的連覺都沒有睡,他不想讓吳大隊過多的操勞。可是誰知道吳大隊竟然會親自帶隊出發,而且還選擇的是獵豹特別突擊隊火力最強的突擊小組!難道這次闖入警察總局的嫌犯是什麼大人物?

由吳澤開車,黃景行和華炎在車后清點彈藥裝備,三個人一言不發。如今的獵豹特別突擊隊已經不單單是一隻地表最強的突擊隊了,隊員之間的默契已經上升到了靈魂級別,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只要一個眼神,對方就能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吳澤摸了摸外套兜里的琥珀,想到不見蹤影的陸依曼,不行,現在在執行任務,不能分心。

陸依曼趁大家都跑去查看後院收容所的時候,精準迅捷地將二樓值班室里可以用到的東西搜颳了一番。她簡直不敢相信居然在這些警察的衣櫃裏找到了一把手槍!陸依曼一邊戴上白手套一邊將槍插在了和軍刀同樣的位置,還一邊嘖嘖搖頭感嘆這些警察真是沒有一點警惕意識和安全防範的規章制度!這要是被壞人找到了,那不是又要多幾個無辜的百姓不幸被槍殺了嗎!?可是她轉念又一想,對哦,現在自己就是這裏的壞人!

“還好是被我找到了!沒收了!明天在還給你們!”陸依曼自言自語到。

她探出腦袋看了看漆黑的走廊,除了被她摔碎的燈泡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於是陸依曼快步踏上樓梯,來到三樓。三樓的檔案室在最深處,因為這裏是警察總局,檔案室里存放了全國各地的重要案件報告,所以保護措施更加完善。陸依曼來到三樓先不急不慢地在飲水機旁邊接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凝神靜氣一番,然後將剩餘的水全部澆在了三樓的電閘上。這一次可不想二樓那樣是關閉電閘,三樓的電閘被水澆過後迸出一串火花,然後“嘶拉”一聲,一縷帶着糊味的青煙冒出來,照明系統的電路短路了。三樓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因為是電路短路的問題,整個警察總局的建築都驟然間漆黑一片。陸依曼朝窗外望了望,還行,這幫警察還沒蠢到把後院收容所的電路和警察局的電路並為一條,收容所依然亮着光。這下是不用擔心真地會有嫌犯趁機逃走了,陸依曼呼了口氣,轉過身來直面這條漆黑的走廊。

吳澤和突擊小組剛到警察局的樓下,還沒下車,就看見整棟建築蹙地一下熄滅了下去。

“有人!”

華炎地直覺告訴他抬頭,果然他看見一個模糊的腦袋從三樓的窗戶處縮了回去。

“目測是名女性,長發,手中沒有武器。”

他舉起槍從瞄準鏡里再往三樓望去,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女的?”

吳澤和黃景行都看向華炎,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曾經在拉維斯與他們交過手的那群女敢死隊。如果真是她們,還真有些不好對付呢!

陸依曼戴上從二樓值班室里找到的紅外線探測眼鏡,然後再睜開眼睛朝這條筆直的走廊望去,“哼,果然!”陸依曼微微勾起嘴角。電影裏演得沒錯!這種盡頭存放着重要文件鋪着華麗地毯的筆直樓道一定佈滿了紅外線警報器!不過她可不怕這些東西,要不然怎麼說這種時候電影裏都會有一名身材火辣的女性角色把披散在肩頭的秀髮一攏,然後彎腰抬腿,觀眾們只見一陣芭蕾一般曼妙的舞蹈后,她就成功穿過了紅外線走廊。

陸依曼的頭髮已經束在了腦後,她提了提褲子,又把大腿上綁着軍刀和手槍的皮帶又緊了緊,然後彎腰,抬腿,轉身,後空翻,前側翻,芭蕾旋轉,伏地前進,最後一記漂亮的下腰劈叉,陸依曼也似電影女主角一般完美地通過了紅外線走廊。

“欸我頭繩呢?”

站定,陸依曼才發現自己果然還是比電影女主角差了一點!還是有一根紅外線燒斷了她的頭繩和一縷頭髮,掉落在了地面。

咳,管他的呢,自己都把電給斷了,就算有人看見了頭繩和頭髮,陸依曼打開檔案室的門又原封不動地關上,那些警察想要找到自己還要費點時間呢!

整個檔案室分裡外兩間,外面一間好歹還有個窗戶和燈什麼的,而且各個檔案也是分門別類歸置整齊,可裏面那一間,陸依曼打開那扇積灰的鐵門后都嗆得連連咳嗽。裏間是陳放陳年舊事檔案的屋子,由於很少有人來打掃,整間屋子不僅雜亂無章,好些地方就已經結上了蜘蛛網。陸依曼捂着嘴巴,還用手舉着電筒,開始在黑暗中摸索起來。

“拉美西斯,拉美西斯......”她一邊快速瀏覽着每一份檔案袋的標題,一邊在嘴裏念念有詞。

警察局一樓的大廳此時也十分熱鬧,吳澤和值班警察確認過任務內容后就帶領黃景行和華炎出發了。既然後院的拘留所沒有異狀,就說明闖入者的意圖不是劫獄。他快速分析了一下整棟警察局的構造,要麼那人就是來偷武器裝備的,要麼就是來偷什麼重要資料的!

政治犯!

吳澤立刻想到了這個詞。於是他囑咐着另外兩名隊員:“對方可能持有武器,是政治犯,注意不要誤傷!”

“是!”

然後三人立刻形成背靠背的三角陣型,微微彎曲膝蓋時刻準備發力,一邊開始排查警察局一樓的各個房間。

三樓的檔案室里陸依曼適應了滿是灰塵的空氣后就改用嘴叼住電筒,把兩隻手騰出來一本有一本向身後嘩啦啦扔着沒有用的檔案袋。

如果把檔案袋比作遊樂場裏小孩子玩的塑料球海洋,那陸依曼現在的確是在檔案的海洋里游泳,她半個身子都埋進去了。這間沒有窗戶密不透風的內間還沒有空調!再加上陸依曼下半身都埋在厚重不透氣的檔案袋裏,很快大顆大顆的汗珠就順着她的胳膊往下滴了。可是已經翻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陳年檔案了,“拉美西斯”這幾個字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難道沒有?陸依曼停下來稍稍喘口氣,難道當年拉美西斯案件的檔案袋還在外面那間敞亮的屋子裏?不可能啊!這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再說了,如今拉維斯政權已經換主人了,他們那麼尊敬拉美西斯這個軍火家主,怎麼可能把當年有關他的罪證堂而皇之地放在人人都可以看見的地方?難道給燒了?陸依曼又開始新一輪地排查,很有可能被燒掉了!就像古代皇帝頭一天說要徹查太監們的不法勾當,第二天檔案館就被一把大火燒掉了。或許現在的政府不想留下任何一點能被抓住的把柄,於是把不利於他們的所有文案全部燒掉!這倒是讓陸依曼想起了秦始皇焚書坑儒,呵,秦朝二世就滅了,不知道拉維斯這屆政府能支撐多少時間。

