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番外七

世人常常用山陵崩來形容帝王的病逝。

但其實並不是每一個帝王都適用於這個詞彙。

有些君王的存在感實在太過薄弱,死得無聲無息、輕如鴻毛。

但顯然風戈並不在此列。

風戈是一個事實上的開國君主。

他的離世,讓方才開國、才穩定沒幾年的南羽王朝,一瞬間再次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風戈這個人,平時看着溫溫和和,不會輕易動怒,與過分霸氣外露的雪鶴王相比,似乎相對弱勢。但他的存在就像穩定承受大船的一隻錨,有他在南羽王朝這艘船就是平穩的可控的,在朝着正確的航線一直前行。

現在他不在了。

所有人都開始感覺到不安。

風戈當然不是驟然撒手人寰的,他病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期間,他封風刃為攝政王,將兵權以及朝中心腹朝臣逐漸移交給風刃,顯然是將風刃捧為在他去后制衡雪鶴王的風家的實權人物。

但朝中眾人顯然並不看好這一點。

沒人覺得,風戈走後,風刃能像風戈一樣扛得住雪鶴王的威懾。

風家一脈的朝臣將領,一面陷入朝不保夕的憂慮,但同時又抱着些許隱秘的期望。

畢竟風天逸是“雪素”的血脈,即便為了自己的兒子未來着想,“雪素”應該也不會得太絕吧。

然而誰誰又知道呢?

權力面前無父子的事情,皇家多的是。

羽族人心惶惶。

人族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時機,長風郡駐守在人與兩族邊界的探子回報,人族軍隊正偷偷摸摸地朝着兩族邊界調遣匯聚,顯然是等着羽族可能會發生的內亂再次試圖入侵。

羽族當然不能亂!

不然我忙着這一圈圖什麼呢?

風天逸(雪素)在心裏道。

所以從風戈病倒再到風戈離世,“雪素”全程立於朝堂之上,壓製得所有人大氣不敢喘,什麼心思都不敢動,“監督”着一條條的政令無縫銜接、順暢頒佈,這其中就包括風刃受封攝政王的諭令。

風戈走的那一天小天逸正好在。

趴在風戈的床前,小天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天逸從出生起就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又一個強大的母父“雪素”撐腰,有細心又關愛他的母后紅鸞照顧撫養,有慈祥溫和的表兄妹做玩伴,又是獨子,生在皇室卻沒有兄弟姐妹相爭帝位。

但這幾年,母後走了,父皇又病倒了,小天逸一下子陷入了既定生活環境被改變的巨大惶恐中。

風戈看着哭得喘不過氣的小天逸,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唯一的血脈,他和紅鸞唯一的血脈,心頭一片柔軟,卻又酸澀、悲涼難言,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風天逸的頭,尚未觸及便有無力滑落。

風戈死了。

身邊的宮女、太監,瘋狂叫喊着出去報信,沒一會兒喪鐘敲響。

小天逸嚇呆在那裏,連哭都哭不出來。

茫然地看着床榻上閉了眼睛、沒了呼吸的風戈的遺體,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父皇的死亡對他來講意味着什麼?

隨後便被衝進來的母父“雪素”帶着人一把拉起。

他渾渾噩噩地隨着母父的指揮動作,像個傀儡一般,靈前登基。

“雪素”提着他那把慣用的寶劍,站在風戈的靈柩之前,盯着朝臣下跪三呼萬歲。

風戈尚不及發喪,羽族就迎來了新的羽皇。

同時,風刃成為攝政王后,與雪鶴王雪素第一道聯合命令就是調遣一部分金羽衛與雪鶴團的兵力進駐人羽兩族邊境。

人族無隙可入,退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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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風天逸(雪素)是在把如同亂麻一樣令人抓狂的朝局加外患理順之後,在給風戈送葬的路上,才真正意識到,他的“父皇”又走了。