一樓已經全部排查結束,確認無誤那闖入者不在一樓之後吳澤交代這些警察看守好各個窗口和安全逃生通道,然後便帶領黃景行和華炎上到了二樓。

二樓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了,曾經多少次大家在二樓的審問室和更深處的臨時監牢中間來回走動,一個一個確認抓獲罪犯的身份。鑒於二樓的構造實在太複雜了,吳澤於是下令三人分成三個小組,同時進行排查,好讓那闖入者無處可逃。黃景行半蹲着小心翼翼左顧右盼推開了值班室的門,華炎去了更深處的臨時監牢,於是吳澤便選擇了有明顯人為破壞痕迹的審訊室。

他其實不願意來審訊室的,六年前不願意,如今也不願意。

吳澤戴着防爆眼鏡,手裏端着配備了紅外線的突擊步槍,一步一腳印地推開審訊室的門。他首先把槍口伸進去,藉助反光鏡確認第一視角沒有人後貼着牆面閃身對準門后後退着進入了審訊室。審訊室門后也沒有人,不過地上碎着一片空調通風用的百葉窗,還有被拆卸過後的白熾燈。吳澤跳上木桌朝通風管望去,他微微眯眼,這寬度足以容納下一個成年人了!根據警察們的描述,他們的確是在二樓首先聽見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緊接着就停電了。吳澤收起槍隔着厚厚的軍用手套一寸一寸撫摸着百葉窗的碎片,閉上眼睛把自己帶入闖入者的身份。

這是吳澤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示的絕技!也是當年他被陸師長看中的原因!吳澤原本是狙擊手的不二人選,用陸師長的話說,他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側寫高手。吳澤能夠通過觀察犯罪現場的蛛絲馬跡還原出作案者的行為軌跡和心理活動,所以陸師長安排他做獵豹特種大隊第二分隊的隊長,還點名叫他來訓練新入選的特戰隊員。因為吳澤是心理學高手,無師自通的那種,他能夠從一個人眉毛的耷拉程度判斷這個人是不是在使用苦肉計,也能夠第一次來到陸依曼外公留在靜安寺旁邊的小洋樓就還原出她外公的生活習慣,還知道了她外公曾經養過一隻年邁的京巴狗。

世界上最著名的側寫專家莫過於大名鼎鼎的福爾摩斯了,福爾摩斯能夠看穿與他第一次見面的慈善家前一天晚上和情人度過了美好的夜晚,吳澤當然不能匹敵福爾摩斯,但至少他能看出來這名慈善家前天晚上一定不是和自己的老婆度過的。可是吳澤從來不告訴別人他能夠側寫,這就好比一個人對上福爾摩斯的眼睛,不論他是不是罪犯,都會隱藏起自己真實的眼神。沒有哪一個人願意被看透,這和沒有哪一個人願意被剝光了衣服遊街示眾是一個道理。

陸師長讓他擔任獵豹特別突擊隊的指揮官,並且永遠是指揮官,就是因為吳澤的側寫能力能夠很好地幫助這些優秀的特戰隊員進行任務。黃景行不知道吳澤的側寫能力,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麼吳大隊要親自出馬。

是個身高不過一米六五的人。吳澤漸漸在心裏描繪出了這樣一個形象,身材瘦小,看着通風管道里兩道深淺不一被胳膊蹭過的痕迹,這人似乎胳膊受過傷。他很熱,在不停的流汗。而且很緊張,就連牆壁上留下了半個腳印也沒有察覺。吳澤來到審訊室門背後,這裏什麼都沒有,但是他卻能還原出陸依曼當時的情形。吳澤想像着闖入者當時的動作,模仿陸依曼側身靠在門背後聽外面的動靜,這時候闖入者很焦慮,他想要找什麼東西引開對面值班室里警察的注意力。吳澤四處打探着審訊室里的每一個角落,最終目光定格在了那盞白熾燈上。

他全部看透了,闖入者是利用了燈泡來了一招極為驚險的聲東擊西,趁警察們都趕去看燈泡時掐斷了電源!於是他起身打開審訊室的門,果然這層樓的電箱就在這外面!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不是劫獄,也沒有偷竊值班室里的武器裝備。為什麼闖入者會熄滅燈光呢?吳澤一遍又一遍模仿着陸依曼拉下電閘的動作,低頭思考着接下來這個闖入者會去哪裏。

“報告黑豹!”耳麥里傳來黃景行的聲音,“沒有異樣。”

“報告,監牢也沒有人!”

那麼就只剩三樓了。吳澤從來不知道三樓是什麼地方,他沒有去過。

“收到,雲豹和美洲豹,審訊室門口集合。”吳澤目光突然掃到了樓梯口的飲水機,“去三樓。”

三樓的資料室里,陸依曼終於找到了帶有“拉美西斯”字樣的袋子。奇怪的是這個檔案袋並沒有像其他的那樣密封起來,只是簡單纏繞了幾圈線繩就了事。不過陸依曼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幾乎是粗暴地扯開了線繩取出裏面只有薄薄一頁紙。

這是一份無罪釋放的通知書。寫着由於拉美西斯·索倫老爺因被奸人所害,不幸入獄,但是他為新任政府奪取政權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於是各位議員聯合聲明決定無罪釋放拉美西斯,並且將索倫莊園贈與他當做世襲財產。最後附着一段話說政府會派一名叫阿杜卞拉的國防部要員來迎接拉美西斯出獄。

阿杜卞拉。陸依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她默默記下這份通知書上的每一個字,然後準備撤離。

“前方有不明物體!小心!”黃景行率先發現了地上的頭繩和一縷頭髮。他們不傻,也知道這種走廊看一眼就佈滿了紅外線報警器的。

“我去叫人把紅外線關了。”說罷黃景行就要下樓去。

“看起來這是個笨賊啊。”

黃景行還沒走下第一階樓梯,華炎就把手邊鑲嵌在牆上的按鈕按下去。他們再通過紅外線探測眼鏡一看,果然錯綜複雜的紅外線全部消失了。

陸依曼聽見了門外傳來一些說話聲,她原以為是這些警察找上來了,於是不敢出門,就抵在門口聽外面的人說話。誰知道外面的人居然說的是中國話,還罵陸依曼是笨賊!她好不容易才穿過的紅外線報警器,如此身手矯捷,怎麼是笨賊了!

“小心。門后可能有人埋伏。”

“是!”

一開始陸依曼聽見響動以為是警察們找上來了,於是她打算藏在這裏面伺機而逃。可聽見外面的人居然說的是中文,陸依曼就心想不好了,這群沒用的警察找吳大隊帶領駐守在拉維斯的部隊求助了!要是被他們發現,那吳澤一定會暴跳如雷的。最後,當聽見外面的人說出“門后可能有人埋伏”這句話后,陸依曼嘴唇都白了。閻王爺親自來捉小鬼了!這個在她枕邊每晚陪她入睡的聲音就算隔着鐵板她也能分辨出來啊!他不是在買消毒液嗎?說好了明天才會返回營地的,怎麼提前回來了?陸依曼吹着資料室的空調也不禁冷汗連連。她是鬥不過吳澤的,這一點從她進入獵豹特別突擊隊那一天就明了了。就算陸依曼找回了當年狙擊手小陸同志的體魄和身手,她也不是吳大隊的對手啊!這這這,陸依曼慌慌張張地想要找到資料室里的空調通風口,想要趕緊逃走。可是因為怕資料受損,資料室里的通風口只能容下老鼠和蟑螂!這可怎麼辦啊!

紅外線消失后吳澤立刻走上前去撿起那根被燒斷了的頭繩。其實在黃景行剛一說出有不明物體時他就認出來了,這根黃色上面印有海綿寶寶的頭繩是陸依曼每天用洗面奶洗臉時都會戴在頭上的。那上面海綿寶寶的眼睛有一隻已經被磨掉顏色了,是因為每一次洗完臉后她都會摘下頭繩套在手腕上,然後一邊摸着海綿寶寶的眼睛一邊和吳澤聊天。

吳澤都已經懶得看地上那一縷頭髮了,他捏着頭繩抬眼望向走廊盡頭的資料室大門。紅木的大門,一腳應該能踢碎。然後呢?下一腳應該踢在她身上嗎?

一米六五,體型瘦小,胳膊受傷......早在二樓的審訊室里吳澤就應該想到她的。也許是他太放心陸依曼了,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丫頭居然膽大包天到夜闖警察總局!也許是他太大意了,這扇門後有什麼他不是不知道。現在是拉維斯政府邀請他們前來駐軍,陸依曼想要什麼資料只要告訴一聲吳澤就可以輕易得到,除非她想要的東西吳澤不給。況且能夠讓陸依曼冒這麼大的險來夜探警察局也要得到的資料......

這世上只有一樣東西是陸依曼向吳澤要而吳澤卻不會給的。

那個毛茸茸的香水怪。

“黑豹,什麼時候行動?”見吳大隊捏着手裏的頭繩一言不發已經很久了,黃景行擔心闖入者會找機會逃跑。

“......”吳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將頭繩收起來吩咐道,“你們下樓去叫這裏的警察上來,就說我們已經把嫌疑人困在資料室里了,要他們拿鑰匙自己抓人。”

“可——”

“接下來的任務不需要你們了,你們倆回車上等我。”

“是!”

多說無益,黃景行帶着雲裏霧裏的華炎下了樓。吳大隊向來如此,他下達的命令就算捉摸不透也要執行。

吳澤守在審訊室門口,他幾乎可以聽見一門之隔的陸依曼焦急的喘息聲。

“別動。”

吳澤貼着紅木門說到。

陸依曼在門背後已經絕望到破罐破摔了,反正她知道吳澤一定已經知道是自己了。那根頭繩就足以暴露身份,知道就知道吧!陸依曼反而不擔心了,因為她相信吳澤一定會幫自己的。就算這次她是為了尋找拉美西斯的線索,但只要回家後向吳澤撒撒嬌,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聽見門外傳來的那聲“別動”,陸依曼知道吳澤已經想好了辦法。

“你不是去買消毒液了嗎?”陸依曼乾脆背靠着資料室的門跟吳澤說說話,拖延拖延時間。

“是。”

陸依曼擺弄着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怎麼提前回來了?”她是在搜索那個叫做阿杜卞拉的要員,拉美西斯是拉維斯還算重要的人物,如果釋放他出獄肯定會被媒體報道的,拉維斯為了維護形象也應該會派一名合適的要員和拉美西斯一同出現在媒體的聚光燈下。這個阿杜卞拉職位不易過高,否則會引起人民群眾的不滿,說拉維斯太過高看拉美西斯了;可是也不能隨便拉一個人來釋放他,這隻會招致拉維斯地下社會的不滿,說不定會引起騷動的。

陸依曼在六百多萬個詞條中翻找當年那條新聞,她暗自希望當年的媒體能夠拍攝一張拉美西斯和阿杜卞拉的照片。

“提前回來想見見我老婆,沒想到老婆竟然不在家。”吳澤收起槍雙手抱在胸前忍不住語氣酸溜溜的,“你來這兒是想找什麼資料嗎?”

“對啊!”陸依曼的目光就沒從手機上移開過。

吳澤從雙手抱胸變成雙手叉腰,恨鐵不成鋼地在資料室門口踱步:“你想要看什麼資料我可以幫你查,非要搞一些在危險邊緣試探的動作幹什麼呢?”

“我想要什麼,你真地都能滿足嗎?”陸依曼聽見這話倒是放下了手機認真起來。

“......”門外的吳澤停止踱步思考了一下,“如果你想毀滅地球我應該是會阻攔的。”

“倒不用毀滅地球這麼偉大,”陸依曼拍着門從門縫中朝吳澤傳遞消息,“哎待會兒要審我的時候能不能先別急,等到明天,你幫我去找一個叫做阿杜卞拉的人來審問我。”

這丫頭又發起瘋來了!吳澤仰天長嘆。合著都到這個時候了她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根本沒有概念非法闖入警察總局的惡劣性和危險性,還美滋滋地想着要找個熟人來審問自己!陸依曼當待會兒的審問是什麼,老友茶話會嗎?不過,既然她是發瘋,吳澤估計這丫頭不是不清楚她這一行為已經嚴重違反條例,而是陸依曼明明知道自己夜闖警察局的惡劣卻不計後果想闖就闖了!發瘋嘛,吳澤在心裏默默告誡自己要心平氣和,自從認識陸依曼之後她做過的瘋子行為還少嗎?以前吳澤總是以為陸依曼是因為和謝磊同在狙擊組才會是不是瘋言瘋語,現在看來說不定自己當初還真是錯怪了謝大鳥呢。

“你認識他?”吳澤冷靜下來后想搞搞清楚陸依曼究竟為什麼做出如此不計後果的舉動來。

陸依曼搖搖頭:“不認識啊。”

吳澤長嘆了一口氣,彷彿把肺里的所有空氣都吐了出來:“我讓這個阿杜卞拉過來,你能跟我說實話嗎?”