當然,對於此時的他而言,這個風戈比起“父皇”更像是同一個戰壕里勾心鬥角又共擔生死的戰友。

也許對於大多數人來講,在孩童之時,只要有過仰望父親的記憶,潛意識裏便依舊會將仰望的那個人當做一個可以庇護自己的強大存在。

風天逸就是因為這種潛意識的親近,在爭奪帝位時吃了一個不小的虧。

羽族尚高,越是貴人便越居於高處,貴人去世也必要去最高處撒掉骨灰。

羽皇是整個羽族的至貴之人,當然葬禮就在至高之處。

金羽衛與雪鶴團抽調一部分兵力護送放置了風戈骨灰的黃金棺槨之下,羽族之中地位最高的一批重臣貴族飛在後面。

“雪素”當然是這些貴族裏面領頭的,和他並肩而立的是攝政王風刃。

已經登基為帝的小天逸尚未展翼,沒法為他的父皇送葬。

風天逸(雪素)在伴隨着風戈的靈柩飛上高空時,終於確定一件事情,他現在就是整個南羽王朝里最有權勢的權臣了。

可是不覺得欣喜。

目送祭祀一邊吟唱祭詞一邊將風戈的骨灰揚在羽族大地之上,風天逸忽地湧起一陣悲涼之感,彷彿又回到了自己十二歲開始被熬鷹的那一刻。

他是那一刻才意識到,肩頭層層重壓,卻再沒有可以分擔的人的了。

只是不同的是,現在的他無比強大。

不論實力還是精神。

緩緩收斂了這片刻放縱的軟弱,眼神再次變得冰冷堅定。

返回宮中時,宮女偷偷來彙報小天逸的狀況。

邁步進入原本風戈的寢宮,聽到了細小的嗚咽的哭聲。

在心中嘆息一聲,緩步走到床榻前,看着那個被褥之下的小鼓包,風天逸想起自己十二歲那年面對的傷心與絕望,不由得心軟,伸手拍了拍被子,道:“想哭何必藏着?”

小天逸扯開被子,一對哭得紅腫的眼睛,看到“雪素”后,嗚咽一聲撲倒到母父的懷裏,哽咽道:“我……我不想睡父皇的床,我……我想要父皇回來。”

輕輕拍着小天逸的背,風天逸(雪素)道:“人死如燈滅,你父皇他不會回來了,你父皇會死,未來有一天我也會死,我們都會死,你長大了,要學會忍受離別。”

這話似乎加深了小天逸心中的惶恐,他扯着風天逸(雪素)的衣角,抬頭看着自己的母父道:“母父!你不可以!父皇走了,你不能再扔下天逸了!”

也許是因為“雪素”一貫強勢而風戈總是很溫和的表現,在小天逸的心裏,他的雙親是嚴母慈父的模式,也正是因為“雪素”的強勢,當此之時,強大才恰恰是令惶恐的小天逸安心的要素。

“雪素”的存在,讓小天逸雖然傷心惶恐,但卻還比較有安全感。

只要強大的母父在,他總是不會擔心有人會欺負他的。

那些過往老師教導的書上寫的命運悲慘的君主的故事,並不會令他恐懼,他現在需要“雪素”,更多的是情感上的需要。

所以他不想聽到母父說,有一天母父也會死會離開他這種話!

嘆了口氣,風天逸(雪素)似乎看出了小天逸心裏的想法,幫小天逸理了理蹭亂了的頭髮,帶着寵溺的口味道:“放心,不到小天逸長大了,看母父都覺得厭煩覺得母父怎麼還不走開那一天,母父不會離開你的。”

這個保證令小天逸安心了些,但隨即他又臉紅着有些彆扭地道:“母父,今晚能陪我睡嗎?父皇的寢宮好大,我……我害怕。”

他不想父皇剛走就睡在父皇的床上,像搶了什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樣。

但是如果母父肯陪他,他覺得一切似乎就沒那麼糟糕了。

但他又不好意思出口,他自從五歲起遷到東宮不和紅鸞住一起后,就開始一個人睡了,現在他都十二歲快滿十三了,開口要人陪確實有些羞羞。

又嘆了一口氣,風天逸(雪素)道:“好,母父陪你。”

“雪素”公然睡在了羽皇的龍床之上,但顯然,宮裏服侍的這些人沒有半個敢說一個不字。

也許有親長相伴,小天逸情緒穩定了,靠在母父的臂彎里,睡得倒是很沉。

風天逸躺着思索朝局,慢慢也困了,入眠安睡。

卻在半夜驚醒,只覺得鼻尖香韻浮動。

風天逸立刻起身查看,只見小天逸滿臉通紅,意識全無。

風天逸氣得想要罵人了。

小天逸分化了。

分化成坤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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