“喂!”陸依曼心想什麼叫做說實話,“我們不都對着國徽發過誓了嘛,堅決不說謊!怎麼,你不相信我?”

“那你告訴我你來這裏找什麼東西?”

既然陸依曼都這麼說了,吳澤就要看看這丫頭的誓言還算不算數。

“資料!”

“什麼資料那麼重要,值得你等不及我回來就要一個人夜裏偷偷潛入這裏尋找?”

“哦你別說,這還真和你有關係!”陸依曼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和自己有關係?吳澤挑挑眉,從確認門后就是陸依曼到剛才那一秒鐘,他都是擔心大於生氣的,甚至可以說並沒有真地生陸依曼的氣,可在聽見陸依曼說她要找的東西和自己也有關係后吳澤是真地開始生氣。他何嘗聽不出來陸依曼是在跟他兜圈子,要說陸依曼想找到的資料真是什麼吳澤猜不到的神秘文件,他或許只是焦急;可偏偏從確認闖入者是陸依曼那一剎那直到剛才陸依曼拙劣的轉移話題,種種跡象全都表明吳澤的猜測是正確的。這丫頭多半是為了找於拉美西斯有關的資料才會如此不計後果衝動行事。

吳澤確實生氣,首先是氣陸依曼多大個人了還這麼不成熟毛手毛腳的分不清事情輕重緩急,然後是氣這麼多年過去后陸依曼依然能夠為了拉美西斯不顧他——就算他吳澤不配得到陸依曼的顧及——不顧吳囡囡,陸依曼的親生女兒的安危,冒着生命危險尋找蛛絲馬跡。這種行為就好像......吳澤想了很久才想到一個合適的比喻來,就好像母親當著自己孩子的面出軌一樣!

正當吳澤氣得胸口發悶不知說什麼的時候,警察們就上來了。不等警察開門,陸依曼自己就把門打開了。看見一個嬌小的女人兩手空空從裏面走出來,這讓已經準備好迎敵的警察們都面面相覷。不應該是的壯碩的男人嗎?不應該負隅頑抗嗎?不應該一臉凶神惡煞嗎?這個小女孩子是怎麼做到躲過了所有的警察又闖過紅外線報警器來到檔案室的?她來檔案室幹嘛啊?裏面又沒有值錢的東西!而且,跟吳澤見過幾面的警官們都知道,這個女孩子好像是吳大隊的老婆啊!

“這......”值班隊長有些猶豫,這到底該不該抓啊?是不是抓錯人啦?

沒想到吳澤卻撓了撓腦袋摘下帽子,用背在前胸的突擊步槍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陸依曼:“抓起來吧,就是她。”

他在說啥?陸依曼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她以為走出來之後被吳澤訓斥兩句就可以回家了,沒想到等待她的居然是吳澤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和一群準備好手銬的警察。

“喂!”陸依曼想要上前去追趕吳澤,這男人和自己隔着門說了好一會兒話,陸依曼還以為他已經想好了對付警察救出自己的辦法,怎麼他真打算把自己交給這群警察們?可是警察們抓住她的手銬不准她逃跑,一邊還把陸依曼往審訊室里拖走。

吳澤聽見陸依曼的呼喊,幾乎只是頓了一下腳步,接着連頭也沒回,任由那些警察抓着陸依曼往審訊室里拖。這一次他是鐵了心,不好好治一治這丫頭任性的毛病她怕是要造反上天了!

“可是,吳大隊,那可是小陸啊!”

聽說了這件事以後謝磊逮住機會就往吳澤身邊一蹲,一邊和他一起看着不遠處不明所以還在興高采烈和陳京墨煎藥的吳囡囡,一邊旁敲側擊地為小陸求情。

吳大隊自從警察總局回來后就沒有露出半點要想辦法撈人的心跡來。大家都聽說小陸同志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敢夜闖警察局,可就算她膽子再大,做的事再錯,那小陸也絕對不可能是壞人啊!估計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吳大隊能夠為了小陸六年光棍還不惜一切代價要找回小陸,怎麼這會子小陸被抓進警察局他到神清氣淡,像個沒事兒人一樣了!

“你知道襲警是什麼罪名嗎?”

“知道啊!”謝磊心想那不是完蛋了!難道這回連吳大隊都想不出辦法來,“不是,您先想想小陸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您應該最清楚啊!”

為什麼?吳澤幾乎是冷笑一聲,當然是為了那個毛茸茸的香水怪了。他恨自己當初就不應該答應讓陸依曼去索倫家做卧底,早知道就應該先查查索倫家的底!知道拉美西斯是個專勾女人魂兒的主他就是死也不會派陸依曼去卧底的!吳澤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陸依曼會對拉美西斯念念不忘,他自知拉美西斯這種男人,年輕多金心地善良,生下來就是藍顏禍水,可是自己對陸依曼也是一心一意從來沒有過改變!吳澤相信要是比起真心來,拉美西斯一定不會贏他。況且自己雖然沒有拉美西斯油嘴滑舌會哄女人開心,可他對陸依曼幾乎也是百依百順,無論她的小腦袋裏想出什麼奇怪的東西吳澤都盡量滿足。可是陸依曼卻仍然念念不忘那個男人,他心中生出“念念不忘”這個詞時就感到一陣恐懼。

吳澤害怕的是後半句話。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陸依曼被關在審訊室里,那裏的通風管道安裝上了新的百葉窗,白熾燈的燈泡也換成新的了。她以同樣的姿勢被拷在當年拉美西斯坐過的椅子上。不過陸依曼沒有拉美西斯那麼優雅,她手指不停地敲擊着木凳的扶手,等待着要來審問她的阿杜卞拉。陸依曼已經想好了,只要自己見到這位阿杜卞拉先生,她就一定會從這個阿拉伯男人口中套出拉美西斯的下落來。

吱呀——

隨着審訊室大門的開啟,陸依曼看見一個穿着白色長袍帶着頭巾的絡腮鬍男性走了進來。

“阿杜卞拉先生?”陸依曼用阿拉伯語問候道。

“陸小姐,您好。”阿杜卞拉向陸依曼行禮后坐在桌子後面打開一份筆錄本,“我受到警察總局的消息稱他們抓獲了一名闖入資料室的嫌犯,並且嫌犯指明要我對其進行審問。請問陸小姐,警察總局所稱的‘嫌犯’,是您本人嗎?”

“是!”陸依曼心想這個戴着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看上去還挺面善,說話聲音也不急不躁,難怪能夠被認命去釋放拉美西斯。

“好的,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在審問局工作過了,不過我想知識永遠不會逃走。”阿杜卞拉朝陸依曼揚揚眉毛,“那我們開始吧。”

“你來審問我這件事會被拉美西斯老爺知曉的。”陸依曼盯着阿杜卞拉,眼中泛着寒光,聲調也冷下去。

阿杜卞拉聽見拉美西斯的名字抬頭推了推眼鏡,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慌張來,反而笑了起來:“陸小姐也聽聞過拉美西斯先生的大名嗎?如今大家都成他為‘先生’,不再稱呼‘老爺’了。”

看來拉美西斯果然沒有死!陸依曼繼續套話:“‘先生’?什麼時候改的稱呼?”

“半年以前,拉美西斯先生出獄後主動要求大家不必稱呼他為‘老爺’。不過陸小姐看上去似乎認識拉美西斯先生?”

“是他讓我來偷資料的。”陸依曼腦筋轉得極快,順着阿杜卞拉的話就編出一句謊言來。

阿杜卞拉繼續笑,帶着些勸告陸依曼好自為之的語氣說:“不,拉美西斯先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他為什麼要吩咐你來偷資料?你和——”說到這裏阿杜卞拉看着陸依曼突然愣了一下,想起什麼似的低頭在筆錄本上核實了一下有關陸依曼的信息,倒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然後合上了筆錄本背靠在椅子上抬起頭重新和陸依曼對視。

陸依曼細細觀察着阿杜卞拉的每一個細節動作,再一次抬頭和自己對視的時候阿杜卞拉的眼神變得和緩卻又多了一層深邃來。陸依曼估計這人是知道自己就是當年拉美西斯口中的“陸小姐”了,於是就更加信心十足,她極其細微地勾起嘴角笑了笑:“你還打算問我些什麼嗎?”

阿杜卞拉盯着陸依曼有些出神,他微微搖了搖頭突然也笑了起來:“陸小姐真如傳聞那般是個聰明人。”

陸依曼知道時機成熟了。

“他在哪兒?”

“陸小姐希望他在哪裏呢?在您身後嗎?還是在這間屋子外面?”

聽着這些話陸依曼就不高興了,她最討厭別人跟她說話繞圈子。雖然雙手被反綁在椅背後,但陸依曼還是大爺一般靠在了木頭椅背上,揚起下巴皺起眉頭。半晌,她終於失去了耐心和阿杜卞拉對視,垂下眼皮不耐煩地告訴他:“拉美西斯既然囑咐了你要留意從中國來的姓陸的女性,我猜你離開警察總局就會向他彙報的。”陸依曼低頭盯着褲子上的灰塵,眼皮都懶得抬,“告訴他,我就在這裏等他。一併也告訴他,我不要命地潛入這鬼地方也是為了尋找他。”她抬起眼皮朝門口偏頭,“走啊,快去做你小信鴿!”

警察總局的後院裏吳澤也沒有再跟謝磊繼續耗時間了,他看了看蹲在地上不停碎碎念的謝磊說到:“你去把那丫頭被抓的消息在當地的華人圈裏擴散一下,越多人知道越好,最好是來旅遊的中年婦女。”

“吳大隊,家醜不外揚啊!”謝磊睜大了眼睛怎麼也想不通吳大隊絕頂聰明的腦袋裏都在謀划些什麼。他也沒聽說部隊要準備攻打誰誰誰了呀!怎麼吳大隊說著話似乎是要故意讓某個人知道似的。

吳澤斜着眼睛瞪了謝磊一眼,這傢伙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無條件服從上級命令!

“是!”謝磊被吳澤瞪地直接從地上跳起來,恭恭敬敬行過軍禮一溜煙就跑沒影了。他可不想被吳大隊以這為理由折磨!

謝磊出去放消息后吳澤就帶好了已經反覆在腦海里排練過的說辭來到警察局一樓大廳候着了。警察局的人一看吳大隊長大駕光臨,想必一定是來接自己的妻子回家的,於是二話沒說就陪着笑把他往審訊室裏帶。吳澤其實並沒有想要看探望陸依曼的,不過看這些警察的表情似乎是在懇求他把陸依曼帶回家一樣,於是免不了好奇他隨着警察的腳步來到了審訊室門前。

剛到二樓吳澤就聽見了嘈雜的講話聲,果然,他拉開審訊室鐵門上的小窗戶往裏探去,是陸依曼在嘰里呱啦說著阿拉伯語教訓着坐在木桌後面的警官。

聽陸師長說陸依曼高中就是學校辯論社裏的社員,大學一年級就帶領全隊拿到了上海市高校辯論大賽的獎盃。所以當陸依曼刷新記錄獲得獵豹特種大隊建隊以來“審問與反審問”項目最高分的時候吳澤一點也不驚訝,被上面欽定的卧底人選,本就應該如此優秀!後來和陸依曼結婚後吳澤也從來沒有與她吵過架,一是吳澤知道他自己說不過陸依曼那張厲害的小嘴,二來吳澤是側寫高手,他有的是辦法轉移陸依曼的注意力,很快這丫頭就會忘記不愉快的事情。要是陸依曼執着着要與吳澤爭出個高下,那更簡單,吳澤會直接堵住陸依曼的嘴把她壓在床上。

不過今天這個倒霉催的警官既不是側寫高手,也不知道該怎麼轉移陸依曼的注意力,更加不敢堵住她的嘴。所以本來應該是警官審問陸依曼的作案動機,卻變成了陸依曼敲着木凳的扶手批評教育這個警官不夠敬業,玩忽職守。後來還要求他做筆記,反省自己應該如何改進。吳澤恰好就看見了陸依曼吧啦吧啦指導那個警官應該如何改進工作上的不足之處,以及低頭列詳細計劃的畫面。

他皺了皺眉,自己本來是想藉此機會教訓一下陸依曼任意妄為的毛病,以為被抓進警察局她會害怕一些,以後膽子小了就不敢再做這麼出格的事情了,卻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居然都開始教育起警察來了!

“吳大隊您需要現在進去嗎?”

唉!吳澤搖搖頭轉身離去。他心裏明白得很,陸依曼之所以會這樣大膽是因為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救她出去。小陸同志剛進特種大隊的時候那樣大膽是因為她依賴她的父親,料定了就算自己犯錯父親也會幫忙擦屁股。後來吳澤用實例證明了就算她有一個師長父親也沒用,於是陸依曼就不那麼驕縱了。可是現在她依賴上了自己,吳澤坐在警察局大廳里的長椅上又甜蜜又憂愁,依賴自己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吳澤擔心陸依曼以後會惹出什麼大亂子來。

不行!他必須讓陸依曼失望一次,讓陸依曼知道不是因為有吳澤在她身後她就可以肆無忌憚的!

距離謝磊放出消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吳澤不停地接到手機消息來詢問陸依曼的事情。應該快了!吳澤喝着自帶的茶葉耐心地坐在大廳里等待着那個人現身。如果那人今天不來,可能真地是自己想多了吧。

“吳澤呢?他來了嗎?”陸依曼坐在審訊室里並不安分,她像小鳥走路那樣背着和自己捆在一起的椅子跳着跳着想去到門口朝外張望。

“吳大隊長早就來了!只不過他一直坐在大廳里沒打算見你......”那個一直被陸依曼要求做筆記的警官蚊子一般嗡嗡嗡地作響。他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吳大隊來都來了還不趕緊把老婆接回去?

“你放屁!”陸依曼叫起來,“他不可能不見我!絕對不可能!”

絕對!

陸依曼心裏有些打鼓,這小警官看樣子不像在撒謊。吳澤是真地早就來了,可是他卻沒有來看看陸依曼。陸依曼被拷在木椅上手腳早就酸痛了,頸椎也十分疲憊。可是她動彈不得,除了一張嘴還可以說話外陸依曼整個身體都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她盼望着盼望着吳澤能快點來帶她回去,自己的手腳和頸椎都需要按摩。原是陸依曼一直以為吳澤沒有來,或許是在疏通人情呢!於是她一直忍着酸痛到現在。卻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公就坐在大廳里,卻不願意來看看她,狠心地讓陸依曼繼續受着肌肉的酸痛與僵硬。

吳澤到底在想什麼啊!陸依曼從來沒有懷疑過吳澤的真心,她相信吳澤說過的每一句話。他承諾過滿足自己想要的一切,承諾過不讓自己受半點委屈和傷害的啊!難道吳澤都忘記了嗎?陸依曼不再喋喋不休,她安靜地坐在木椅上,垂下眼皮努力憋氣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都是騙人的!什麼海誓山盟什麼甜言蜜語什麼對天發誓都是騙人的!陸依曼心尖一抽一抽的疼,可是這時候她卻止不住地想念吳澤。違背諾言的人是吳澤,大騙子是吳澤,自己最想見到的人,最想撲倒他懷裏哭泣的人居然還是吳澤!陸依曼咬得嘴唇紅腫,可還是沒能止住淚水。

她是越來越愛哭了。

或許自己真地過分了,陸依曼在跟自己生氣。平時一個女的只要靠近一點吳澤她都又哭又鬧讓吳澤哄好半天,可是明知道拉美西斯是吳澤的禁忌,陸依曼卻忍不住地要尋找他的蹤跡。

當初自己是在新聞中無意瞥見了索倫莊園被改造成了酒店,所以帶着吳囡囡前來拉維斯求證。如今新聞上的內容陸依曼已經得到了證實,索倫莊園的確成為了接待遊客的酒店,可偏偏她又無意中發現了吳澤撰寫的任務報告,上面說拉美西斯沒有死亡,反而被無罪釋放。陸依曼當然認為拉美西斯就應該被無罪釋放,只不過如果拉美西斯還好好地活着,聯想到只接待外國遊客的索倫莊園酒店,陸依曼隱隱約約感覺得到這一切都是拉美西斯在尋找自己,等待和自己重逢。想到這裏陸依曼又不免敬佩起偉大的科學家牛頓來,萬有引力定律不止在客觀事物中存在,在人類這種動物身上似乎也能起作用。陸依曼隱隱感覺到拉美西斯散發出的引力,所以自然而然就被吸引過去,想要靠近他。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陸依曼晃晃腦袋把天馬行空趕走,就算她和拉美西斯見了面又能怎樣呢?難不成真向小說中寫的那樣做對苦命鴛鴦流浪他方?陸依曼心中的信念突然動搖了一下,當初她同意和吳澤結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能夠拿到長期留在拉維斯的簽證,而陸依曼想要長期留在拉維斯的原因正是為了尋找到拉美西斯。何況,陸依曼閉着眼睛又想到吳澤簽署的那份任務報告,他前腳對着國徽發誓不會隱瞞任何事情,後腳就被陸依曼發現了拉美西斯沒死的信息......陸依曼似乎真地做了一次錯誤的決定,她似乎不該如此輕易地選擇了吳澤。

今天的索倫莊園酒店在尼羅河畔升起第一縷朝陽的時候就開始營業了。卡西莫多照舊擦亮每一扇窗戶,然後打開電腦核對了各項數據都準確無誤,於是敞開了莊園大門,在田野間的鳥鳴聲中細心地擦拭着園子裏的那座鞦韆。

很快就迎來了第一批客人,又是一群中國大媽,卡西莫多一邊核對着每一個人的身份證一邊耳朵里飄進了幾句大媽的閑談。

“聽說了嗎,昨天晚上警察總局被人非法闖入啦!這個國家的治安啊,實在是太差了!”

“咋不是呢!俺都有點兒後悔來這兒旅遊了!”

“啥子哦!你們都曉不得,那個賊娃子是個女的!還是那個那個,那個叫啥子哦,那個啥子啥子部隊的老婆子,還是我們中國人!嘿!這個臉才丟大了哦!”

“是咱們國家派過來駐守在拉維斯的特種部隊的指揮官的媳婦兒!你們都是道聽途說,那個指揮官是個人物呢!誰知道怎麼娶了個這麼鬧騰的媳婦兒!”

看來這批旅客來自中國的天南海北啊!卡西莫多聽不太懂中文方言,唯獨最後那個北京口音他聽清楚了。呵,沒想到那支部隊出事了啊,卡西莫多心想,他知道吳澤是那支部隊的指揮官,也知道當年就是吳澤領導那支特種部隊殺死了索倫老爺。

“是嗎?”大媽們繼續聊天,“哎他媳婦叫啥名兒來着?俺一下給忘了。”

“不是告訴了你嗎,陸依曼!和當年那個蠱惑拉美西斯的女戰士同名同姓!嘖嘖嘖,也不知道這同名同姓怎麼差距那麼大!一個是深入敵人內部的女戰士,一個是都當媽了還不知道輕重的倒霉蛋子!”

陸依曼!

卡西莫多拿着一大疊身份證的手一抖,整個旅行團的身份證都掉在了地上。

“莉莉!”卡西莫多一喊,從他身後的客房中就走出一個妙齡少女來。

“先生?”莉莉舉起手機遞給卡西莫多。她正照舊打掃着客房呢,突然手機就來了一條消息,莉莉看后大驚失色,正打算把這消息告訴前台的卡西莫多呢,就聽見了他的呼喚。

卡西莫多見莉莉神色慌張地將手機遞給自己,只得暫時放下手中的焦急去看一眼是誰發來的消息。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卡西莫多便一把將莉莉推進櫃枱:“錄入旅客信息,態度要好!”一邊把系在腰上的圍裙隨手扔在一旁,連奔帶跑地跑出莊園跑向警察總局。

警察總局大廳里吳澤一杯茶喝到了底,他低頭看了看手錶,正在奇怪怎麼還不見來人呢,就聽見門外被簇擁着邊走邊說話的卡西莫多。

“放人!快放人!你們簡直反了天了!我不是告訴過局長不要為難她嗎?”

“是是是。”

吳澤抬起眼睛看見之前求他帶走陸依曼的那名警察現在幾乎是頭着地地鞠着躬跟在卡西莫多身後連連道歉,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犯了事兒被壓去面聖的草民阿狗。

吳澤站了起來,右手輕輕摸上挎在胸前上了膛的突擊步槍,橫在了卡西莫多身前。

簇擁在卡西莫多身後的警官都嚇得閉上了眼睛。哎喲你說這好端端地吳大隊長你幹嘛要攔這位的路啊!哎喲,吳大隊長他們得罪不起,可是這位相貌醜陋的拉美西斯先生更加得罪不起啊!哎喲,也不知道這小小的警察總局造了什麼孽居然同時撞上了兩位悍不動的尊神!

卡西莫多被這突然攔在他身前的人怔住了,他着急要去救陸依曼,一向好脾氣地卡西莫多也焦急地怒視着這個沒有眼力價的攔路人。

二人對視一眼,眼神變幻莫測。

“果然是你!”

兩人對視着異口同聲地說到。

“不錯,是我!”

又一次異口同聲。

吳澤按住突擊步槍的扳機,從腳下的牛皮靴到頭頂的貝雷帽都散發出濃濃的警戒感。這是特種兵獨有的警戒氣息,就像貓在攻擊之前要豎起後背上的毛一樣。他的猜想沒有錯,自己讓謝磊把陸依曼被抓的消息放出去,果然引來了這個男人。有一瞬間,吳澤想要脫掉頭上別有國徽的帽子給眼前這個男人致命一拳。但那也只是一個念頭,一閃而就過了。他握緊了自己慣用的武器,仍然豎起背上的毛。

卡西莫多雙手揣在褲兜里也捏緊了拳頭手心微微出汗。他見過吳澤,知道吳澤的本事,所以他很明確不能跟吳澤動手,沒有勝算。但是除此之外,他更加關心的是前幾天一直在跟蹤自己的那個人果然是吳澤。那一晚夜裏阻止他去拉回即將掉進田坑裏的陸依曼的人也是吳澤。卡西莫多明白過來他上當了,從他無意中聽見中國大媽們的閑談開始他就落入了吳澤的圈套。是他把自己引到這裏來的,卡西莫多不明白,既然那些中國大媽說陸依曼是他的妻子,為什麼這個男人能夠忍心讓自己的妻子在審訊室里受一夜的苦難而他自己卻坐在大廳喝着熱茶等待卡西莫多出現。

“既然你早就來了,為什麼不救她?”卡西莫多怨恨地看着吳澤。

“呵。”聽到他的問話,吳澤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他後退幾步堵住通往二樓的樓梯,“既然你學會了中文,就應該知道中文裏有一個詞語叫做‘溺愛’。”

“你說我的愛是‘溺愛’?”卡西莫多不能明白吳澤的思想,起碼他不會讓陸依曼一個人在審訊室里受苦!起碼他也不會在陸依曼精神瀕臨奔潰的時候強迫她換上軍裝拿起武器繼續工作!

“不是嗎?”吳澤招招手讓弓着身體等候在卡西莫多身後的其中一個警官上前來,“去告訴那丫頭,我在樓下等她。”

卡西莫多看着警官跑上二樓去也沒有阻攔,是的,的確應該先把陸依曼放出來!可是他又回過神來上上下下快速掃視了吳澤好幾眼。遊客大媽的話他還記得呢,如今的陸依曼是這位軍官的妻子。

“你們結婚了?”卡西莫多眼神中的太陽光暗淡了許多,他直盯着吳澤,似乎不太相信這件事。

“女兒已經六歲了。”

還好這裏沒有攝像頭,不然吳澤這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還穿着軍裝手握槍支,男性荷爾蒙爆棚的一個剛毅軍官又吃醋又驕傲還帶着點炫耀的表情全部都被錄下來了。他說著話的時候洋洋自得,就像小男生一樣炫耀着自己心愛的寶貝,高傲又真誠。

“什麼時候的事?”卡西莫多很平靜,就算泰山崩於眼前他也能夠保持不卑不亢的優雅氣質。

吳澤沒有回答,他不想撒謊,但是女兒已經六歲了他和陸依曼卻才結婚不到半年,說出去一定會招來嗤笑的,尤其是面對這個男人。

於是吳澤反問道:“怎麼回事?”。他是指卡西莫多的臉,他見過這張醜陋的臉龐原本的模樣。那是希臘雕塑一般深邃的輪廓,一雙琥珀色的雙眼總是溫柔地靈動着。卡西莫多原本有一張能沁出地中海般和煦陽光的臉龐,吳澤記憶中的卡西莫多是一個足夠令全世界男人嫉妒的美男子,他記憶中的卡西莫多也不叫這個名字,而是一個與古埃及最偉大法老同樣的偉大名字。

“老公!”

正在這時,吳澤身後傳來一陣激動的清澈女聲,語氣又嬌嗔又楚楚可憐。然後卡西莫多就看見了長發飄飄的陸依曼從吳澤身後鑽出來,望着吳澤的眼睛中是萬分的信任與愛慕,並且緊緊抱住他的胳膊不放手。

“陸小姐。”卡西莫多移開目光欠身行禮。

“你!”陸依曼帶着厭惡警惕地看着他向後退了一步,躲在吳澤身後悄悄在他耳邊說道,“他怎麼會在這兒?”

“不知道,可能是來辦理酒店的什麼資質。”吳澤回頭安慰陸依曼,眼睛卻從來沒有移開過卡西莫多,“走吧,該回家了。”

“嗯。”陸依曼挽着吳澤的手臂匆匆與卡西莫多擦肩而過,嘴裏還在小聲嘀咕,“真的不用管他嗎?你忘記了......”

“不用。”吳澤摸着陸依曼的頭髮又摸摸她的肩膀和手臂,“審訊室待一夜裏好受嗎?你有多大的膽子敢入侵這裏?我真不該這麼早就放你出來!就應該讓你在裏面好好面壁思過!”

“那你就放我回去好了,”陸依曼活動着脖子賴在吳澤身上求抱抱,“我和那位阿杜卞拉相處的可好了,我們還約着今晚繼續聊天呢!”

吳澤開始還故作惱怒推辭着陸依曼不想抱她,可後來也許是鬧夠了便一把將突擊步槍甩到背後,然後彎腰橫着將陸依曼抱在懷裏,大步流星地接自己的老婆回家去了。

“別以為出來就沒事了,這一次你真地需要反省反省!”

卡西莫多的眼神一直沒有從陸依曼身上移開過。他望着這對逐漸遠去的恩愛夫妻,就連夕陽都變成了粉紅色籠罩在二人身旁。他從來沒有攔腰抱起過陸依曼,也從來沒有聽見過陸依曼這樣嬌媚的聲音。看着她與吳澤對望的眼睛,他才發現原來演出來的愛慕眼神和從心裏油然而生的愛慕眼神差別這麼大。

從地中海吹來的晚風有些澀人眼,卡西莫多眨了一下被風吹紅的雙眼,微笑着謙遜地感謝警察總局的各位警察,然後一個人迎着夕陽漫步走回到了酒店。

庄園裏葡萄架下白色的鞦韆在粉紅色的海風中微微晃動,卡西莫多跨過隔離繩,扶着鞦韆的繩索坐了下去,隨着海風微微搖晃。晃着晃着他困了,於是歪着頭想要找到一個溫暖的依靠,那個坐在鞦韆另一邊的特洛小姐已經為人妻母,在另一個男人懷中溫存着美好的傍晚時光,卡西莫多的身邊只剩下那張純白的羊毛毯子陪着他。他倒在毛毯上閉上眼睛睫毛微顫,在睡夢中留下兩行晶瑩剔透的淚珠。

從警察總局回到家屬樓后陸依曼在吳澤的監督下泡了個熱水澡就匆匆睡下了。其實這樣也好,陸依曼抱着被子一個人躺在床上臉上的笑容和嬌媚消失殆盡。等了幾乎一天一夜她也沒有等來拉美西斯,不知道是他不想見自己還是阿杜卞拉根本沒有向拉美西斯彙報。陸依曼等到後來着實有些傷心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自己都沒能見到拉美西斯。其實陸依曼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的,這段時間她一直和吳澤在一起生活,這個中年男子雖說悶了一些,好歹這段日子過得叫陸依曼安心。可是陸依曼依舊想考驗一下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她就只對吳澤和拉美西斯這兩個男人有較為深入的認識,陸依曼有時候也會思考究竟什麼才是她想要的關係。按理說她陸依曼才二十來歲,正值大好年華,況且她又不是一個安靜的人,應該會嚮往轟轟烈烈的愛情才對啊;可越回憶自己和吳澤結婚以來的這些日子,陸依曼越發覺得怎麼自己倒想是失去了激情失去了衝勁兒一般認為這樣細水流長的安穩生活也極好!

這樣想一想,陸依曼在被窩扇了自己一耳光,自己可真是個渣女。都已經選擇了吳澤,卻還想利用拉美西斯來測試一下自己。在警察總局的審訊室里百無聊賴的陸依曼忽然想起了吳澤說過的一句話,那是她和吳澤為了拉美西斯的事情吵架的時候,陸依曼堅持認為拉美西斯不應該被定罪,可吳澤卻訓斥陸依曼思想活動危險。後來吳澤說了一句讓陸依曼記憶猶新的話:“如果你最開始選擇了和他站在一個陣營,那你說的話我都能理解;可是陸依曼你現在選擇的是當一名軍人,軍人就應該誓死守衛他的信仰!軍人的信仰就是百姓的安危!”

人這一生會經歷無數次選擇,並不一定每一次選擇都有絕對的對錯之分,只是取決於你自己選擇了哪一面。而當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一定要堅守自己選擇的信仰,因為相比起利益對立方,大家更討厭的是兩面三刀的人。

陸依曼現在明白了吳澤當年的那句話。拉美西斯和吳澤就是陸依曼需要做出的一次選擇,事實上選擇誰陸依曼都會過得挺好,只是既然她已經選擇了吳澤,那麼就必然要放棄熱情和煦的拉美西斯。陸依曼不由地苦笑,其實無論她選擇哪一方,另一方都會傷心欲絕,可人類本身就是一種自私的生物,陸依曼更是自私的代表性人物,所以她也無法顧及到拉美西斯的感受了。

起碼選擇的吳澤,吳囡囡會開心一些。

同樣的,哄睡了吳囡囡后吳澤臉上的笑意也不見了。他依舊回到卧室脫了衣服褲子鑽進被窩摟住陸依曼,可看着懷裏的人兒熟睡的面龐,吳澤已經覺察出一些端倪了。

或許她當初突然同意和自己結婚並不是毫無徵兆,反而是已經計劃好的一步。

邁基納幾乎每天晚上都同前一天一樣繁星密佈,然而每天晚上入睡的人們卻和前一天入睡時的心境大不相同。非洲大地上的這片天地就彷彿是一個巨大的齒輪,天空和大地是齒輪外的玻璃罩,永遠清透又冷漠地包裹着早已被命運安排好的齒輪一格一格跳動。每一個人都逃不楚這層玻璃罩,每一個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早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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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大叔的小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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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吳氏夫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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